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文去年在安城武馆找了份工作, 他虽然只初中毕业,但因为从小和解鸣谦混在一起,老道士教导解鸣谦武术时, 也顺便指点了下叶从文。
叶从文身手其实还不错。
凭着这份身手, 他去考了武术教练员资格证书, 去做了武术教练。
之前他在别的城市,去年回到安城,在安城一家武馆上班。
因为离家近, 虽然这家武馆工资比之前的低,叶从文也接受了。
他在的那家公司, 老板是山西的,有拜关公的习惯,他不仅去关公庙拜, 还请了一座关公神像进武馆, 并让武馆内的工作人员,进门后都拜一拜。
关公是武财神, 招财进宝的, 拜一拜没坏处。
叶从文就天天拜,并玩笑似地祈祷, 祝他一..夜.暴富。
“我就口嗨,跟买彩票一样的, 有则狂喜,没有也无所谓,难道是因为这个,关公嫌弃我不诚心?”叶从文苦着脸, 问。
解鸣谦道:“关公是正神, 可不会让你中邪。”
只会让你倒霉。
倒霉了, 去他那里拜一拜,诚心认下错,这事也便过了。
神明还是很宽容大度的。
“而且,神明其实不在意你诚不诚心,只要你不当面骂他,神明都能一笑而过。”
程铭礼望向解鸣谦,有很多疑问想问,但他憋住。
解鸣谦瞅了他一眼,解释道:“《道经》里有记载。”
虽然神明不知道有没有,但对神明的道德标准,《道经》里限得死死的,不符合这个标准的,就不是正神。
程铭礼听出解鸣谦言外之意,不由得对神明生出怜悯。
好可怜。
被迫宽容。
叶从文一秒支棱,“我不是撞神?”
不是得罪关公就好,他还想发财呢。
“你真的除了关公,没有拜过野神?”解鸣谦又问了一遍。
“我确定。”叶从文肯定点头。
到底是从小跟在解鸣谦身后长大的,在解鸣谦和老道士耳濡目染下,对这些忌讳还是了解几分的。
见识过老道士的本事,谁敢将他的话当玩笑?
解鸣谦手指扣了扣手臂,问:“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叶从文问。
“就是,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决定?”解鸣谦问。
叶从文道:“我打算从这家武馆辞职,继续去大城市闯荡。”
叶聪在旁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年纪轻轻的在家里待着做什么,我又不老,还用不到他照看。去外边,多赚点钱,等到成家时回来开个武馆,自己当老板,多好。”
解鸣谦若有所思。
“你们这家武馆,离职率高不高?”解鸣谦问。
叶从文摇头,“我没留意,不过,我面试时,老板说离职率很低。以前的我不知道,但自我入职,就没有教练离过职。是这家公司有问题?”
“可是我见过关公像,不像是假的。”
“我给你的玉符呢?”解鸣谦问。
叶从文不太好意思,“我之前遭遇一场车祸,那玉符替我顶灾,碎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解鸣谦望向他,略惊讶。
“你那么忙,而且玉符要钱。”
最重要的是后者,玉符钱绝对不便宜,他在商场上见过,那么小的一块羊脂玉,都要几万或者几十万,而解鸣谦还在玉上边雕刻了符,其中价值只会更高。
他曾经有个客户的爸爸,见了他脖间的玉符,给出五百万高价,当然,他没有卖,但他也知道了这玉符的真正价格。
若他说玉符碎了,解鸣谦肯定会再给他寄一块过来。
这么贵,之前不懂事时也就算了,但既然知道这玉符的价格,他哪好意思再收?
解鸣谦瞧出叶从文的意思,顿了顿,道:“玉符两千,你买吧。”
叶从文拒绝,“价值五百万,两千卖给我,这便宜我哪能占?”
还不是白送?
“没有这么贵。”解鸣谦开口,“玉符不挑底料,不强求什么色正色匀,肉透水头足等,普通玉料可以,边角料可以,有瑕疵的也可以。”
“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块。”
叶从文半信半疑。
他还是忘不了,富豪出五百万买他脖间玉牌,后来加到八百万的事。
解鸣谦真的不是在驴他?
叶聪这时“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那玉符,真的这么贵啊?”
