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过顾安会答应地这么快, 根本没有问过原因，没有任何犹豫。
他直接说了好。
顾安的目光稍微一挪，扫了一眼那边的经纪人, 说：“我作为资方，对裴导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
“顾总真的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吗？”经纪人直接傻了，问出口。
“我不需要知道。”顾安的态度很明确, “既然我选择投资这部电影，那我对裴导所有的决定都是默认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跟我说理由。”
顾安顿了顿，嘴角一勾, 还补上了一句。
“只会让我觉得很事儿。”
到这种情况了，经纪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多话，顾安过来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已经把他的态度全部表明了。
再继续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既然解决不了, 就要及时止损。
不然以后这条路会更难走, 她总不能一次把导演和资本全部得罪了。
“好的，那我这边还是只能尊重导演的决定。”经纪人赶紧认错, “很抱歉，我们家如心给各位添的麻烦, 确定要解除合作以后，我这边也会尽力配合工作的。”
裴奚之点了点头, 叫滕宁过来。
“滕宁, 你处理一下这边，顺便通知下去。”裴奚之说，“主演换了，虞如心现在的拍摄态度和情况无法胜任这部电影女主角的位置。”
滕宁点着头, 问：“那现在呢？拍摄要暂时中止吗？”
“嗯。”裴奚之果断回答。
拍着拍着，忽然导演说不拍了，整部电影都不拍了，这种事…
滕宁跟了这么多，也还是第一次遇到。
其实这种演员出问题的事情也不算特别少见，但基本会有个过渡期，很少有这种导演说不拍就不拍了的。
说出去还是会觉得有点夸张的任性。
但好巧不巧，今天两位有发言权的都在这里，她以前在顾安手下做事情，很清楚，顾安也是这个做事风格。
只能说裴奚之跟顾安是绝配吧。
两个人都是风风火火的，做什么事情都不犹豫。
滕宁了解了情况以后，马上就把工作安排下去。
裴奚之侧头看了一眼顾安，对他说：“我去一下那边，顾总先休息。”
顾安应着：“好。”
裴奚之直接去了费芮那边，这会儿费芮正在休息，裴奚之脚步轻，刚开始她和她的助理都没注意到她过来。
还在小声交流。
“芮芮，我说真的，要不你跟裴导说说？虞如心这明显就是靠这场戏想故意公报私仇，真的太过分了点！”
费芮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了很多。
“疼不疼？哎…”她的助理连连叹气。
费芮笑了笑，说：“算了，还是拍好吧，我相信裴导自己有辨别的能力，不需要我们去多嘴，我就是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把电影拍好，认真工作，这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其他的就算了。
有事业心的妹妹，果然想法完全不一样。
裴奚之感叹，果然啊，人还是得想着自己，一旦不想着自己，就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小助理气不过，说：“那我去说！那她一会儿继续这样下手怎么办？”
裴奚之迈步过去。
她缓缓开口：“不会有下次了。”
这会儿俩人才注意到裴奚之竟然过来了，小助理一惊，都直接从板凳上弹了起来，赶紧应着：“裴导。”
裴奚之在费芮面前蹲下。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疼吗？”裴奚之叹气，“好好休息，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没有任何问题。”
费芮都愣住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个发展。
“最近也辛苦你了。”裴奚之继续说，“回头回家可以稍微休息放松一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用憋着，本来就挺委屈的。”
“……我。”费芮顿住。
“可以直接跟导演组沟通，在完成自己工作的基础上，这些所谓的潜规则或者以公谋私都没必要自己忍着，知道吗？”
费芮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好多年，此前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但别人咖位大，很多事情能忍就忍过去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公平的，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在做事情。
“我一直都是觉得，女孩子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在做电影这件事上，也被很多女生帮助过。”裴奚之说。
很多很多。
她大学的时候跟剧组，当小助理跟着跑，过着去当道具组搬重物，再或者没办法了就报名当群演混进去。
什么事情都做过。
这一路上获得最多的帮助都是来自女生，她遇到的女生好像都很温柔。
裴奚之跟她强调，“跟我不用客气，这一点你放心就行了，总之，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
在裴奚之这边，只有正确和错误的行为。
她一开始还是很看好很维护虞如心的，但是现在虞如心做了错事，也绝对不会随便就过了。
费芮虽然还不知道现在裴奚之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她忽然笑了。
“裴导。”费芮突然说，“其实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导演。”
