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夏日长>第82章 夏天到了

  乔荆玉的病情就这样摊开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么查房的时候,医生说什么都不用再避讳他。有时爸妈去旁听病情讨论会,乔荆玉也会跟着一起。

  其实这样也不错,一家人再也不用隐瞒什么,只是明知道情况不乐观,还要在对方面前假装放松,这也挺折磨人的。乔荆玉在爸妈面前如此,爸妈在乔荆玉面前也如此。

  随着手术日期渐近,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愈加紧绷。最关键的是,乔荆玉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他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虚弱,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白天的活动,有时候拿手机打着游戏就睡着了,因此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病房里躺着。

  手术时间初步确定在十天后。

  在这之前,乔荆玉又做了一系列详细的身体检查,所有检查做完,江博臣把人送回病房,跟着乔珍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主治医生跟乔珍沾些亲戚,提前跟他们说了说相关的手术方案,也提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就因为都是熟人,所以说到这些问题也很直白,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乔珍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痛哭。一半因为害怕失去,一半因为心疼孩子。

  当初生他的时候,没能给他健康的身体,乔珍一直觉得亏欠,现在又要做这种大手术,哪怕手术失败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几,她也很害怕这种万一。

  “不行…”乔珍哭着摇头,“要不咱们去国外手术。”

  江博臣抱住她,“乔珍你冷静点,现在乔乔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他以前就是在这里治的,这里的医生最了解他的情况。 ”

  他拍了拍前妻的肩膀,安慰道:“这里是国内最好的心外科,你这是关心则乱。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你都这样了,让儿子看见了心里怎么想?”

  江博臣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慌乱?今天听医生说手术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他感觉手脚都冰凉。但是在前妻和孩子面前,他必须强迫自己撑住。

  傍晚,骆海来医院了。

  他这次没刻意躲着任何人,也不想再躲了,跟乔珍在病房门口撞个正着。

  乔珍正在病房门口打电话,跟家里两位老人说乔荆玉的情况,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即便乔荆玉情况不好,她也是专捡乐观的说。但是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声音也带着哽咽。

  电话挂断,她擦了擦眼泪,看向来人。

  “阿姨,乔荆玉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骆海迎着乔珍的目光,没有闪躲。

  他刚从乔荆玉的主治医生那里过来,已经问过了医生。由于他以前经常过来,医生一直以为他是乔荆玉的哥哥,就全都告诉他了。

  “所以呢?”乔珍问。

  “阿姨,能不能允许我,在手术前陪着他。”骆海说,“我保证,在手术之后,我会听你的话,离他远远的。”

  这时病房的门“咔哒”一声响,江博臣出来了。

  “乔乔醒了吗?”乔珍连忙问。

  江博臣摇了摇头,看了骆海一眼,低声跟前妻说:“孩子最近心情不好,就让小海来看看吧,都快手术了,就让他开心点吧。”

  乔珍对上骆海祈求的目光,再想到儿子最近的情况,眼泪又流出来,最终还是松了口,“你去吧。”

  “谢谢你,阿姨。”骆海郑重道。

  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本来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但乔珍这样轻易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也说明乔荆玉的情况确实很差,差到让乔珍可以暂时不计较他们的事。

  乔珍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示意他进去。

  儿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她因为儿子即将到来的大手术心力交瘁、寝食难安,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事情。

  这段时间看着儿子因为骆海不来医院情绪低落,她不是没有后悔过。那天当场撞见骆海亲乔乔,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丧失理智、考虑不周,直接就对骆海说了那些话。

  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就算两个人要分开,最好的时机也不是现在。无论如何,先让乔乔把手术扛过去再说。

  时间赶在五月的尾巴上。

  春天过去了,夏天眨眼间就来到,已经是初夏了。

  这家医院绿化做的特别好,病房区后面是一个小林子,里面的树木枝繁叶茂。

  清晨,骆海恍然间似乎听到一声蝉鸣。

  紧接着又是一声。

  病床上的人好像也听到了一般,眼睫轻颤,乌黑浓密的小羽扇倏然掀开,露出明亮水润的瞳仁。

  骆海坐在床前看书,没留意到人已经醒了。

  乔荆玉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舍得出声打扰。

  直到英语单词书又翻过几页,骆海把书搁在桌子上,想看看乔荆玉的点滴,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醒了?”