他有些惶然,“可是从文啊,鸣谦之前给你驱邪,就碎了一块玉符。”
而他只给了五百块。
他不安道:“鸣谦,伯没这么多钱,先还你二十万吧。”
二十万,是他大儿子这么多年辛苦工作的存款。
解鸣谦哭笑不得,“叔,你别听他的,真没这么贵,我卖外边富豪,也才卖五万,你们是自家人,两千就够了。”
“至于之前那玉符,是算在驱邪里的,驱邪五百,我师父定的规矩,我不敢违背,您这么说,就是在为难我,我哪敢收。”
“那五万吧。”叶从文咬牙,“外人怎么卖,我们就怎么买。”
解鸣谦的玉符厉害,能救一条命,值。
“哟,从文这是在外发达了,能称得上富豪了?”解鸣谦斜眼看他,“我这玉符价格不一,穷有穷的定价,贵有贵的定价,你要是富豪,我就卖你五万。”
叶从文:“……”
叶从文恼羞成怒,“滚!”
解鸣谦轻拍他的光头,笑道:“别想那么多,我卖玉符,你们得了便宜,我更不会亏。”
他摸出一块玉符,递给叶从文,又道:“你离职了没有?”
“还没有。”说起这个,叶从文又想起一件不对的事,“我上周五递上离职申请,但老板接过离职申请后,瞧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怜悯,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老板真的知道些什么。”
“不管知不知道,明天你上班时,我也过去看看。”
“好。”
山峦叠翠,层林雾染,解鸣谦站在山顶,负手看山。
这景色他看了无数遍,此时在看,却依旧觉得它美丽。
事实上,这一片山林也就这样,山不高不秀,偏矮,暗沉沉的,多树多杂草少花,只是乡人眼里出美景。
同样的,还有村里的人。
村里这些人,于城里人来说,不算体面,声音大,吃饭有声音,身形弓屈,长得也不算很好看,但是,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他不禁露出个笑,一瞬间觉得空气都无比清新。
程铭礼走到解鸣谦身边站定,他没有说话,而是学着解鸣谦的姿势望着前方。
苍山如海,层峦叠嶂。
日日看着这辽阔苍茫之景,难怪鸣谦的心胸宽广,对诸事都云淡风轻。
他拉住解鸣谦的手。
解鸣谦瞧了他一眼,反手握住。
两人静静得看了会山,待夜幕降临,两人才手拉手回到房间。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程铭礼问:“鸣谦,你和村里人关系挺不错的?”
一路过去,碰到人都会打声招呼,多多少少聊几句。
“还成吧。”解鸣谦道,“乡里乡亲的,互相搭把手,和亲戚也差不多。”
“我感觉,你和聪伯家的关系,要更近一些。”
“和从文一起长大的嘛,我俩比旁人关系更近一些。”解鸣谦开口,“看在从文的份上,聪伯对我也多有照料。”
“我初中在县里读书,次次都要去镇上坐车,下雨天不好搭车,聪伯都会开着慢慢游送我一趟。”
“聪伯主意正,养的儿子不错,你也看到了,从文那人人品不错。”解鸣谦说着有些遗憾,“从文坐不住,在学习上也不开窍,实在读不进书,不然当初怎么也得压着他上学。”
“是不错。”程铭礼笑了下,“他要开武馆,咱们要不要赞助一下?”
解鸣谦歪头,“怎么赞助?”
“咱们出钱他出力,再分股权。”程铭礼道,“这于咱们来说,是投资,于他来说,是分担风险。”
像叶从文这样的家庭,最怕的就是创业失败,将整个家庭拖累。
分担了风险,就算创业失败了,也不影响老家他爸的日常生活,他以后再找份工作,也不耽搁什么。
“可以,你找他谈吧。”解鸣谦对这个不感兴趣,而且,他信任程铭礼。
“好。”程铭礼上前抱抱解鸣谦。
次日六点,解鸣谦和程铭礼乘坐叶从文的车,前往安城。
到达武馆,叶从文一进门,便感觉到玉符发烫。
他吓得后退出去,满脸警惕。
他压低声音对解鸣谦道:“鸣谦,有邪气。”
旁边有同事经过,瞧了叶从文一眼,漫不经心进去,走了两步,又猛地扭头,惊讶道:“从文?”
