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沈医生暗恋日记>第十六章 你看我的手16

  一个月前,附一院神经外科。

  “何翠秀,女,45岁,因确诊颅底肿瘤3年入院……

  示教室里的投影仪,投放出何翠秀的各项数据,除了暂时不在岗的主任,科里的医生从三线到一线,围坐一圈,各自都盯着屏幕,皱眉思考。

  入院的病人,如果住满30天还没出院,就要开讨论会,何翠秀在这儿住了三个月了。

  主管医生邓南车汇报完情况,副主任吴医生敲了敲桌面,对费临说:“你组里的,你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很明显,这时候手术大概率要死。”费临仰靠在塑料椅上,有点疲惫,昨晚上半夜起来处理病人,今天本来该下夜班,却被留下来开会。

  尽管很多时候可以判断情况,但医生很少说得这么直接。

  医生最不讨厌听到的问题是“能治好吗?”“要治多久?”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给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医学本身就不是可以做到人为精准控制的。

  不会承诺病人可以治好,同样,也不会说必死。

  费临的话听上去有些刺耳,他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不得不说他的判断一直很精准,通常查完房,情况不太好的,他回头写提前写上的死亡记录,都能用上。

  感情嘛,对于大多数医生来说,自己管的病人,久了多少会动容,但一辈子多长啊,你要送走多少病人啊,再多的感情也不够分的,到后来就习惯了。

  而费临从当医生开始,眼里就只有两种病人:能活,要死。

  一桌的人都没说话,费临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于是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再说点什么,他一条腿的脚踝掰到另一边膝盖上,食指关节抵着太阳穴,看着PPT上何翠秀最新的实验室检查结果。

  “你看,白细胞10.8,这时候做手术必死,先控制感染吧,后续……”费临的食指下巴上磨过,侧腹的茧子硌着皮肤,接着摇摇头,“不行,没救,我看没救。”

  “你一个医生,怎么说话呢?”邓南车有点不高兴,把蓝牙遥控往桌上一扔。

  邓南车,附一院前任院长的孙子,医务科科长的儿子,副院长的侄子。

  费临抬起头看向邓南车,虽然是他组里的医生,但是这人特立独行,两人交集并不多。

  在老院长的带领下,附一院是发展得挺好,但如果不是特别有天赋,一般不会再让家里人学医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老院长的子子孙孙都往行政岗塞,浑水摸鱼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医阀。

  邓南车很有志向,铁了心要当医生,救死扶伤。他爹想让他去个危险系数小的科室,他偏不,头铁硬往最难的科室冲,他刚来的时候,傅翔头痛了好一阵。

  好在除了半壶水比较爱响,并没有特别莽,手术的时候找经验丰富的医生盯着,他倒也在认真学习。

  费临愣了一下,迅速回忆了一遍这个病例,反正拿给他,他是没办法的,虽然他很想试一试,但成本是生命,这个抉择要交给患者自己。

  “我说错了吗?”

  “这个手术是存在风险,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存的可能,你怎么能因为害怕影响自己的口碑,就剥夺患者生的希望?”邓南车说得义愤填膺。

  剥夺患者生的希望?费临的瞌睡被惊没了,腾地一下坐正:“你说啥?”

  “费组长,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邓南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汇报完了。”

  大家都知道邓南车的身份,知道他是怎么待在神经外科的,三线医生都是五十岁往上的人,一个个万精油,尽管内心赞同费临的观点,但说出来的话,做有做的好,不做有不做的好,做也有风险,不做也有风险。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有经验的医生真的很会保护自己。这种时候,当然,也不仅仅是这种时候,任何医疗抉择,都是医生提供并解释清楚各种方案的利弊,让患者自己选择。

  那天,费临下班了。

  然后邓南车说服病人做手术,拿费临的名章在需要上级医生签字的地方盖了章,然后安排了第二天的手术,本来术后还是有生命体征的,恢复意识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吧,术后那天是邓南车值班,他和当天值班的护士约炮,何翠秀术后MARS感染,惊厥,猝死,赵九喜回来发现心电监护全是直线。

  本来这件事,科里的人都被封了口,集体被医院领导开小会,大家都不敢说,但是钟婵敢啊,钟婵立马就跟费临叭叭了。

  “噫吁嚱。”林之下听完,摇摇高脚杯中的嘉纳罗讷红葡萄酒,“好那个哦。”

  费临:“就那小子比较恶心。”

