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接到李倾舟的时候, 就发觉她不太对劲。
一开始去姜家的时候,她兴致很高,看样子能玩挺久的。
所以他才返回石亭绿, 想让她在姜家好好放松放松。
没想到, 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就接到她想回家的电话。
此时, 李倾舟垂着脑袋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脸上带着叫他说不上来的表情。
重山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关键的时候, 忽然变成这样,要是影响到考试就不好了。
他一脚踩下油门,尽量用轻松的语调问道:“生日宴会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就想回家?”
李倾舟听到他的话, 偏头看了他一下,眼神中带着幽怨。
重山:“???”
重山不由得莫名其妙, 仔细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 并没有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的。
她怎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重山非常识时务,直觉现在不是和她说话的好时机,连忙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你为什么不看我啊?”
身旁响起李倾舟的声音。
重山:“……”
李倾舟:“你不敢看我?”
重山:“……”
重山应付了一声:“没有。”
李倾舟:“那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重山:“……怎么会?”
李倾舟:“那你看我一下。”
重山目不斜视:“我正在开车呢。”
他话音刚落, 就感觉身边的人靠了过来, 脑袋都快贴在他胳膊上。
重山:“……”
“别闹,我正开车。”重山眼皮都没动一下,一手按住她的额头, 将她的脑袋按到座椅上靠着。
李倾舟“哼”了一声,郁闷地用脑袋往座椅上撞了撞,双手环抱在胸前, 撅起嘴巴。
从当初自信满满,以为重山喜欢她,到现在被人不客气地按回座椅上,也才几个月时间。
她不知道是重山变得太快,还是她自作多情太深。
重山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她又漂亮又可爱,爷爷总夸她古灵精怪,难道重山会不喜欢?
这个没眼光的老直男!
“喂!”李倾舟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怎么?”
“我想教你第十条。”
“……”
重山无语地瞥了她一眼:“第九条差的十分你还没补上。”
“那就再借十分,我保证,这次月考成绩出来,我肯定能进步。”
“那等成绩出来再说。”
“可我等不及了。”
李倾舟身体一扭,胳膊肘搭在两个座位中间的台子上,一手撑住了下巴:“再借我十分吧,我现在就想教。”
重山:“……”
重山没吭声,抬手将她脑袋转回去。
李倾舟不泄气,再次转过身。
这回,两只手捧住了脸。
她发现,重山这样真好看,让人心里砰砰直跳。
他的眉毛黑黑的,特别浓密。
睫毛卷曲又长,让她忍不住想摸一摸。
很快,车子到了十字路口,前面正好红灯,重山踩下了脚刹。
李倾舟找准机会,冲他耳边轻声说:“你别动。”
重山:“?”
重山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意识没动,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睫毛上一痒,被人摸了个正着。
重山:“……”
车子一路到了石亭绿,重山回到书房处理工作,李倾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重山从文件中抬起头:“不用复习功课?”
“我想教你第十条。”
李倾舟站在书桌对面,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重山:“……”
几个回合下来,李倾舟死都不肯让步。
重山没办法,只能点头:“说吧,第十条要教我什么?”
他仔细考虑了下,再有十天就高考了,先应付下来。
等到高考一结束,就马上把人打包送回老宅!
他实在是拿这大小姐没辙。
得到允许,李倾舟立刻眉开眼笑,偷偷瞥了眼重山。
重山:“……”
重山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看她扭扭捏捏的表情,直觉又是什么鬼点子。
“第十条,”李倾舟抿了下唇,乖巧地笑起来,“第十条就是,特别的日子,一定要有特别的浪漫。”
“特别的日子?”重山咂摸着这几个字,迟疑了下,“你是说高考那天?”
“什么呀?是高考前两天!”
“前两天怎么了?”
“什么呀!你居然都不记得!”李倾舟气得跺了跺脚,“6月5号,我十八周岁生日啊!”
“哦。”重山这才反应过来,“你想好好庆祝一下?”
“也不用好好庆祝。”李倾舟笑了笑,“马上就要高考了,也没时间庆祝。不过,礼物总是要有的吧?我要一份特别的礼物!”
——“特别的礼物。”
这五个字在重山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明白李倾舟的意思了,在她生日这天,得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让他犯难的是,马上就要高考了,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还得特别才行。
吃的喝的她肯定看不上,带她出去玩又没时间。
看来,他真要好好用点心才行。
李倾舟说到做到,最后一次月考,比她先前的最好成绩高了整整十六分。
原本从重山那借来的两次机会,现在全部兑现。
拿着年级排名表举在重山眼前时,她还不忘提生日礼物的事。
重山胸有成竹:“放心,一切都会准备好的。”
6月5号,李倾舟的十八周岁生日。
按照A大附中的惯例,5号、6号两天,学校放假。
一方面A大附中作为高考考场,需要提前布置;另一方面,也让考生有时间去看考场。
5号这天上午,李倾舟看完考场回家,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下。
家里一点热闹的气息都没有。
她狐疑地看了眼重山:“今天我生日,你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
“那礼物也准备了?”
