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宿是最先发现司净不见了的人。

  他和落落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落落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小郎的事情,最近小郎的确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等宿宿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司净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

  “寰寰,司净呢?”

  坐在司净身边的小朋友是姜宇寰,宿宿坐起身问他。

  姜宇寰这段时间和司净一样,疯狂迷上了机械锁,几乎随时随地把机械锁拿在手上。

  听见宿宿的声音,姜宇寰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向右手边的空位,摇头说:“不知道啊,刚刚还在的呀。”

  薛宜说:“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宿宿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工作人员配合阿姨给所有小朋友盛好饭,宿宿盯着小郎离开后的空位和司净的空位,心中逐渐产生了不安。

  他从位置缩下来,找到门外的老奶奶,对她说:“奶奶,司净去哪里了呀?”

  老奶奶狐疑:“司净没有在里面吃饭吗?”

  宿宿摇头:“他没有在里面。”

  旁边一位工作人员说:“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了,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

  宿宿说:“他出去已经快十分钟了,会不会不认识路呀。我想出去找找他。”

  老奶奶皱眉,对宿宿说:“你先进去吃饭吧,我去找找看。”

  宿宿坚持道:“没关系,我不饿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老奶奶没有再拒绝,和宿宿一起离开了房间。

  两人往前没走几步,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嚎啕大哭。

  宿宿一下听出是小郎的声音,老奶奶眉头皱得更深,房间里吃饭的小朋友也跑出来看热闹。

  “怎么啦?谁在哭啊。”

  “好像是小郎的声音!”

  老奶奶牵着宿宿加快步伐,宿宿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布满慌张。

  “呜呜呜!”

  等众人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将大他一岁的小郎骑在身下,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往小郎身上打,小郎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声极其惨烈。

  “司净!”

  老奶奶大惊失色,松开宿宿的手,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宿宿站在原地吓得脸都白了。

  施子明走到宿宿身边来,拉住宿宿的胳膊说:“宿宿你看,我就说他不是个好孩子,他总是动不动就打人。”

  “不是!”宿宿白着脸,想为司净解释,“他是因为……”

  “司净住手!”老奶奶赶到两人身边时,司净还没有停下动作,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情绪。

  老奶奶直接把司净从地上抱起来,他放到一边后立刻查看小郎的情况。

  小郎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声震天响。

  “你在干什么?!”老奶奶愤怒地看向司净,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岔子。

  司净脸上也挂了彩,衣服领口被扯烂,脖颈上有几道清晰的指甲印,面对老奶奶的指责,他没有一点反应,抬手擦了下脖颈上溢出的鲜血,转头看向人群中的宿宿。

  司净的绿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些冷意,像是傍晚灰蒙蒙的天空。

  宿宿身边的小朋友接触到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有宿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

  司净迈开脚步朝宿宿走来,施子明瑟瑟发抖没忘拉了宿宿一下,想让他躲开。

  宿宿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就是眼睛红红的。

  司净走到宿宿面前,抬起右手,将手掌慢慢摊开,掌心是一枚金色徽章。

  施子明愣住,十分疑惑地看着两人。

  司净说:“我说过的,被欺负了可以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怕。”

  他手指染了点血,宿宿不害怕,只想帮他擦掉。

  宿宿吸了吸鼻子,从他掌心拿起徽章,闷声说:“谢谢你,司净。”

  没等司净将手缩回去,宿宿拉住他的手,替他把血擦掉,然后牵着他走到老奶奶面前。

  “奶奶,司净不是在欺负小郎,下午的时候小郎抢了我的徽章,还打了我。”宿宿扯开衣服领口,白皙的脖子上还有没消散的印记,“司净想帮我要回徽章,小郎还打了司净。”

  宿宿把司净推到老奶奶面前,给她看司净身上的伤口,老奶奶还没说什么,宿宿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哽咽道:“你看,都流血了,你不要对他那么凶嘛,司净没有错。”

  “奶奶,宿宿说得是真的,他从来都不说谎的!”

  “小郎总是喜欢抢小朋友的东西,还欺负大家。”

  “一定是小郎先打了司净,司净才会动手打他。”

  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在帮宿宿说话。

  老奶奶看着司净脖子上的伤口,目光停顿片刻,不由觉得愧疚,她太着急了,没有顾及到司净身上的伤。

  轨迹一班的小朋友简直把宿宿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见宿宿委屈得哭了,一个两个全部红了眼眶。

  “奶奶你干嘛凶司净啊。”

  “司净也受伤了啊。”

  “而且都流血了,肯定很疼的。”

  “司净也是为了帮宿宿拿回徽章嘛。”

  “这个小孩好坏啊,干嘛抢宿宿的东西还要打宿宿。”

  “呜呜……”

  大概小孩子的情绪容易被感染,其他小孩儿竟也跟着泪眼汪汪。

  面对这种情况,司净有些不自在。

  他回到宿宿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说:“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嘛。”宿宿气哄哄地说。

  “好了!”