叶从文打了声招呼,“早。”
“你怎么剃光头了,差点没认出你。这么冷的天,剃光头你不冻啊?”同事好奇。
叶从文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他也不想的啊。
同事又道:“怎么堵在门口,不进去?”
叶从文道:“我朋友想学学武术,来咱们武馆看看,我在给我朋友做介绍,不急。”
同事笑道:“那感情好,咱们武馆在整个安城,也还是不错的,好好介绍啊。”
那同事进了门,先在八仙桌上捻了三炷香,朝墙上关公拜了拜,插到香炉上。
解鸣谦视线落到那关公相上,眸光微微眯起。
也不怪叶从文认错,关公神像,红脸、长须、青龙偃月刀为标志,眼前这神像也都有,但,它并非关公。
因为,这神像不正,不灵,泛着邪气。
解鸣谦对叶从文道:“可以问问你同事,有没有离职的,哪些提出离职的,是不是又都回来上班饿了?”
“玉符贴身带着,烫的话别管,烫不坏,我就不进去了。”
解鸣谦后退一步,朝叶从文挥挥手。
叶从文有些惊慌,“那我进去,还拜不拜啊?拜了不会有问题吧?”
“没事,也不差你这一拜了。”解鸣谦道,“一次和一百次没区别,一百次和九十九次也没区别。”
叶从文听明白了,这是让他一切照旧的意思,避不避讳无所谓。
因为他从第一次拜,就陷入这场是非里。
他点点头,道:“好。”
他又问,“我这个月,都不回村子里,你呢?”
“我看情况。”解鸣谦拍拍他的肩,“别怕,我会解决这事。”
叶从文得了解鸣谦的保证,感觉心定了定。
他目送解鸣谦离开,进了武馆。
解鸣谦去了附近咖啡厅,联系以前的同事。
以前同事瞧见解鸣谦,吃惊道:“鸣谦,你舍得从你那破道观出来了?”
这位同事还不知道解鸣谦已经寻到父母,早在四月前,就不在安城。
解鸣谦也没说这事,只报上自己所在位置,道:“发现了邪道作乱。”
“好,我这就来。”
过来的同事名唤常曦平,三十多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灰色的居家服,脚上踩着带后跟的棉拖鞋,双手互相×袖子里,缩着脖子走了过来。
他视线扫过程铭礼,嚯了一声,道:“这是你的助理?你从哪找到的?三十,不对,没有三十,这长得也太着急了,二十多岁入道不久,这资质,你带在身边做什么?还不如选我那傻师弟呢。我那傻师弟傻是傻点,但还不至于拖你老大的后腿。”
程铭礼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解鸣谦笑骂道:“就你有嘴叭叭叭,他资质是耽搁了,人家修炼才几月,能有这修为不错了。”
“这么晚才入道?”常曦平又好奇地瞅了他一眼,之后捂着眼,咬牙切齿,“这功德,都快亮瞎我的眼了,他前世做什么的,攒了这么厚的功德。”
“你问我吗?”解鸣谦睨着眼。
“一看就不是啊,自言自语呢。”常曦平又瞅了程铭礼一眼,“难怪你将他带身边,功德体啊,天道庇佑,百邪不侵。”
常曦平也就感慨下解鸣谦的好运气,又望向解鸣谦,道,“那邪道在哪呢,都做了什么乱?”
“不许人离职,算不算?”解鸣谦点点对面的武馆,“我一朋友在里边上班,他提交离职报告,就变人为兽,神志不清。”
“我检查了下,暂时查不出是什么咒。”
常曦平吃惊,“查不出是什么咒?”
解鸣谦点头,给了他肯定答案。
常曦平摸摸下巴,“你都差不多,我更查不出了,要不要请我家老爷子出山?”
常曦平说的老爷子,是他爷爷。
“你爷爷八十多了吧,这么大年纪了,在家颐养天年吧。”解鸣谦委婉拒绝。
常曦平一想也是,他爷爷虽然看着身体很硬朗,但这建立在不斗法的情况,一斗法,谁知道呢。
“不过,我有些问题确实想问问老爷子。”解鸣谦道,“你信世上有邪神吗?”
常曦平挑眉,“不信,邪神不是邪道为达成目的,假托邪神名义行事而打出来的幌子?”