  “所以,其实牵扯到这对夫妻的人,就是你,主管医生,参与手术的医生,擅离职守的护士。”况南行总结到,其实目标很明确了,整个事情里,和费临最有冲突的就是邓南车。

  费临被追责,被调岗,被赵九喜刺杀未遂。

  “你被调岗,剩下那些人怎么处理的呢?”况南行又问。

  费临抱颈仰头,一脸无所谓:“我不知道啊,我再没回过那边了。”诚然,他在那里工作了六年,人际交往几乎等于零。

  沈别沉默地看了费临几眼,说道:“都从附一院辞职了,除了邓南车。”

  “你怎么知道?”费临好奇地望向他。

  沈别酝酿一阵:“我们毕竟要共事三年,既然答应来三院,我就要清楚你的情况,所以问了傅翔。”

  林之下露出“DDDD”的微笑,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他们俩为了治病,把店面盘出去之后,家底基本花光,生活都靠女儿在维持。最后这样人财两空,家属是很难接受的。”况南行继续,“原则上,出现医疗纠纷的时候,病例资料和相关证物都是要现场封存的,这个你们比我清楚吧。”

  沈别和费临点头。

  “病程里的记录,明显已经是修改过的了,不存在你说的感染、惊厥、猝死。我问过法院的朋友,他们女儿赵阿娜一开始是提过诉讼的,后来撤诉了,尸体也火化了。”

  “所以事情过了这么久,家属突然冒出来指名道姓地伤害你,受人指使的可能比较大,或者说,受邓南车指使的可能性比较大,接下来就看赵九喜那边审理的结果,然后看你们要不要追诉。”

  “好的,明白了,谢谢况队。”沈别彬彬有礼地道谢。

  费临蜷在沙发里灌了半杯啤酒,感觉脑子很乱,手术之外的事情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不想管。

  “你怎么了?”沈别看费临听完变得有点蔫儿。

  “之前傅主任说邓南车讨厌我,说我留在附一院,他会针对我,我没懂,在一个技术至上的地方,埋头做自己的手术就行了,我都挪地方了,为什么他还要找我的茬,而且,”费临眼神暗沉沉的,白日里的锋芒变成疲惫,举起左手,“他不希望我以后继续拿手术刀。”

  那只被包扎过的手在半空中,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人心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沈别手握拳,忍住了去抓住那只手的冲动,“我希望你的手可以一直拿手术刀。”

  费临听到这话,茫然地看了沈别一眼。

  第二天,当一科室的人发现沈教授又来了时,有点腿软。

  因为吧,经过两三天的接触,医生们发现主任没什么主任压迫感,你不找他,他就在办公室呆着,也不会来管你摸没摸鱼。

  再加上昨天早上发自本能地躲了,没有上前帮主任一把,多少有点尴尬和愧疚。

  但沈别不一样,沈别的领导气场太强了。

  沈别行色匆匆踏进医生办公室,指关节敲在胡峻浩的桌面上:“不要在办公室喝奶茶,交班。”

  “对不起,沈仙儿,不是,”胡峻浩慌慌张张扔了奶茶,“沈教授。”

  医护们熙熙攘攘,开始排队,忙碌的一天开始。

  “哟,早啊。”费临最后一个踏进医生办公室,关上门,走到沈别身边,痞痞地把手肘搭在沈别肩上,“昨天收了个肾结石加肾积水的,看我眼神。”

  费临没有刻意说悄悄话,正准备开始交班的护士吸了一口气,气吊到一半卡主了。

  沉默来得有点突然,费临左右看看,对护士说:“开始啊,等啥呢?”说完又凑到沈别面前,等待回应。

  沈别面无表情地直视费临的双眼,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

  距离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他甚至可以闻到牛奶味的沐浴露味道,凑到面前的脸,鼻尖就在眼前,鼻梁上的细痣,原来是浅褐色啊,就着光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上浅淡的绒毛。

  睫毛原来也有这么长,这么密。睫影下的眼睛闪着光。

  他太喜欢这颗痣了,雪泥鸿爪。

  哎,是雪泥鸿爪,鸿飞复计。

  “沈别?”

  “嗯。”沈别依旧面无表情,“看见了,一会儿查房,我们跟他谈。”

  当时泌尿外科各医护心理活动如下:

  “卧槽?教授不是那种‘莫挨老子’路线的吗?主任这样没被踹?”

  “我想挤到他们两个中间吸点神仙气,沈仙儿费神保佑我医路顺风。”

  “主任这个角度好帅啊,寸头果然是检验帅哥的金标准。”

  “我们科室风水好像不太行,这两个人手上都见血了。”

  “昨天好像看到主任在办公室抽烟了,感觉教授有点双标。”

  “……”

  作者有话说:

  主管医生和护士出去X结果病人嘎了这事儿,国内应该不大可能发生,但是是我在国外当医生的朋友遇到的真人真事……打游戏打到一半,医院打电话来说人没了,完了说是跟她这个做手术的没关系,是护士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