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你离婚了,那我上了>第48章 Chapter 48. 距离

  等白父走了,房间又只剩下靳敖和白和璧两个人,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两个人一站一坐,沉默不止。

  白和璧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但心思完全不在手机上,瞥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靳敖摸摸鼻子:“我马上走。”

  白和璧面上还是一派冷静的样子:“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听出话里的干涩,靳敖扯了扯嘴角:“没事,之前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说了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了,白哥你没必要愧疚。”

  被白父打断的进退两难的境地卷土重来。

  男人烟灰色眼睛里骤然失去的神色让白和璧的内心不是滋味,他无意识地按着手机开机键,熄屏又亮屏,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何应对如此尴尬的场面。

  靳敖见他这样纠结,也不愿再让一个刚刚溺水完的患者过度心神劳累,所以他主动让了步。

  “那白哥,我就先走了,有事记得叫我。”

  白和璧看着对方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手,男人随后像是被抛弃的大狗,耷拉尾巴地朝病房外走去,心底不知为何有些百感交集。

  如今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就剩下那一层薄薄的遮羞纱布,双方内心深处思绪的隐隐轮廓昭然若是。

  他不想做那个戳破窗户纸的人。

  靳敖也不想。

  因为,一旦说破,两个人的关系就无法再回到当初的那般单纯了。

  白和璧不希望失去一个他认识了五年、一直当做自己“弟弟”的朋友,可是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于冷漠的话语而伤了对方的心,以至于让双方都陷入进退维谷的艰难处境。

  他还没有做好再接纳另一个人介入他生活的准备,哪怕这个人是知根知底的靳敖。

  这个突兀的时机,对他,和对靳敖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坦白机会。

  不够庄重,不够正式,对两人来说也都不够尊重。

  不得不说,司青舜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在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让他至今被囚禁在那场失败的婚姻里,怀疑自己,怀疑他人。尽管自己已经加急缝上了针,涂上了麻醉药,那道缺乏安全感的伤疤依旧还尚未痊愈,每当去触碰的时候,仍然会刺痛。

  白和璧自嘲一笑。

  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洒脱自然。

  如今的他站在一个岔路上,必须抉择一条未知的道路。

  ……但他可以把这个决断,稍稍后延一些。

  于是,白和璧低着头,生涩地吐出冷冰冰的话语,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

  “……我们这些天,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听见这话,高大的男人向病房外走去的的背影猛地顿住,脊背一瞬间绷得比张紧的弓弦还直。

  看着男人紧绷的背影,一瞬间,白和璧心中竟然诞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内疚感觉,像是细小的蚂蚁在啃噬他的内心。

  靳敖习惯性地抿唇,却又发觉自己脸上的表情过于僵硬和生冷,宽实的臂膀又自然松弛下去,希望以一种足够从容的姿态来面对这次称不上拒绝的拒绝。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话……”

  正准备出门的高大男人缓缓转身,用清澈的烟灰色眸子凝视着床上的人,脸上所有的冷峻一瞬间都消散得一干二净,朝躺在床上的白和璧漏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温柔苦笑,像是只加了奶没加糖的黑咖啡。

  “……那么如你所愿。”

  ***

  白和璧在医院修养了三四天,被他爸妈投喂得油光水滑的,他每天被山珍海味滋补着,体重甚至比他溺水前还胖了半斤。

  他打量着今天的晚餐上昂贵的佛跳墙,感觉自己这不是经历过了一场意外,更像是在坐月子。

  吃完晚饭,他们刚刚结束完这三四天里,双方第二次的线上聊天。

  【靳敖】:吃晚饭了吗?

  【无瑕】:刚吃。

  【靳敖】:那天推你落水的人我找到了,人证物证齐全,他现在已经被送进派出所了。

  【无瑕】: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的,谢谢。

  对面沉默了一会,随后打字道。

  【靳敖】:白哥,注意身体。

  【无瑕】:嗯。

  微信对话断在这里,连个熟稔的“再见”都没留下。

  自从结束了和靳敖那场似是而非的对话之后,白和璧就明显地察觉到对方确收敛了许多,言行举止都保持着正常朋友之间的限度。

  上次白和璧的话,就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

  就连两人微信上的聊天,都是极为客气的普通交流。

  就算白和璧想找点别的话题,他都会多一分心思刻意保持距离感,开始在意起这样是不是太过亲密,会不会给对方错误的信号。

  于是每一次的聊天都是无疾而终。

  过往靳敖那种插科打诨,想法设法讨他开心的玩笑话似乎都像是错觉,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刚刚认识时的生涩。

  可是白和璧知道,他们都不再是五年前的人了。

  ……他似乎有些开始想念对方凑在自己身边时,那种热闹的感觉。

  白和璧无意识地轻点对方的头像,又退出靳敖的个人详情,似乎对这种机械操作上了瘾,又来回几次,才在对方最近更改的个人签名上留住了视线。

  靳敖的个人签名简短得可怜。

  “I'm back.”