“你们玄阳观,应该最有心得体会吧,这个说法,还是你师父提出来的呢,有史料为证。”
解鸣谦想起自家先祖游记里,那最后给出的,全是邪道闹事的结论,无话可说。
“好吧,对面那个武馆,就是邪道依托邪神在行事,给人设的咒术,暂时找不到咒物。我能确定,不是蛊毒。”
常曦平点点头,起身道:“那咱们去看看。”
到了武馆,刚踏入其中,常曦平心旷神怡,夸道:“这儿风水不错啊。”
他视线落到神像上,咦了一声。
解鸣谦道:“怎么了?”
常曦平道:“我感觉那神像,神性非常,这个武馆的人,对关公的心这么虔诚的吗?”
解鸣谦:“……”
“你的灵觉呢?”解鸣谦压低声音,“没有察觉到不对吗?”
“没有。”常曦平摇头。
解鸣谦又望向程铭礼,程铭礼道:“我感觉那神像,给人感觉不太舒服。他那面相,感觉阴恻恻的。”
程铭礼身上功德多,对这种阴煞之物十分敏锐,所以哪怕他修为低,感觉也不会错。
常曦平闻言,神情变得慎重。
解鸣谦提醒,程铭礼也感觉不对,这说明,这武馆不对的可能性高大百分之九十。
他元气覆盖双眼,只瞧见一片金红之光。
金红俱是光明浩然的颜色,金光灿灿,红气当头,神像拥有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常曦平不死心地直直盯着神像,终于发现一点不对之处。
那藏在金光中的红,并不纯粹,有几缕红色,不是那种灼灼艳艳好似能烧尽一切阴邪之气的正红,而是一种类似血腥之气的暗红。
他闭上眼,散去元气,双眼因刺激而泛着泪珠,里边因充血而泛红。
解鸣谦给他一张纸巾。
这时,叶从文拿着武馆资料小跑过来,赶在同事之前和解鸣谦搭话,“鸣谦,你过来了,来来来,看看你喜欢哪些项目。”
叶从文这话,表明他和解鸣谦是认识的,如此,他抢客户,才不至于招人恨。
常曦平用纸巾擦擦眼泪,视线落到叶从文身上,“咦”了一声。
叶从文身上还有昨天解鸣谦在他身上画的符,除了脸上头顶的符箓洗干净,身上的他还留着,加上脖间玉符,他和武馆内的气息是割裂的,是不相容的,犹如一滴油落到水上,一眼瞧得出来。
如果武馆风水,真有他进来时感受到的那么好,那么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叶从文会和武馆内的好风水融为一体,甚至互相应和。
而不至于如此刻这般,明显突兀。
常曦平摸了摸叶从文的手腕,确定他身上的磁场是正面的后,他收回手,对解鸣谦道:“你说得对,这儿确实有邪修作乱。”
顿了顿,常曦平望向解鸣谦,道:“你是不是要进阶天师了?”
地师进阶天师时,会对周围环境更为敏锐,因为他即将迈入天人合一之境,周围环境,是他延伸出去的臂膀,有哪不对,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这是地师做不到的。
常曦平也是地师巅峰,他很确定,解鸣谦以前,做不到。
解鸣谦道:“我不确定。”
但他确实有所察觉,自己实力在提升。
常曦平眼含羡慕。
人比人,气死人,他在地师巅峰停留了七八年,对最后一步完全摸不到头绪,但解鸣谦这么年轻,无知无觉没有门槛地,往天师的门迈进。
这怎么能让人不嫉妒?
程铭礼听了两人的话,为解鸣谦感到高兴,若是进阶天师了,以后鸣谦斗法,是不是就不会再受伤了?
他挨着解鸣谦,抿嘴偷笑。
常曦平望向叶从文,问:“你好,你们老板呢?”
叶从文道:“老板十一点过来,开早会。”
“十一点啊,”常曦平看了下时间,才九点多,还要等一个多小时。
叶从文望向解鸣谦,道:“鸣谦,我问过了,我那些同事,应该辞过职,且吃过教训。”
“我说我要离职了,他们都用怜悯的神情看着我,有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隐晦劝我,最好不要离职,还有同事让我去拜拜关公。”
解鸣谦垂眸,“也就是说,这种咒法,应该是一时的,就算我不给你驱邪,你到了今天,也会恢复正常。”
叶从文紧张,“那可不一样,你给我驱邪,我不会受到控制,要是不驱邪,虽然今天恢复正常,但我要是再起离职念头,又会疯疯癫癫。”
“这和给狗套了绳,有什么区别?”
