晚上七点多, 傅天朗打扮得像是一只闪闪发光的花孔雀过来接程诺了。
林珠把程诺拉到一边悄声道：“阿诺，你真地要去啊？”
“嗯。”
“可是星舟那时候脸色真地很吓人，我担心他会……”
程诺也知道, 段星舟今天并不阻拦他, 并不代表他就这样放过了，他这时候越是安静, 越是说明他在酝酿着什么。
可是事到如今, 他不能回头。
他想让段星舟尽快地离开，这是一种逃避, 也是一种害怕。
只要段星舟还出现在他眼前一天，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这种强装的冷漠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你别想太多，不会有什么事。”程诺安抚过她，又低声说：“小希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
林珠总觉得这样只会更加刺激段星舟，可她也着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暗暗叹气。
程诺去洗了个手就跟傅天朗出门了。
相比他那讲究的穿衣打扮，程诺就显得略朴素清淡了些，傅天朗却一路都用眼睛打量他，好像很喜爱他这副样子。
只是一路上他嘴皮子都快说破了，程诺开口不超过三次。
“程老板，你能不能对我热情一点, 跟我说多几句话呢。”
他的话实在太多了，程诺的耳朵里都感觉嗡嗡直响，不过看在他帮忙的份上, 还是搭了一句：“我怕我说了你不爱听。”
“怎么会呢？”傅天朗满眼深情：“只要是你说的, 我都爱听。”
“当真？”
“那必须真。”
“我想说的是——”程诺侧眸瞥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太吵了。”
傅天朗满脸受伤：“程老板,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如此喜欢你的我？”
他说话跟绕口令一样，程诺忽然问：“你喜欢我，有多喜欢呢？”
程诺之前话都不会跟他多说，更别提说是谈论这个话题了。傅天朗顿时就来了精神，斩钉截铁地道：“那当然是真心喜欢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程诺轻描淡写：“结婚呢？也会满足？”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傅天朗眼睛闪了闪，笑起来：“其实只要有感情，结不结婚无所谓的，我觉得程老板你并不会被这种东西束缚吧。”
“是你不想被束缚吧？别拿我当借口。”程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哂然道：“假如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的追求，只是前提是明天必须要跟我去领证，还要昭告所有亲朋好友，你敢吗？”
傅天朗瞪大眼睛，竟一时语塞。
程诺一点都不喜欢他，更不可能跟他结婚，他这样假设，是因为看穿了傅天朗。
这人最大的深情是在嘴上，喜欢和爱都可以随便乱说，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诺结婚这样的事。
就算只是哄骗。
傅天朗又愣神片刻，摇头失笑：“程老板，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同性结婚合法了，但领证的人还是不算多吗？一来自然是因为世俗的眼光，二来，说白了，还是想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孩子。我当然是很喜欢你的，只是我也不骗你，除非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否则再喜欢我也没法跟你结婚。你愿意开店，我就帮你开，想要几家都行，只要在一起潇洒行乐不好吗？追求那张虚无的纸做什么？”
程诺听了他这话，冷笑了一声。
这种冷笑，似乎极尽讽刺，充满鄙夷，惹得傅天朗心中也有些不快了，挑了挑眉道：“程老板似乎很瞧不起我？那你呢？你不也是这样？否则，你的孩子是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你管不着。”程诺清亮冷淡的黑瞳似乎暗含着一丝锐气，盯着他吐字清晰道：“总之，我跟你，不一样。”
傅天朗还是第一次看到程诺这幅针锋相对的样子，不由沉默。
“还有。”程诺道：“以后也别再说什么喜欢我，你的这种喜欢太廉价了。”
傅天朗从一开始就知道程诺跟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也是真地有点喜爱这个人，所以采取的手段不一样，除了经常发信息骚扰，在他面前是难得地克制和规矩。
可此时被他言语这样针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为自己辩解道：“程老板，你得理解我，我家里也算是有头有脸，虽然我在外面风光，可如果真跟一个男人结婚，承受的压力是你无法想象的。你放眼看看，但凡有点家世背景的，谁会真地跟同性结婚，还要昭告天下？”
他唉声叹气好像是在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程诺却冷声道：“你不是，不代表没有。”
原本只是请他帮忙而已，他的生活，他的思想是怎么样，跟自己完全没关系。
可是越跟他相处，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段星舟多么难得。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骨子里，愿意为你付出和抛弃所有，燃烧着他自己一般热烈而真诚。
“……程老板，你不会是要下车了吧？”傅天朗感觉他要翻脸了。
程诺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过也没说要下车。
都惹他这样不高兴了，却没说解除合作，傅天朗不由暗暗思忖，看来他是真地很想甩脱那个男人。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到了预定好的餐厅，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这里楼层高，视野极好，只要转头便能欣赏到华美的夜景。
