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痴情最无聊>第44章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我记得初二的时候,我和赵二猴总是被老师调到班级里隔得最远的位置,我在第一排最后一桌,他在第四排第一桌。但即使这样,我们上课的时候还是在传纸条,两点之间的那一排同学都战战兢兢地帮我们递给对方,有时候急了就直接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站起来扔过去。

那个准头感觉不去扔手榴弹都对不起国家。

有一次被老师截胡了,那个中年的女老师有一种终于让我逮着你俩了的感觉,打开纸条之后发现我们画的是QQ的对话窗口,发的是语音。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老师看我俩的那个眼神,一种恨铁不成钢又想把我们生吃了的样子。后来我高中去了民育,他留在了七中,为了去民育找我玩,他甚至去定制了一件民育的校服,为的就是可以混进民育校园。

我一直以为赵二猴是没有脾气的,殊不知他只是对我没有脾气,再多的脾气也被当年那个比他还混的许家小太阳给磨没了。可是如今的赵俊在面对周明凯的时候,字字句句如同长刀短炮,一拳一拳更是毫不含糊。

我知道,他也在生气当年那个许家阳是怎么就把自己弄没了,而这一切找不到答案,周明凯就成了那个宣泄口。

有时候报仇雪恨并不是为了让亡者安息,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心安理得罢了,就如同当年的我对待林清逸一般。

你有多无能为力,你就会有多恨那个人。

好在赵俊很快就找回了理智,婚礼继续,婚礼进行曲一响起来,所有人都恢复了表情,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只有少数的那几个人愁眉不展,不见笑意,包括新郎。

我记挂着周明凯,连忙出去找他,正见他抱着巧克力准备上出租车,我连忙跟了上去,坐在他的旁边。即使他看不到我,我也是想要陪在他身边的。

周明凯靠着背椅,眼睛很红,但神色已经如常了。他拆开了那盒巧克力上的蝴蝶结红绸,打开盒子,里面是十来颗宝蓝色包装的圆形酒心巧克力,看上去倒是挺好看的。

“年轻人来参加婚礼?”司机师傅主动搭话,“这家人好像还挺有钱的,你看那个排场!看着都觉得烧钱啊。”

周明凯没有接话,就是这么看着这盒巧克力,看了好一会儿才拆开一颗,整个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轻声说:“我……替你把他吃完……好不好啊?怎么是……苦的呢?”

我心酸不已,看着周明凯一颗接一颗地吃完。

司机师傅没有眼力劲儿,继续说:“年轻人,你是新郎还是新娘的朋友啊?”

“新郎的,”周明凯吃完了最后一颗,轻轻地回答,然后又是漠然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流和建筑物。

“听说新郎是柳城的?”司机师傅又说,“那个地方这几年发展得可好了,听说政府有好几个大工程都在那边。你也是柳城的?”

“新郎是柳城的,”周明凯回答,“我是帝都的,在柳城上过学。”

司机师傅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了周明凯通红的眼睛之后就没有说话了,但估计在心里编排了一出狗血八卦剧了。

周明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在一家面馆下了车,进去之后就点了一碗面条,慢条斯理地吃下肚。

C市人民的口味喜甜,连面条都是偏清甜的,但是周明凯一定不会喜欢吃的,所以他只是吃了一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然后,连喝了好几杯水。

周明凯出面馆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初冬季节的天黑得很早,下午六点过还没有到七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周明凯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踩过了街道上的树叶发出吱吱的声响。我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想要握住他的手的冲动,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只是从他的身体里拉了个空。

周明凯还低着头走,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里尽是无奈。

我不得不承认,我后悔了。

后悔没有再多坚持下去,在活着的时候听到周明凯说爱我,也许最后我们之间的结局会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我不敢去想如果,因为如果之后的梦境太美好,而没有如果的现在太残忍。

我们总是醒悟得太慢,决定却做得太早。

我不可以,再去想什么如果了。

哪儿来那么多的如果?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一切除了往前看,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我倒是还要好一点,无非两个结果,一是永远以这种孤魂野鬼的形式存在,二是某一天魂飞魄散,没有我多想的余地。只是周明凯不一样,他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我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周明凯进了一家酒吧,我连名字都没有看清就先跟着进去了。他在吧台处坐下了,要了一杯威士忌。

我没有想到酒保才把酒杯放到他面前,他拿起之后便是一口饮尽,放下杯子之后仍是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喝下去的只是普通的水而已。

那个酒保明显是见多了这样买醉的人,马上又放下了第二杯。同样的杯子刚刚落桌,周明凯又是一饮而尽。

酒保这次长记性了,索性直接把酒瓶放上来了,整整放了三瓶,然后去给旁边的客人调酒。

酒吧的温度不算高,但好几杯酒下肚了的周明凯似乎是感觉到热了,把西装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到旁边的吧台上,然后继续有些麻木地往肚子里灌酒。

我知道的,周明凯酒量并不好,“明风”的酒席大多数都是冯涛在出席,他基本上只管游戏开发方面的技术问题。基本上第三杯下肚的时候,周明凯差不多已经醉了,酒保和他说话,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周明凯埋着头,酒吧的灯光很暗,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他拿着酒杯的手不太稳,一定在轻轻地抖。他似乎又要举杯,刚拿起来却连酒杯都没有拿稳,全洒在了吧台上。

“先生?”酒保注意到了,过来询问,“你还好吗?你好像已经不能在喝了,你住哪里?我们给你叫车好不好?”

周明凯没有说话,抬起头时我才发现他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了,眼睛没有办法聚焦,连酒保在哪里都没有办法看清楚。

酒保正要说话,周明凯就趁着酒劲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有些神智不清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林清逸做了什么……我……我……”

酒保想要挣开他的手,但奈何周明凯手劲儿大的惊人,只能作罢,说:“先生,你醉了,先放手好不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这样,”周明凯起身凑近了那个酒保,似乎非要他听不可,“我当年……只是喜欢林清逸而已……我不知道他和许家阳他爸的那些事……我……我知道错了……许家阳,我错了……我错了……”

我听着这些话,觉得如今他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周明凯突然静了下来,松开了手,倒在了吧台上,轻声说:“许家阳,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回来啊?许家阳……我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错了。

可真正没有心力去听的人,却是我。

周明凯,我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