“嗯？”这个夸奖？
“在成为演员之前，我在想电影到底要给我们带来什么。”费芮说，“决定成为演员是因为，有个人跟我说，电影跟其他文学作品一样，是为了抚平一些现实中的不堪和愤愤难平。”
费芮继续，“所以其实是在构建一个完美的，不存在别的乱七八糟东西的完美世界。”
裴奚之轻嗤了一声，这个观点稍微有点稚嫩，毕竟电影也不是完全的完美世界，也会有瑕疵，只能说跟真正的生活比起来的确是。
但是裴奚之没有说话，没有打断费芮说她想说的话。
“就是这个想法，让我成为了一名演员，我想，我要带给别人，带给自己的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世界。”
“不过那毕竟是我以前的想法，后来我当然也知道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但为了构建这个世界，我必须容忍这些不公平。”
“但是您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忽然让我觉得…”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真的有人在构建理想。”
费芮忽然一笑，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刚才受了委屈。
“你在这个世界构建理想，所以，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做导演的人。”
裴奚之是很难被感动的，她觉得自己这一生经常听到很多话，但是这个时刻又有点被感动到。
因为有人在真诚地说。
你是在构建理想。
…
她们这边说着，裴奚之甚至没来得及告诉费芮刚才的事情，滕宁那边就已经安排好了。
片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收工了。
滕宁拿了个扩音器，在片场喊了几句：“很抱歉地通知大家，因为重要的演员事故，我们需要更换主演，这部电影的拍摄暂时中止。”
“麻烦大家先回到酒店等通知，之后会有会议。”
“现在大家可以先休息，这段时间麻烦大家了，这件事给大家带来一些麻烦，之后也会跟大家协商的。”
这时候，费芮的小助理才反应过来。
“不…不拍啦？”她问，“是不让虞如心演了吗？”
裴奚之回答地很肯定：“换主演，项目暂时中止。”
她说完起身，朝费芮伸了一下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能辜负你的期待。”
“让我来为你维护这个理想的世界吧。”
-
两小时紧急处理以后，他们终于搞定了，跟所有工作人员、参演人员召开了紧急会议。
按照合同上，是需要一定赔偿的，虽然问题出在虞如心身上，但其实这件事不足以让虞如心无责退出，要说的话，其实是他们这边强制结束。
刚好顾安在这里，这件事处理起来要轻松很多。
顾安直接联系自己的助理，帮她沟通了很多事情，所以才能在两个小时内召开会议。
她做了决定，其实压力还挺大的。
在去会议现场之前，裴奚之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她是有一定的底气，但这个决定的确太冒险.
就像虞如心的经纪人说的那样，后续的代价太大了。
顾安早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给助理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以后，在她身边坐下。
“担心？”他开口问。
“多少会有点吧。”裴奚之说，“我又不是真的随便任性，只是跟人说话的时候要拽点。”
顾安轻笑了一声：“不用担心，会处理好的，我不是在吗？”
“你这是恰好来了，而且其实我也没打算走你这个后门，所有的结果…”她准备自己来担着。
顾安没等她说完，打断了：“虽然我是有点恋爱脑。”
裴奚之：？
还有这么说自己的？
“但这件事绝对不是给你走后门。”顾安挑了下眉。
“不是？”
“之前跟你说过。”顾安缓缓道来，“这几年的电影行业很难做，盛安集团在电影这一方面最近几年其实做得不是很好，前几年选出来的项目都不尽人意。”
裴奚之听顾安说，他跟她解释。
“现在的电影资本利益太重，反而有些被反噬，人们已经开始不买单了。”
“我们盛安也的确是很多年没有接到好的电影项目。”
“之前硬要跟你合作，不是私情，如果不是为了做出一部好的电影，我一开始不可能那样一直让步。”
“裴奚之导演。”他忽然这样叫她，“你在对待电影的纯粹上，让我坚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可以突破所有困难，只为了去做好一部电影。”
“纯粹的，只为了做好一部电影，这种态度，对我们盛安来说，其实也是救命稻草。”
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她这样的人了，有能力，能做好，还能保持自己的初心。
“所以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你的决定，这不是给你开后门。”顾安说，“是于情于理，我这边都一定会的。”
裴奚之顿住好一会儿，忽然长长地松了口气，就跟泄了气一样，忽然把脑袋搭在顾安肩膀上。
“我歇会儿。”她轻声说，“真好，你现在在。”
他这个时候在，在这里，对她来说，真的减轻了很多压力。
顾安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就像费芮说的那样，如果你在为了大家构建一个理想的世界。”
“那我永远是支撑你的地基。”
无法动摇的，坚实的。
裴奚之没说话，自己在顾安怀里靠了会儿，过了好几分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才抬头。
她说——
“走吧。”
“一起上战场？”
这是第一次，裴奚之切实地感觉到这种与人相伴的力量。
第一次觉得…
原来这就是并肩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将会是她这一生的爱人，而他一定会，誓死陪伴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