傅天朗见程诺一直看着窗外，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他笑着道：“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我特地选了这里。”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程诺到S城后，时间基本都耗在带孩子和开店上面了，还从未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再跟傅天朗说话，所以就假装看夜景。
“来，程老板，咱们喝一杯。”
用餐才开始，傅天朗便给程诺倒了一杯酒。
程诺轻轻晃动了一下酒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泛着漂亮的光泽，看起来很诱人，不过他并没有喝。
“放心好了，这酒不醉人。”傅天朗笑眯眯地说。
程诺对酒根本没什么研究，也不关心这个酒醉不醉人，反正他不打算喝。
“程老板，不是吧，这就没意思了。”傅天朗正抱怨着，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的身后。
程诺也察觉到了什么，脊背变得僵硬起来。
“他坐在你身后的位置。“傅天朗凑近了些，小声跟他报告。
程诺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有股不容忽视的视线刺在了他的背上，冬夜寒风一般钻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颤。
“亲爱的，怎么还不喝？”傅天朗坐直了身体，借势深情款款地道：“要不咱们来个交杯酒？“
他的话未落音，程诺突然仰头，将杯子里的酒都饮尽了。
傅天朗愣了愣，旋即愉快地笑起来，又给他倒酒。
“尽情地喝。”傅天朗说：“喝醉了有我在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他把照顾两个字说得极其暧昧。
程诺再次一口气饮完了。
傅天朗越过程诺，看向同样正望着他的段星舟。
那人的眼神很冷，却微微偏头，动作优雅从容地对着他举起酒杯致意了一下。
傅天朗的眼皮猛然跳了跳。
他其实很清楚，招惹了这个人，一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点麻烦，他早有应付的准备。
不过才半天时间，料想他也搞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可是此时……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过了没几分钟，餐厅走进来一个约莫二十出头、长相柔美的年轻男人，他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直奔傅天朗这边而来。
“傅公子！”
傅天朗愕然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很眼熟，但是不知道什么玩儿过几天的男人，先是飞快地瞥了眼程诺的反应。
程诺只是微微抬起有了些醉意的黑眸，表情没什么变化。
傅天朗瞪着眼睛：“你来这里干什么？”
年轻男人挺无辜地说：“不是傅公子你约我来这儿的吗？说是想见我。”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话还没落音，竟又一个人朝这边过来了，同样是个年轻男人，脸上画了点淡妆，性格比刚才那个奔放多了，一来便笑着飞扑过来，抱着傅天朗就是一个热吻，惹得周围的人全部都在看这边。
“哥，没想到你还想着我呢。”奔放男搂着他，说起话来眼睛扑闪扑闪，声音甜腻腻的。
傅天朗满脸懊恼地赶紧将他推开，可能是入戏太深，他忙对着程诺解释道：“都是以前认识的，早就断了……”
“什么断了，傅哥，不是你让人约我来的吗？”奔放男不满地哼了一声，看向程诺，不由讶异：“哥你换口味了，现在喜欢这款？什么时候咱们一起玩呀！保管伺候好你。”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变得挑逗起来。
“少他妈在这儿放屁！”
奔放男被吼，顿时感到委屈：“又不是没玩过，怎么啦？”
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程诺皱起了眉头，他猜到这个一起玩并不是字面的那个意思。
他当然不在乎傅天朗怎么玩儿，可是把他拉进来，他感到不适。
“滚！”傅天朗的怒气完全被点燃，他的确是出了名的会玩，在这个圈子里，有脸有钱，出手大方一点，多的是人来倒贴，他的身边是从来不缺人的，像对待程诺这样主动出手的情况，是极少的。
他知道程诺的不同，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人模人样，除了刚才在车上闹了点不愉快，从来没有暴露过什么。
现在却被人当着他的面揭这种老底！
况且他又不傻，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都说是被他约来的是有人刻意为之，简单又粗暴地破坏他在程诺心中的形象。
他把这两个人赶走之后，企图能在程诺那里挽回一点颜面。
“程老板，你别听他们瞎说。”傅天朗余光朝着段星舟那边瞟了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这就是那个男人的阴谋，故意想要我们产生误会，你可千万别上当！”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提醒程诺两人要接着做戏。
程诺还没给他任何回应，又是一声欢喜地叫唤响起：“傅公子！”
傅天朗的脸僵住了。
他以为，刚才那两个就是今晚的全部了，毕竟才半天时间，那人也不可能安排太多。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他太天真了。
——接下来不到十分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睡过的那些，有的连脸都记不住的男人是一个接一个出现，有的甚至还两个碰到了一块儿，一来都是“傅公子”亲热地叫个不停，如同魔咒一般盘桓在他的脑海里。
而他们众口一词，是被他约来的。
