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小盐说:这是只有半条命的人生。
许恒说:这是拥有完整人生的生命。
漫小盐不说话。
生中等死,绝望里找希望。
可往往在生死无间的希望与绝望中间,迎来的都是护士一句职业化的:
“漫小姐,该做取象检查了。”
手臂粗的针筒,刺进骨髓,慢慢抽动的劲道,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痛,撒心裂肺。
最初的时候,漫小盐哭过喊过,打过闹过,疯狂的震着医生与护士的束缚,仪器间的相互碰触,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
闻风而来的许恒紧紧抱着她,大吼大叫的将医生护士赶了出去,红了眼睛,拥着她一起哭。
“小盐,你得挺过去,为了自己,为了他,为了你们一起……”
他?哪个他?
漫小盐有一丝恍惚。
然后漫小盐就想起了那个温暖如玉,被自己脱线的思想弄得无可奈何的男人。
带着金丝边的眼眶,永远笑得那么春风得意。
从聚会的相遇到无畏的纠缠再到医院的离别,短短的一个月,没有浪漫情海,没有温存爱语,没有甜蜜亲昵,有的只是他暖暖叫着的“盐盐,盐盐…”。
漫小盐死死的哭着:“许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痛苦,悲伤,无奈,将漫小盐伤得体无完肤。
最后漫小盐麻木的接受,那从骨髓无限扩大的痛一直蔓延到全身的脉路走向似乎格外的清楚,这让漫小盐能够很明确的感觉到痛正慢慢吞噬着她的生命。
漫小盐想,我就这样疼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可脑海时不时浮现出来的脸孔与“盐盐…盐盐…”。
那撕心裂肺的叫唤让她心疼。
让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就想,快了,快了,你再等等,我就要回去了,你要等着我……
可当终于在“我想回去”的答案中没有了“再等等”。
看着许恒笑着说:“好。”
漫小盐却哭了,她觉得一切都陌生了,也害怕了。
她用五年的时间习惯了疼痛,却磨光了所有的记忆,所剩无几的除了无尽被吞噬着生命的恐惧,还有的就只是那从欢腾掌声中走下来的趾高气昂的女孩,与那张永不磨灭的脸。
一切情感和习惯似乎都遥远了。
[钟晗]
五年前的初夏。
钟晗曾经对漫小盐说:漫小盐,你是个做事脱线,发誓当吃饭,忽悠人不打底稿的白蛋。
语气严肃而强劲。
那时的情形是漫小盐在钟晗放弃了一切答应与她一起考研,留校,还信誓旦旦说:誓死迫害国家高干,温柔残害社会幼苗。
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是两个女孩儿的约定。
可漫小盐却在无故失踪了两天之后对钟晗说:晗晗,我不考了。
当时一向沉着冷静的钟晗真想扑上去扒开她的皮,去研究她的基因突变到连大脑也跟着抽风的原理。
漫小盐在听到这句的时候,笑着说:“晗晗,这评价挺合适我的。”
然后就扒着钟晗死命的哭,梨花带雨的,鬼哭狼嚎的:
“晗晗,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