  盯了一会这行文字后,就着病房里素净的灯光,白和璧又从自己包里取出靳敖当时赔礼道歉送的纯银小狗吊坠。

  他将其捧着手心里,摸了摸表面泛着冷光的浮雕,初见时这份礼物时的欢喜都转化成了另一种思绪——他只觉得那小狗伸着舌头傻笑的蠢样子都让自己心烦不已。

  白和璧颇为烦躁的摇摇头,不清楚自己内心对同一样物品截然相反的情绪从何而来。

  思考不出答案,他就把手机一关,将项链拢好放进盒子里,再其塞进包里,盖上被子睡觉了。

  ***

  终于在白和璧在医院不是吃就是睡,还在医院远程遥控办公的无趣而感到无比厌倦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他上次因为羡慕靳敖家的云朵,心血来潮找的养猫的朋友季一源,这时给他发了条信息。

  【一只圆圆】:白和璧,你现在还好吗?

  【一只圆圆】:上次你不是说想养猫吗?我这边的一个朋友在乡下捡了一只小流浪猫,真的好可爱!

  季一源发了一大堆小奶猫的照片和视频。

  【一只圆圆】:[4][4][4]

  白和璧挨个点开来看,被视频里的毛团子掌控不好四肢的动作逗乐了。

  他含着浅笑,打字回复道。

  【无瑕】:很可爱。

  【一只圆圆】:嘿嘿,你也这么觉得吧?我看到的第一眼的时候,心都被萌化了!只可惜我家里已经有了两只毛孩子了,要不然的话,我真想把它也抱回家养!

  【一只圆圆】:正好我朋友说他因为实在负担不起养一只猫的费用,所以就有让别人养小猫的意愿。听说当时他们捡到它的时候,这只小猫过得很不好,所以他们极力要求领养人一定要靠谱。我一听这要求就想到了你,所以就立刻跑过来找你啦!

  【一只圆圆】:他们这些天到外地出差了,就把这小家伙送到了我这里,要我和我对象帮他们照看一下。目前小猫在我家里养着,你有空的话就过来我家看一看?

  白和璧沉吟片刻,打字回复道。

  【无瑕】:好,谢谢你了。

  【一只圆圆】:没事的~

  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大病初愈的白和璧在他爸向医生的反复确认下身体无碍后,才重新获得了自由。

  在医院待着的这几天,白和璧一直在网上搜着“新手养猫的注意事项”,甚至还买了一整套宠物护理的专业书籍,认真翻阅,比他高考还认真,因此也被他爸吐槽“养只猫比养一个孩子”还麻烦。

  一回到家,白和璧就直奔季一源的住所,去看他心心念念的小猫了。

  对方的家离白和璧如今的住所不算太远,都在S大的附近,驱车大概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驱车途中,白和璧想起了自己和季一源认识时发生的趣事。

  白和璧和季一源是在烹饪课上相遇,并成为朋友的。

  他还记得,那节课他们做的是草莓奶油慕斯蛋糕。

  当时授课的老师要求他们这些学员两两分组,他就和季一源分到了一个组。

  这种分组不是随意搭配的,而是授课的老师按照学员表现划分的。

  白和璧算是在厨艺上有一定的天赋,因此他做出来的菜品或甜点通常都能被老师们当做范例,展示给全班的学员观摩。而季一源则恰恰相反,他在厨艺上可谓是一窍不通,打个鸡蛋都能混进不少鸡蛋壳,炒出来的饭菜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都是被那一坨乌漆嘛黑的玩意熏的。

  班里的学员都称其为“厨房轰炸机”,因为季一源的锅总是会糊,并产出一坨黑咕隆咚的不明复合物。

  白和璧是不信这个邪的,当他看到长着一头小卷毛,面容清秀的青年一脸温驯地笑着和他打招呼时,他依旧是不信的。

  直到在他看着季一源做戚风蛋糕胚时第三次面多了加奶,奶多了加面,导致稀了吧唧,都快成一碗汤的蛋黄糊比脸盆都大的离谱操作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季一源可能真的不适合做饭。

  明白“人不可貌相”这一道理的白和璧:“……你放在那里,我来重新做吧。你好好看我示范一遍,你自己再来做一次。”

  季一源也知道自己的能耐,脸不红心不跳地退居二线,乖乖的在白和璧一旁打下手,给对方递各种厨具和食材。

  卷毛青年一闲下来就扯着他问东问西:“白和璧,你多大了啊?”

  正在不断搅打乳化牛奶喝植物油的白和璧头都没抬起来:“我二十八了。”

  “噢,那你还比我小一点,”季一源咂舌,但又苦着脸抱怨道,“怎么都比我小啊,我真的这么老了吗?”

  这话反倒是让白和璧有些讶然,他看对方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怎么还比他大?

  他断了手中的动作,扬着眉意外问道:“你今年几岁?”