他又没亲自打电话发信息，这多么人都居然相信还跑来赴约了，说是没蹊跷都不可能！
才开始的时候傅天朗简直是怒意冲天，可随着人来的越来越多，他看到程诺明显木然的神色，后背流下了冷汗。
他从前随心所欲，从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来了快凑齐三桌麻将的人，特别是当着程诺的面，他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耻。
来的人大多都扫兴地离开了，还剩下几个凑在一旁小声说什么。
傅天朗看到他们就头大，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段星舟的本事了，担心还会有人来，他起身就要带着程诺先离开这里再说，却又突生变故。
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个男人，抓起他面前的酒杯就泼到了他的脸上。
“傅天朗，你个欺骗感情的无耻之徒！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他红着眼睛就朝着傅天朗的脸一拳挥过去，傅天朗被揍得后退了一大步，嘴角破皮，渗出了血。
傅天朗这回倒是认出来了，这人是在他认识程诺之前相处的那个，本来玩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要跟他谈感情，傅天朗就把他给甩了，没再见他。
没想到这时候会突然出现。
倒霉了一晚上，还当着众人的面被打，他的邪火也窜上来了，猛扑过去跟那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傅公子！”
“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快来人！”
那几个还没走的男人都大惊失色跑过来劝架，叫的叫，喊的喊，其他的顾客也都惊惶地朝这边张望，整个餐厅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程诺眼底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静静地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难怪段星舟不阻拦他。
原来是想让他亲眼看到这些。
他跟傅天朗是演戏，就算傅天朗睡遍了S城所有的男人，他也不会在意。可不得不说，在车上聊那番话时，其实心里就已经膈应他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才硬着头皮过来了。
现在却发现傅天朗比他想象的底线还要低许多。
再继续装下去，他会感到艰难。
很快店里的安保人员来将人给拉开，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那个情绪激动的男人被拖走了，傅天朗满脸阴沉，用力地蹭掉了嘴边的血迹。
餐厅的经理过来安抚他好一阵，其他的人也都散了，程诺不想再呆下去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傅天朗就要追过去，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他原本不打算接，可是匆匆看了一眼之后，竟然是他爸打来的，这下他不敢不接了。
“爸，怎么了？”
那边传来中气十足地怒吼：“你他妈立刻给老子滚回来！”
傅天朗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根本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发怒，下一秒，电话里传来他妈焦急的声音：“你是不是一晚上约了十几个人？还因为感情问题跟人起了冲突被打了？现在视频都在家族群传遍了，哎呀你说你，玩归玩，怎么能闹这么丢人！你还是赶紧地回家，否则你爸是真要打断你的腿了！”
不是，这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怎么就传遍了？还精准传到他爸那儿去了呢！
傅天朗猛地抬头看向起身紧跟在程诺身后离开的段星舟，顿时恨得牙痒痒。
是他，一定是他！
他打开他妈转过来的视频，拍得还很全，但是不管是一开始被热吻，后来被将近十个人一窝蜂围着，还是最后被泼酒打脸，全程都没有拍到程诺。
其他人的脸也都做了一些模糊处理，只有他的能看清楚，不说别的，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就一定能看出来是他。
如果刚才让那些人出现是让程诺对他厌恶，而这招就是对付他的，让他别再来招惹程诺。
还真是双面夹击，好手段啊！
傅天朗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都泛白了，怒红的双眼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玩真的是吧，给我等着！”
……
程诺已经有了醉意，走路根本就不稳，段星舟几大步上去搀扶住了他。
程诺脚步停了停，眼神朦胧地看他一眼。
段星舟以为程诺会甩开他，可是出乎意料并没有，任由他扶着，两人就这样搭乘电梯下楼。
“阿诺。”电梯里，段星舟沉声唤他。
程诺闭上眼，低语道：“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段星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搂紧了他的腰，咬牙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段先生。”程诺整个身体都歪进了他的怀里，扯了扯嘴角：“这里离你的地方，很近，带我去。”
段星舟有想过他会生气，会冷漠，独独没想过这种。
但他也没有天真地以为，程诺这个表现是接受了他。
段星舟把程诺扶到了车上，然后开车带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打开门，段星舟搀扶着歪歪倒倒的他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椅上靠着，给他倒了杯温水来喂他喝。
“阿诺，喝点水。”