  走廊处响起院长爷爷的声音。

  老院长捂着嘴闷咳两声,杵着拐杖慢慢走到院子来,阿姨见状连忙上去搀扶他。

  “爷爷!”宿宿拍了拍司净的手背,然后小跑到老院长身边,“爷爷,真的不怪司净。”

  老院长沉着脸走到几人身边,小郎看见他后害怕地往奶奶身后缩了几分。

  老院长黑沉沉的视线扫过他,却没说什么,转而看向老奶奶,说:“实在不好意思,小郎这孩子我没教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奶奶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看了看几个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叹了声气说:“应该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这样吧,附近有医院或者诊所吗?先带这俩孩子去看看。”

  老院长点头道谢,“麻烦了。”

  司净摇头说:“我没事。”

  老奶奶看着司净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小朋友们先回去吃饭吧。”老奶奶转身对大家道,“宿宿、司净,你们俩把饭端到院子里来,奶奶有话想跟你们说。”

  “知道了。”

  小郎被阿姨带去了附近诊所,其他小朋友回了房间吃饭。

  奶奶和老院长站在廊下,晚上风有点大,老院长靠在柱子旁,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捂嘴咳了两声。

  “进去吧,外面风大。”奶奶叹息道。

  老院长摇头,“反正没多少时间了。”

  “你……唉。”

  “我听康成说过你的病情,如果早一点治疗兴许还有机会。”

  老院长抬头看着夜空,笑说:“命该如此。”

  奶奶问道:“到时候孤儿院怎么办?”

  老院长笑容渐渐消失,“政府大概会把他们送到其他福利院,兴许那里的环境会比这里更好,他们不需要我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宿宿。”

  奶奶说:“孤儿院其实不用遣散,我们每年会准时拨钱过来。宿宿也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他额外的签约费,而且在他成年之前,衣食住行都由节目组负责。”

  老院长失笑:“宿宿这孩子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到时候问问宿宿的意见吧,如果他愿意继续养着孤儿院就随他,如果不愿意就把这些孩子送到别的福利院,我不想把宿宿一辈子拴在这里,他应该有用更好的生活和家庭。”

  两人谈话间,宿宿和司净端着饭盆盆走了过来。

  老院长和两个崽崽打了招呼就回了房间休息。

  老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长桌子和长板凳,让宿宿坐在她左边,司净坐在她右边,三个人并排坐在夜空下。

  “你们吃吧,奶奶陪你们聊聊天。”

  “知道啦。”

  八月份的夜风透着丝丝燥热。

  夜空星云密布,有的光芒微弱,有的光芒明亮。

  “司净,奶奶今天凶你,你生气吗。”

  老奶奶侧头看向安静吃饭的司净。

  经过半年多的时间相处,老奶奶如何不知道司净不是一个坏孩子。

  司净摇头,没说话。

  听到这里,宿宿放下勺子,很认真地对她说:“奶奶,我生气了。可是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自己的气,东西被抢走了,我应该告诉大人,这样司净就不会为了帮我拿回徽章跟小郎打架了。”

  老奶奶揉了揉宿宿的脑袋,说:“宿宿说得对,你们现在还是小孩子,许多事情自己没有办法解决,需要求助身边的大人,这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老奶奶笑了笑:“好孩子。”

  “宿宿知道以后遇到自己不能处理的事情要求助身边的大人,那你呢司净?”

  司净依旧埋头吃饭,不说话。

  或许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宿宿抿了抿嘴巴,奶奶不知道但他知道,司净真正的爸爸妈妈已经变成了星星,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不爱他的妈妈,这个妈妈不仅不会帮助他,还会让他受伤。

  所以,司净身边没有可以求助的大人。

  老奶奶尝试着将手放到司净头上,他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直接拒绝。

  “司净,奶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奶奶知道你和宿宿一样是个好孩子。今天的事情是奶奶太着急了,不应该在大家面前凶你,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司净点了点头,“好。”

  老奶奶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老奶奶和宿宿两人聊了许多。

  聊起了她的孙儿,比他们年纪大许多。

  这天晚上,宿宿很开心,司净大概也很开心。

  虽然从司净脸上看不出什么开心的表情,可是后来奶奶说话的时候,他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奶奶。