“难怪说,我面试时,老板说他们公司离职率低呢。”
就这情况,谁敢离职?
不到九点半,老板就进来了,他瞧见叶从文,以及旁边的解鸣谦一行人,喊了个教练:“你去接待那三个客人,让叶从文过来见我。”
“好。”那教练点头。
那教练过来,将老板的吩咐告知叶从文,又接过叶从文手里资料,给解鸣谦他们介绍武馆的项目。
解鸣谦和常曦平的注意力都落到老板身上,只有程铭礼接过资料,假装对这些项目感兴趣的样子,问课时,问事件,问价格等等。
常曦平视线在老板身上扫过,道:“没瞧出不对。”
解鸣谦道:“他不是邪术师。”
常曦平道:“那抓人吗?”
解鸣谦垂眸,“先不抓吧,调查调查下那老板后边势力。”
“行,顺藤摸瓜。”常曦平收回视线,缩着脖子,对还在滔滔不绝的教练道,“我能不能看看,你们学员是怎么上课的?”
“可以。”教练没有拒绝。
为了让客户感兴趣,他们是有体验课的。
过来学武的,大多是小孩子,这个时候,还没正式开学,小孩子趁着寒假过来练练拳脚。
依旧是程铭礼在前边应付教练,常曦平和解鸣谦在后边慢慢跟着,常曦平视线掠过那些少年,道:“他们呢,身上可有问题?”
“不好说。”解鸣谦摇头。
“怎么不好说?”常曦平问。
“小朋友里,有拜关公的。”
关公就摆在大厅,小朋友见大人拜关公,也跟着拜关公。
也有一些小朋友没拜关公,但武馆磁场不对,小朋友在这儿待久了,身体本来会萎靡不堪,但周围磁场为了不让小朋友出现疲态,就刺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维持正常面目。
这,其实再消耗小朋友的身体潜能。
迟早会出问题。
常曦平凝眉,道:“那走吧。”
早些取缔这个武馆,减少对小朋友的祸害。
“昂。”解鸣谦往外走遍,喊了程铭礼一句。
程铭礼道:“我们再考虑考虑。”
说着,朝教练不太好意思笑笑,追着解鸣谦而去。
那教练眉头微微皱起,起身去寻老板。
恰好叶从文走了出来,教练和叶从文擦身而过。
两人打了声招呼,教练望向叶从文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哎,叶从文怎么就想不开,要离职呢。
一入这武馆,终身离不了啊。
他所有打算,根本无法成型。
进了办公室,教练对老板道,“老板,那几个人,估计是叶从文的下家,来咱家武馆偷师的。”
程铭礼便算是在和教练拖延时间,但他商场那套行事,一时半刻改变不了,询问和关注的细节,就和家长不太一样,更类似于经营方面的。
所以,教练第一感觉,就是同行过来取经了。
老板惊讶,还以为是玄术师呢,原来是同行么。
他松了口气,暗道,难怪叶从文离职之心还没打消,下家都找好了,还都是朋友,确实比在他这个老板手里干活更自在。
哼,不过一切白忙活。
他挥挥手,让教练出去。
解鸣谦和常曦平回到特警局,先查武馆老板,查到他在安城还有几家武馆后,又一起去看了看。
家家武馆都有关公,里边风水也不是很对。
常曦平退了回来,骂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一点也没将在咱们安城特警局放在眼里,这是挑衅。”
解鸣谦淡定地问:“查到他那关公像,是从哪定的货了?查到他背后,都还有谁?”