  见白和璧手中的牛奶和植物油乳化得差不多,季一源把手里的白色调味料递给白和璧,沧桑地回答道:“我二十九,下个月就三十了……”

  “嘿嘿,看不出来吧,家里的人都说我脸长得太嫩,像是刚出社会需要被毒打的小年轻。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小朋友都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

  白和璧接过对方的调味料,刚准备到按克数倒进碗里,余光一撇上面的标识,就发现这瓶调味料的不一般。

  他指着上面的标签道:“……所以你刚刚用的是食盐?”

  季一源挠挠脑袋:“喔,我拿错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吧?大概……可能就是做出来的蛋糕胚会比较咸?像是之前我做提拉米苏的时候,我也不小心把盐当糖用了,最后也就是做出来的甜品有点咸而已。”

  白和璧对这个做饭鬼才彻底不抱希望。

  在他们艰难地筛好低筋面粉,用打蛋器手动将蛋黄糊搅拌完全时,其他的组别都已经把蛋清打发好,蛋白糊都做好了,准备分三次加入了,他们只好再花费多一倍的时间追上其他组的进度。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跨越重峦叠嶂终于把最终的混合物放进了模具里。

  把蛋糕送进烤箱里后,两人就开始聊起天来。

  “白小哥,虽然你比我小,但是你的气质比我沉稳好多,要是我们两个人走到街上,别人肯定认为你是哥哥,我才是弟弟咧!”

  白和璧发现他聊天也是一把好手,在他这番话里两个人都没讨到好,无语道:“……你真会夸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一源这才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头上的小卷毛,笑得漏出两个小酒窝。

  他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将白和璧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事物上,聊起了他从刚刚就很好奇的事情:“白小哥,我看你手上还带着戒指,你是不是结婚了啊?正巧我和我对象最近也新换了戒指呢!”

  语毕,季一源就举起自己的左手,自豪地把无名指处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展示给白和璧看。

  白和璧应了声“是”,这才注意到对方特意对着他的无名指,仔细端详着对方的戒指。这戒指设计得精巧,看起来设计师花过心思——戒指的主题是由玫瑰花枝组成的,为了佩戴者舒适,内部被小心打磨,玫瑰花枝上的尖刺被抛光磨平,顶端含苞待放的玫瑰里衔着一枚通透的钻石,一看就价格不菲。

  季一源得意地摇着头上的卷毛:“羡慕吧?这可是我男朋友在我们十周年纪念日自己亲自设计的呢!”

  白和璧看到戒指的时候没表现出什么额外的情绪,他看得太多这种昂贵的设计了,反倒是听到这句炫耀自己男朋友的话时,眼睛里才闪过了几分意外:“你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

  卷毛青年理所应当地点点头,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过去单纯的情史:“是啊!不怕你笑话,我们早就是十年金婚的老夫老夫了!……当年我才19岁,那么美好青葱的青年时代啊,就被这个老混蛋全部霸占完了!”

  虽然季一源嘴上一刻也不停地数落着自己的伴侣,但他的眼里仍然是满满的爱意流淌,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

  这一幕莫名微微刺痛了白和璧的心脏。

  他稍稍沉默。

  ……因为工作,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直视过司青舜的眼睛了。

  哪怕是两个人身体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双方的眼睛都是心事重重的,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沉浸在自己心事的白和璧完全没有注意到季一源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小卷毛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应,颇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对方的肩膀,白和璧这才回过神来。

  季一源嘟起嘴,问道:“……你那位是怎么追上你的啊?”

  在对方的死缠烂打之下,白和璧只好隐瞒了部分细节,然后才将他和司青舜的相识相爱的过程告知对方。

  季一源闪着星星眼,捧着脸道:“哇,那你们之间还挺浪漫的,你们现在肯定很幸福吧?”

  白和璧哂笑,没有多说话。

  他并没有过多阐释两人之间的摩擦和嫌隙,那些不开心的经历似乎只要不被提起,就不会存在在他的回忆里。

  白和璧所需要做的,只需要在陌生人面前展示他和自己爱人生活中流光溢彩的部分,而那些黯淡的落灰角落则无人在意,也无需清扫。

  无论是谁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隐藏起伤痛,希望得到别人的称赞和夸扬。

  这是人性的劣根,他也落入俗套。

  由于两人聊天的时间过久,都没注意烤箱里蛋糕的情况,不出所料,蛋糕糊了。

  白和璧:“……”

  季一源:“果然还是这样啊,情一动心就痛,逃不开的魔咒~”

  白和璧:“……唱得很好,别唱了。”

  季一源:“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两个人因为这段孽缘莫名奇妙的成了好朋友,虽然只认识了小半年,但两人之间倒是还蛮合得来,这份友谊已经比普通朋友要更加深厚了。

  当初的烹饪课,还是为了司青舜才报名的。

  想起过去兴致冲冲学做菜的自己,白和璧边打方向盘,嘴边轻啧,又无所谓地自嘲一笑。

  ……不过交到了季一源这个朋友,倒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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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敖(悲痛):我就知道,我和白哥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白和璧:……鲁迅先生追话剧稿费的时候,请不要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