  宿宿觉得,漂亮小风车渐渐地可以不用一个人站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了。

  当天晚上,轨迹一班的幼崽和小朋友们道别后离开了孤儿院。

  这天的录制节目在网上播出后,虽然没有将小郎的行为剪辑出来,火眼金睛的网友还是根据宿宿和司净身上的蛛丝马迹猜到了一些东西。

  为了不影响到孤儿院其他小朋友,节目组联系老院长后,决定向大众透露一些小郎有关的事情。

  【心理疾病?啊,这个没办法避免吧】

  【希望早点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现在就会抢别人东西还动手打宿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妈的,肯定是之前那对领养夫妇的原因,虐待小孩院长爷爷肯定不会允许啊。只是没想到他会怪到宿宿身上,时间太凑巧了】

  【看心理医生吧(双手合十)以后想要领养孤儿的人麻烦做好心理准备再去靠近他们,不要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

  ……

  最终,小郎被强制送去看心理医生,暂时在医院住了下来。

  暑假两个月时间,崽崽们在愉快的玩耍中渡过。

  临近开学那一周,节目组给小朋友放了七天的假,让他们陪爸爸妈妈一起玩。

  周康成叔叔问宿宿想去哪里玩,宿宿说想回孤儿院看看院长爷爷。

  周康成沉默许久之后,答应宿宿给院长爷爷打了个电话,看爷爷怎么说。

  宿宿坐在客厅沙发上,周康成在阳台给院长爷爷打电话。

  宿宿既期待又不安地趴在沙发上看他,周康成叔叔的脸色十分凝重,和电话那端的人沟通得不太顺利,察觉到宿宿的视线之后,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背过身不让宿宿看他的脸。

  三分钟之后,周康成叔叔回到客厅,将手机递给宿宿,说:“院长爷爷想跟你说说话。”

  宿宿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贴在耳边,低声道:“喂?是爷爷吗?”

  宿宿声音很轻,好像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把手机里的院长爷爷吓跑一样。

  “宿宿,是爷爷啊。”

  院长爷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隔得太远,信号不怎么好,院长爷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没什么精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爷爷……”宿宿神情有些恍惚,想到院长爷爷之前说的话,心里莫名泛酸,“爷爷,我可以回去看你吗?”

  院长爷爷闷咳两声,笑说:“是不是想爷爷了?”

  “是呀。”宿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有种奇怪的直觉,院长爷爷好像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去天上当星星了。

  “爷爷也想你了,但是爷爷最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你回来大概也见不到爷爷。”

  宿宿吸了吸鼻子,“爷爷,宿宿真的好想你,宿宿想看到你。”

  院长爷爷说:“你不记得爷爷之前跟你说的话了吗?想爷爷的时候你就等到晚上,看看天上的星星,未来的某天爷爷就会在天上看着你。”

  宿宿问他:“爷爷,你是不是要去天上给宿宿准备新家了?”

  院长爷爷在电话那端沉默下来,周康成听后也红了眼睛。

  良久,在忐忑的沉默中,院长爷爷轻笑一声,说:“是啊,爷爷要去给你准备新家了。”

  “宿宿现在不想要新家,爷爷可以不要去吗?”

  “那不行呀,爷爷年纪大了,也要换一个新家才可以。”

  “爷爷……”

  ……

  宿宿没有和院长爷爷聊太久,那边就有一位阿姨催促爷爷赶紧挂了电话好好休息。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你想宿宿了就给周叔叔打电话好不好?如果你想见宿宿了,宿宿不管在哪里一定会马上去见你的!”

  院长爷爷笑说:“知道了,乖孩子,好好听周叔叔的话,照顾好自己啊。”

  “嗯!”宿宿用力点头,“爷爷放心吧,宿宿一定会听话照顾好自己的。”

  从那天之后,宿宿虽然没能回去看院长爷爷,但是每隔一天都能和爷爷通电话,尽管每次只能聊五分钟,宿宿还是很开心。

  但事实上,大部分通话时间都是宿宿喋喋不休给爷爷讲他看到的事情,爷爷一开始还会回应,到后来就算接通了电话,也不会说话。但是宿宿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等五分钟到了,一位阿姨就会帮他将电话挂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已经一周后,大班开学的日子。

  轨迹一班的小朋友从幼儿中班齐刷刷地升到了幼儿大班。

  宿宿和施子明从中三班升到了大三班,教室位置也从二楼升到了三楼。

  大班的同学没有变,只有星星一个小朋友转走了。

  一开始大家都有点不习惯,有天中午宿宿和施子明在宿舍里睡过头,大班小朋友又不像小班和中班有生活老师专门叫他们起床,他俩可能是睡蒙了,情况又比较紧急,走到教学楼后习惯性地钻进了中三班的教室。

  等两人跑到座位上,发现坐着别的小朋友一下子就愣住了。

  中三班的同学哄堂大笑,宿宿瞬间反应过来跑错了教室,臊红了脸,赶紧拉着一脸懵逼的施子明离开了中三班的教室。

  期间中三班的老师走了进来,见到宿宿两人调侃道:“看来你们还想再读一个中班呀。”

  “对不起老师!我们走错教室了!”