段星舟扶住他的脑袋，将杯子喂到他唇边，程诺却歪头，伸手一挥，他手里的玻璃杯被打开，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过后，碎片和热水四溅。
段星舟眼底闪过愠怒：“你果真是生我的气？可是那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喜欢？！我说了你不相信，今晚让你亲眼看到还不够吗？？跟他有过关系的远远不止你见过的这些！”
程诺充满醉意呵呵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段星舟双手抓住程诺的肩头，迫使他坐直身体来看着自己。
程诺的身体却由于惯性，软软地往前一栽，脸刚好凑到了段星舟的面前。
轻颤的长睫，秀挺的鼻梁，泛着淡淡红晕的面颊，还有微张的红唇，就近在咫尺。
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他温顺而安静，似乎垂手可得。
段星舟眸光泛深，气息都开始战栗起来，他情难自禁地向前凑了凑，贴上了程诺柔软的唇。
在亲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灵魂深处都震颤不止。
他深深地吻住了程诺，而程诺乖乖地配合让他亲，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段星舟呼吸加重，摁住他，动作也粗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程诺伸手推开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正喘着气的段星舟，眼神似清醒又不清醒，然后，他微微发颤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
段星舟原本还发热的脑子瞬间就冷下来了，他摁住了程诺的手：“你干什么？”
“干什么？”程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低哑地笑出声：“段先生，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段星舟额角青筋突起：“你说什么？！”
“傅天朗确实不怎么样，那你呢？”程诺含着水意的黑眸注视着他，轻声道：“才见我一面就说喜欢上我了，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什么一见钟情，你这么用尽手段不就是跟他一样想睡我吗？”
段星舟这才明白了他要来这里的原因，怒不可遏：“你居然这样想我？”
“不然呢？你以为，你跟他有什么不同？”
“我是真心喜欢你！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你一个！”
“什么真心喜欢？不过就是得不到，才念念不忘。”程诺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挣脱他的手，继续解扣子：“我让你如愿，今天晚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你玩个够。只是过了今晚，请你别再来找我。”
“你休想！”段星舟眼神充满压迫，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的不只是今天晚上，我要你以后的所有都要属于我。”
程诺的手僵住，脸色变得微微苍白，嗤笑一声道：“所以一晚上不够？那我可以同意再加一晚，不能再多了，我只想正常地生活。”
段星舟恨声道：“你非要拿这种话来激我吗？你以为这样我会放弃？”
“那你想怎么样？？”程诺红了眼睛，突然情绪失控地怒吼道：“段星舟，你他妈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出现了好不好！”
泪水大颗大颗从他眼角滑落，段星舟目光怔然片刻，贴近吻掉他的眼泪，语气变得温柔：“阿诺，你试着喜欢一下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别不要我啊。”
程诺痛苦得拧起了眉头，他痛苦的来源，正是因为他无法抑制地爱着这个人，也知道他会对他很好。
可是，他不能要他。
捂着心口缓和了许久程诺才慢慢睁开眼睛，他面上布满了泪痕，静静地道：“别做梦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
段星舟用力地盯着程诺，眸底阵阵暗涌：“你分明不讨厌我，也不喜欢傅天朗，为什么非要这么做？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你。”
程诺奋力地推开他想离开，结果才刚站起来便身体一软，从沙发椅上滑下去，身体也朝旁边歪去。
段星舟蹲下身来想扶他，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地一推：“别碰我。”
段星舟没有防备，就这样被推倒坐在了地上。
他的手边是刚才打碎、和着水渍的玻璃碎片，锋利而危险。
程诺半醉半醒，正扶着沙发想要自己站起来，并没有看他。
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右手，眼睛眨也不眨地，将自己的手掌对着玻璃渣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酒劲儿上来，程诺已经感到有些昏沉了，他想在还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他还没能重新站起来，突然听到段星舟痛苦的吸气声。
他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望过去。
被他推开的段星舟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右手正嘀嗒嘀嗒往下不住流着血，那满手的鲜红液体是那样触目惊心。
而他旁边是一堆带血的玻璃渣。
程诺后颈一麻，瞬间醒酒了，惊慌失措之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他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