  不知怎的,骆海嗓音有些颤抖,眼睛有点酸,但还是勉强克制情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乔荆玉却答非所问:“骆海,你瘦了好多。”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窝,还有两边脸颊,小声说:“都凹进去了。”

  “胡说八道。”骆海攥住他瘦骨嶙峋的手,低头细看那苍白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青的、紫的、结痂的…眼前逐渐模糊。

  那么多天没见了,骆海来之前想了很多的理由,该怎么向乔荆玉解释,自己突然变忙碌的状态。但乔荆玉却没有问他去哪儿了?怎么不来?第一句话是说他瘦了,可是明明瘦成一把骨头的人是他自己。

  “骆海,我好像听见蝉鸣声了。”乔荆玉望向窗外,“夏天到了吗?好想出去看看。”

  因为他和骆海在夏天认识,所以夏天在他心里有了特殊的意义。

  骆海说“好”,“等你做完手术。”

  乔荆玉说:“我还想回山南镇看看,你们村子里,去年夏天住在你家,每天晚上被后山树林里的蝉鸣声吵得睡不着。”

  骆海笑了,“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

  乔荆玉也笑,“后来就习惯了。”

  甚至有点怀念。

  那个夏天有太多珍贵的回忆,观云村漫天的星光,骆海背着他走在蜿蜒的山路;山南镇一场大雨将人困住,他们在小旅馆里一起看了第一部 电影;后山登高望远白云层层如海,骆海向他坦诚自己并不美好的身世;狂风骤雨的夜晚两人并排躺着,床边是荧荧一点红烛;小院里榴花似火,乔荆玉摁下快门记录石榴花停留在那个少年的肩头… 

  你说悲苦是你命运的底色,接二连三的失去是天意安排的嘲弄。那么我的出现是否让你有过片刻欢欣,觉得活着也值得?

  爷爷临终前最放心不下骆海,乔荆玉离开观云村的时候,老人曾拉着他的手,让他走了以后千万别忘了骆海。老人家终究是怕自己死了之后,骆海既无父母兄弟,又无亲戚朋友,会断了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而他唯二的两个心愿,一是找到骆海的亲生父母,一是骆海能重返校园。

  不知道爷爷在天有灵,能不能看到当初来到他们家里的那个弱不禁风、看着就不靠谱的少年,已经为他把这两件事办到了。

  骆海的父母已经找到,只等双方相见。

  骆海也已经重返校园,只待六月高考。

  乔荆玉想,就算他真的不幸手术失败,下不了手术台,如果见到骆爷爷,也可以跟爷爷说一句,我也算没辜负您的托付。

  三模考试结束后,骆海就很少回学校了,他跟班主任请了假,美曰其名要调整状态。

  反正他已经没什么需要向老师们学习的了,平时自己刷套卷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频繁,班主任也就没说什么,但是让他隔两天就回学校汇报一下自己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以免他懈怠。

  骆海有了很多时间陪在乔荆玉身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乔荆玉睡觉,而他在病床前做题。

  有了骆海的陪伴,乔荆玉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最起码心情是愉悦的。

  骆海在的时候,他吃饭会比之前多,甚至还能加餐一杯果汁、一些零食。

  晚饭后,医生来病房跟江博臣下通知,说乔荆玉的各项指标不太稳定,手术时间得推后几天。

  这么一推,手术时间很可能就跟高考时间撞了。

  乔荆玉第一反应就是,骆海考试,他做手术,万一骆海因为担心他,发挥不好怎么办?而且,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万一醒不过来,骆海都看不到他新鲜的尸体。

  “没关系。”骆海揉了揉他的脸蛋,“如果真的撞了,要不我…”

  “你快给我打住吧!”乔荆玉捏住他的嘴,“你别说你不去高考,你要是真因为我手术不去考试,我死了都不能闭眼。”

  “你考不上A大我死都不能闭眼!”

  “你给我闭嘴!”骆海阻拦不及,听他说了两个“死”,脸色已经阴沉的很难看。

  乔荆玉怯了,还嘴硬:“你少封建迷信了。”

  “那也不能乱说话。”骆海摊开他的手掌心,抽了一下,“说点好的。”

  “我乔荆玉一定长命百岁,遗臭万年,祸害你一辈子!”

  乔荆玉说完,拿眼睛偷瞄骆海。

  骆海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这还差不多。”

  病房外头,江博臣刚准备推门进去,乍一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话,还头对着头,气氛暧昧,又连忙退出来。

  “怎么了?”乔珍皱眉。

  江博臣努努嘴,不无感叹,“你看他们,多好呀,乔乔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没有那种如果!乔乔要是个女孩,我更不会同意他跟凤凰男结婚!”乔珍瞥了江博臣一眼。

  江博臣从这一眼里感觉到犀利,立刻明白这是在骂自己。

  可乔珍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如何能不动容?这些天,骆海照顾乔乔的点点滴滴,她也都看在眼里。但动容归动容,真要是让她完全接受骆海,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两个年轻人的青涩懵懂、柔情蜜意,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更知道现实的可怖,有时候不是靠两人有情有意就能解决的。世俗之中,主流的男女之情都面临诸多障碍,更何况不为主流所容的同性之爱,他们注定要面临更多压力。

  而她是一个母亲,也注定要为孩子操心一辈子,恨不能他事事顺遂、一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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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今天终于甜了吧,作者很怕你们哭哭的表情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