什么都没查到,现在生气有点早。
特警局手脚还是挺快的,不过一天一..夜.,就查清楚关公神像的来源。
是村里一个手艺人。
石刻、木刻、泥塑神像等生意,他都接。
当然,只接入住神龛的小神像,不接进庙宇的大神像。
常曦平开车,解鸣谦和程铭礼入住,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来到石匠家。
石匠家还是那种土木结构的老房子,进门就是天井,空间宽阔,光线十足,里边堆放着各种石狮子、母子狮子、土地神、财神等雕像,最大的没有小腿高,但各个惟妙惟肖,憨态可人。
三人进门时,石匠正坐在竹子编织的凳子上,用小锤子开小荒。
看地上石头形状,应该是一顿观音像。
察觉到动静,石匠没有停止手中动作,问:“要请什么神?”
解鸣谦蹲下,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匠。
石匠被解鸣谦这般盯着,也没法继续干活,他放下锤子,抬头望向解鸣谦,又问了一句,“后生仔,要请什么神?”
解鸣谦道:“大师,您还记得,武馆请你定制的关公神像吗?”
达者为师。
眼前这石匠,于雕刻上,可称大师。
石匠抬头,浑浊的眼睛动了动,道:“不记得,我经手的关公像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尊。”
解鸣谦道:“您记得的,您雕刻了那么多年神像,那关公神像不同一般,您怎么会不记得?”
石匠道:“我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我就一普通人,旁人怎么说样子,我就怎么雕刻,我只是个雕匠而已。”
解鸣谦笑道:“大师,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只是过来调查下情况。”
他朝常曦平摊手,常曦平将自己的特警证递过来。
见大爷在查看证件,常曦平靠近解鸣谦,压低声音问:“你的证件呢?”
像他们,证件都得随身携带,毕竟谁知道他们出门时,会不会有忽发事件,需要他们用证件证明身份?
解鸣谦道:“我档案,转去南城了。”
“什么意思?”常曦平问。
解鸣谦道:“字面意思,你不知道?我档案四个月前就转去南城了。”
“我那个时候在追查一件失踪案,回来后就休假了。”常曦平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那么多,“那些小兔崽子,没一个告诉我的,估计都在等着看我笑话。”
“可见你平常有多遭人恨。”解鸣谦幸灾乐祸,倒也不同情他,“让你平常对他们那么苛刻。”
常曦平耸耸肩,“我不苛刻点不行,要是犯了错轻拿轻放,这群小兔崽子能闹翻天。”
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掌握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先感受到的不是责任,而是狂妄,不压一压,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
总不能等他们闯了大祸,再教育。
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得做对得起这身警服做的事。
“不是所有年轻人,都拥有你这样的好心性。”
解鸣谦对这话,倒是认同,“确实如此,不过,他们都是好孩子,好好教,会合格的。”
常曦平不置可否。
解鸣谦有解鸣谦的教导方式,他有他的教导方式,不强求一样。
解鸣谦也知道他的意思,不再聊这个话题。
那边,石匠确认证件真假,将证件还给解鸣谦。
解鸣谦顺手递还给常曦平。
石匠望向解鸣谦,长嘘一口气,“原来你们是公家的人啊。”
他略有些唏嘘,“到现在才查到关公神像的不对,那你们来得,可够晚的。”
石匠非玄门中人,但他从事神像雕刻这行那么多年,该懂的规矩都懂,祖师爷传下来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所以,当初武馆请他雕刻那定制的‘关公’时,他觉得有些不对,他本来不想接的,但怎么说呢,就很诡异的,他似是一瞬间被财帛迷了眼,答应了。
从那之后,他就知道这事有古怪,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关注的。
他闭了嘴,只沉默雕刻,当做自己什么事都不知道。
常曦平小声道:“既然知道不对,怎么不报警?”
还怪他们来得太晚。
他们来得太晚,就是他们这群隐瞒不报,自以为明哲保身的人害的。
解鸣谦扭头瞪了常曦平一眼。
程铭礼见状,替解鸣谦代言,“常前辈,这位大师只是普通人,面对玄术师,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他不敢拿自己性命,以及自己家人性命当赌注。谁知道那些请他雕刻关公像的人,有没有监视他?他不敢赌的,他只是个普通人。”
常曦平:“……”
算了算了,不和末学计较。
石匠瞅了常曦平一眼,暗暗翻了个白眼。
一把年纪,还比不上小伙子通透。
要是人都有那样的勇气,那样的无私,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丑陋了。
反正他是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有自己的顾虑,有更在意的东西。
他低头,道:“那关公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他们是左衽。”
左衽,死者、夷狄所穿,汉人穿右衽。
关公神像,也该是右衽。
像这种左衽右衽,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留意,但是他们这些雕刻神像的,会特别留意,因为一旦雕刻错,是对神明的不敬。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求关公像为左衽,但这种神像,是对关公的不敬。要么,这雕的并非关公,要么,他们准备用这神像害人。”
请神也是一件很慎重的,常言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神像请进门,再请出门,对神明也是不敬。
解鸣谦问:“这些关公神像,底料没问题吗?”