  等宿宿和施子明跑到三楼时,唐风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

  “老早就看到你们钻进了中班的教室,怎么?舍不得啊?”

  宿宿羞得不行:“唐老师!你都看见了,怎么不提醒我们啊。”

  唐风耸肩道:“因为老师看你们好像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宿宿和施子明回了教室,后续这一幕被剪辑到节目里,宿宿和施子明因此被笑话了很久。

  大班对比小班和中班要严格许多,不能经常到外面玩耍,老师变得很严厉,作业也越来越多。

  为了不给小朋友制造压力,在上学期间,节目组取消了每天晚上的直播时间,让他们可以直接回家。

  虽然宿宿最近一段时间可以直接回家,但是仍然每天在外面吃晚饭。

  周康成叔叔其实会做饭,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他做,可是现在周康成叔叔不仅不会给他做饭,甚至下午接他放学的人都变成了另一个叔叔。

  周康成叔叔又像童节后,每天早出晚归。

  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宿宿基本上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机会和院长爷爷打电话。

  周五这天,来接宿宿回家的人依旧不是周康成叔叔。

  宿宿真的很想和爷爷通电话,回家后写完作业没有立即去睡觉,打开电视放着少儿频道,将声音调得很低,又抱来一张毯子盖在身上,窝在沙发里打算等周康成叔叔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康成叔叔依旧没有,宿宿上下眼皮在打架,平时最喜欢的动画片声音跟催眠曲似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康成半夜回到家里就看见屋里开一盏小灯,电视机亮着,声音很小,宿宿盖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见状,周康成叹了声气,将手提包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将宿宿抱进了卧室。

  出来后,周康成洗了个澡,拿着两罐啤酒去了阳台。

  老院长的病情不容乐观,肺癌晚期,虽然近一年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效果却不显著,再加上前段时间摔了一跤,病情恶化得更严重了。

  八月份回孤儿院给小朋友们补办儿童节其实是老院长的主意。

  他总觉得自己撑不到明年的儿童节,不想在宿宿心中留下遗憾,周康成不想同意但也拗不过他,其实那个时候老院长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行动上已经受到限制,硬是咬着牙没让小朋友看出来。

  从孤儿院回到医院后,老院长病情持续恶化,最近几天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老院长在世上无儿无女,能够照顾他的人只剩下周康成一个。

  周康成喝了两罐啤酒,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借着微醺的酒气抱着脑袋哭了出来。

  “这老爷子……怎么这么倔呢!”

  周康成年少时和家里赌气离家出走,身无分文被老院长收留,后来回了家也一直和老院长保持着联系。得知他患病其实是在《轨迹》筹备开播的半年前,但当时孤儿院没钱了,维持孩子们的生计都很困难,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治。周康成说可以承担他的医疗费用,老爷子让他有钱不如给孩子们多买点儿东西,他这个病就算治了也活不了多久,何必浪费钱呢。

  周康成压根劝不动他,所以他就带着《轨迹》的合同找过来了。

  其实周康成叔叔将宿宿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听见周康成叔叔洗完澡拿着啤酒去了阳台,本来想追过去问问明天他自己能不能给院长爷爷打个电话,走近后却听见了周康成叔叔压抑的哭声。

  宿宿迷茫地站在窗帘,没有再继续往前的勇气。

  宿宿感觉,他心里好像绷起了一根弦。

  从那日后,周康成叔叔结束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正常接送宿宿上下学。

  宿宿经常借周康成叔叔的手机给院长爷爷打去电话,接通的时候很少,爷爷说话的时间也很少,宿宿却一直乐此不疲,哪怕只是打过去听听爷爷的呼吸声他也知足了。

  国庆放假这天,宿宿再次提起能不能回孤儿院看看爷爷。

  周康成沉默许久之后,给老院长打去了电话。

  宿宿接过电话,忐忑地对爷爷说:“爷爷,我国庆想回去看你可以吗?”

  院长爷爷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了,他说:“宿宿,别来了,抬头看星星吧。”

  宿宿心里的弦瞬间被拉紧。

  他好像明白了,从今以后,他或许都只能在天上看到爷爷了。

  第二天参与直播节目时,宿宿始终进入不了状态,别的小朋友开开心心做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宿宿则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乌云翻滚,好像随时会降下一场大雨。

  不知道为什么,宿宿没有理由地感到惊慌失措,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

  司净注意到宿宿有些不对劲,转身大步向他走来。

  宿宿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双手死死揪着衣服,呼吸急促,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像是受到了刺激。

  司净有点慌了:“宿宿?”

  下一刻,周康成红着眼圈风尘仆仆地闯进了房间。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宿宿眼泪落了下来。

  他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作者有话说:

  星星不说话,但是一直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