“礼物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晚上会送过来。”
“晚上?”
李倾舟诧异,什么礼物,要等到晚上才能送过来?
难道是烟花?
除了烟花,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晚上才能看的礼物。
不过A市禁燃,也许是什么灯光秀、无人机秀之类的。
反正重山在科技公司工作,他肯定能想出很绝妙的点子。
李倾舟突然充满了期待。
没想到重山一个理工直男,也能搞点意想不到的浪漫。
她乖乖回到房间复习功课,暗暗期待着晚上的礼物。
左等右等,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怎么还有敲门的?
李倾舟穿着拖鞋走出房间,看到重山走到玄关处开了门,接了个什么东西在手里。
那东西四四方方的,包着粉红色的封皮,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李倾舟:“……”
这不会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吧?!
重山察觉到她的目光,非常主动地将手递过去:“拿着吧。”
“给我的?”
“嗯,你的十八岁礼物,我特地让人准备的。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李倾舟接过重山手里的东西,别看礼物不大,还挺有分量的。
只是——
这么小的礼品包装,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
她深表怀疑。
当着重山的面,她拆开了外包装的封皮,露出来礼物的庐山真面目——
一个软皮笔记本。
李倾舟:“……”
呆了几秒钟之后,她才举起手里的笔记本:“你确定这是我十八岁周岁的生日礼物?”
“对!”
重山的神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李倾舟快要气坏了:“我十八周岁,你就送我这个?”
“你不是要特别的礼物么,我特地找了市内高考名师,把最有可能的考点都给你梳理了一遍,笔记本上的都是精华部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你可以……”
“重山!”李倾舟根本听不下去,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重山:“?”
重山脸上的疑惑,丝毫没有作假的痕迹。
他是真的没明白这份礼物有什么问题。
马上就要高考了,他找人联系了各个科目的名师,才整理出这些内容。
这对现在的李倾舟来说,不是最有意义的吗?
“你就是故意的!今天我十八岁,十八周岁,是我的成.人礼,你知不知道?”李倾舟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我想要一个特别的礼物!你送我的礼物,属于成.人的礼物!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怎么能给我这个?难道这段时间,我还不够用功吗?你就拿一个笔记本来敷衍我?”
她的眼泪不经意间掉了下来,越说越委屈。
怎么会这样呢?这跟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重山懂她的意思,可是闹了半天,他什么都不明白。
“那你想要什么?”重山有些无措,从客厅抽了纸巾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泪珠。
李倾舟仰起头看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的眼睛明亮又有神,因为眼眶中蓄着泪,朦朦胧胧的,有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重山突然有种错觉,她会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了,你自己擦吧。”他将纸巾塞进李倾舟手里,转身想走。
“重山!”背后,传来李倾舟的声音,“你是不是都看出来了?”
重山无法回答。
“你肯定都看出来了。”李倾舟才不会让他逃走,“你那么聪明,就算是个白痴,也看出来了。”
“倾舟,”重山不得不转回身,“后天就考试了……”
“你别想拿考试吓我!”李倾舟的后背挺得直直的。
她忽然觉得,重山肯定知道了,要不然他不会想逃走。
“今天是我十八周岁生日,我成年了,是大人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重山:“……”
重山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事等你考完……”
“我不想等了。”李倾舟不给他任何转圜的空间。
说不定她一进考场,重山就找借口出差躲着她。
她才没那么傻。
“等高考以后……”
“我不要等。”
“现在最重要的是……”
“这件事更重要!”
“那我不同意你说。”
“我就是要说!”
“倾舟!”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一刹那间,所有争执声都消失了。
宽敞的客厅内,只有两个神经紧绷的人。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李倾舟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一瞬间就松动了。
挺直的脊背慢慢放松,看向重山的目光,不再带着焦灼和气愤。
“我喜欢你。”
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而后才发现,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多长时间。
她不敢承认,不愿相信,拼命挣扎,耍尽手段。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承认喜欢他,不是件丢人的事。
她就是喜欢他。
“重山,”李倾舟轻轻笑了下,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活。
六月的晚风徐徐地吹着,白色的窗纱在空调的冷气中,微微闪动着。
年轻的心,也随之摇曳。
十八岁的年纪,她突然觉醒的爱情,如同夏夜般灿烂。
“我喜欢你。”
她心里默念着。
一遍。
又一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