“底料没问题,都是我这便的好料子。”石匠开口。
解鸣谦摸摸下巴,“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求关公像左衽,其他的,并未多做吩咐?”
“是。”石匠低头,“底料都是我这边的货源,雕刻的时候我也留意过,没问题。”
像他雕刻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特殊灵觉,料子一上手,就知道是不是正常的,更甚至,他能一摸石头,知道这石头是山南还是山北,附近有没有溪水。
都是经验。
解鸣谦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石匠这里线索不多,但却很关键。
一行人辞别石匠,起身往外村外走,没走多远,回首望向石匠家门,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见石匠持着小锤子敲石料,敲一敲,小石块掉落,人形轮廓更为明显。
他挥动的节奏极有韵律,一下一下的,仿若岁月在此刻变缓。
常曦平见解鸣谦望着石匠发呆,好奇地问:“那石匠有问题?”
解鸣谦摇头,“没有问题。”
“你留意到了没有,他院子里的那些神像,灵性十足。”
技近乎道。
他高超的雕刻技艺,加上用心,让那些神像富有灵韵,和道观寺庙里,那些经过人气养护过一段时间的神像,有得一比。
他一生只做一事,沉默不语,但掌下的神像,却是他最好的代言。
常曦平收回视线,道:“于雕刻上,我承认他是大师。”
但依旧对石匠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耿耿于怀。
任何单位和个人发现有犯罪事实或者犯罪嫌疑人,有权利也有义务向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或者人民法院报案或者举报。[1]
解鸣谦没有应这话,转身继续往外走。
常曦平又道:“关公神像是左衽,武馆又将它请进门,那真的不是关公啊?”
关公神像,其实是根据历史记载,加上后人自己的理解雕刻出来的,历史上的关公,未必长这模样。
所以,那神像雕得和关公一模一样,但穿上夷狄衣服,还真有可能不是关公,而是杜撰出来的夷狄神。
解鸣谦低头,道:“我问问。”
解鸣谦问的是叶从文,“你老板是明确对你说,拜关公,还是说过来拜拜神,但你们理解的拜关公?”
叶从文过了挺久才回信息,“不知道。”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记忆是会欺骗人的,他一会儿觉得老板说是拜关公,一会儿觉得老板没说过,他不确定。
解鸣谦让他之后留意。
回到特警局,解鸣谦拿起武馆老板的资料看。
武馆老板确实是晋商,山西的,不过,他发迹之前,只是个街头小混混,后来,他认祖归宗,从他那富豪父亲手里领了钱,开了第一家武馆。
之后,他的生意有如神助,一家家武馆开启,在全国各地开花。
程铭礼看了看,道:“那个老板后边,会不会是他家族?”
“很有可能。”解鸣谦望向常曦平,道,“你去给武馆老板,和他父亲做个亲子鉴定。”
常曦平哽住,“他爸在山西,我还跑去山西吗?”
武馆老板近几年的中心在南边,除了过年会回家族,其他时间全在外边。
这才刚过完年,武馆老板,一时半刻是没法和他爸凑在一起的。
“这是你的问题。”解鸣谦抬头,“你不会连这都做不到吧?”
“谁说做不到。”常曦平翻了个白眼,“不必用激将法。放心,不出三天,结果给你。”
他给自己喂了颗葡萄,问:“那武馆老板,不是那富商的亲儿子?”
解鸣谦垂眸,“武馆老板面相有所遮掩,我只恍惚间瞧见,他像是父母双亡面相,不太确定。”
过了片刻,他又道:“若是用了术,是有可能遮掩高科技的,你做鉴定时,留意一下。”
“好。”常曦平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突破。
如果武馆老板不是富商的儿子,那么,他认祖归宗,是谁的主意,富商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