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贤把那枚镶嵌着漂亮绿松石的猫头鹰半脸银质面具取下来,包好,放进西装口袋里。

  太疯了。他在洗手台前用冷水冲洗自己由于紧张而微汗的手心。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孩,是怎么有能耐坐在这个场合中的?即便有,又怎敢和姜自盼抢东西?

  那个小孩实际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岁,甚至肯定也没有二十五岁。那双眼睛太大,太圆,纯净中带着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这也不是一种该出现在这个拍卖会上的天真。

  姜自盼肯定也没想到有人胆敢碰他用来洗钱的东西。不过无非就是花更多的钱,任另一个不懂事的家伙胡作非为。

  这个香水瓶是好看,整个瓶身是通透琉璃做的一株怒放的水仙花,球茎部分镂空,里面托着一块欧泊。

  这是一块近年来被众多宝石收藏家们虎视眈眈的澳洲黑欧泊,因其纯天然的好成色而备受瞩目。姜自盼知情,但难得对这种好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知这次,那个好不容易得到这块宝石的人究竟又是为了什么,竟舍得拿这天价玩意儿来孝敬姜自盼。

  世人有求于姜自盼的不在少数。易贤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明白姜自盼究竟是个做什么的。

  本来姜自盼是不屑于和人争的。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哪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拍卖会上,姜自盼知道有人和自己抬杠,也不急,只让自己的助手安心加价举牌子。可是加了好几轮,价格越发高得离谱,连助手都忍不住斜眼看姜自盼了,他才乐意往那个“6号”那儿看一眼。

  那个“6号”果真是与众不同得很。大家戴的面具,不是遮左右脸就是遮眼睛或者全脸,只有这个人,遮下半张脸。

  兴许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睛特别好看?微微卷发的刘海贴着深色皮肤,一双眼睛倒是滴溜溜闪着光,像一只小鹿。

  姜自盼往那儿只给了轻飘飘一个眼神,他突然就不和姜自盼抬杠了。

  小玩意儿是个什么来头?

  按照惯例,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姜自盼脸熟的人。但他从不记得自己和这么一双眼睛的主人做过那些黑暗龌龊的勾当。难不成这小孩就是想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来的?

  应酬这种东西向来是只多不少的。欧泊石的原主人是一个澳洲华裔,姓氏少见,别,单名一个攀。东西最终到了姜自盼手里,别攀心里还不稳妥,定要姜自盼再来一趟,二人碰面聚会吃饭才得安心。

  暖饱思淫欲。虽然姜自盼在这方面的“挑剔”在圈内出了名,但招架不住无知者无畏,别攀刚回国不久,不太了解,知道姜老师名气大,硬是要姜自盼赴他的约。

  姜自盼听别攀说,这家店叫 “IN THE DUSK” ,竟点头同意了。

  和其他娱乐场所不同,这家还挺高雅,不吵闹,没有闪得人头疼的灯光,也没有能把人熏得入味的香水。老板喜茉莉,紫的白的摆了一大堂,花香飘满楼;也喜玫瑰,红的粉的挂了几面墙。花儿都娇贵,到处都要撒着水,水雾散不开,袅袅娜娜地在空中,和各色穿旗袍穿礼裙的礼仪小姐共舞,像是要比比谁的身段更轻软。

  不过还是表象。淫却不乱可不符合他们一贯的生活作风。被别攀带进 VIP 厅的时候,姜自盼看着眼前突然暗下的灯光,听着里面咿咿呀呀像是印度舞曲的音乐,也没觉得有多讨厌。

  别攀找到正中的沙发坐下。那个位置看舞台上的表演效果最好,视野最开阔。姜自盼也坐下,漫不经心地点着一支烟:“想不到别老板喜欢这种舞蹈。”

  这一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突然变得密闭了起来,别攀此时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竟磁性厚重,非常有距离感,说他是“我身边的赵忠祥”都不为过。

  “古波斯,”别攀笑着把视线从姜自盼脸上移开,“现在的伊朗,再怎么还原,都没有那种我们看不懂的古代韵味。谁让古波斯已死呢?”

  姜自盼没接这话,点了烟也不吸,只静静看着舞台。

  这灯光朦胧,也不知是不是迎合音乐搞的神秘风格。别攀看不清别的人,但是看得清姜自盼。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沉稳得如同千古明君,俊美却似神仙下凡。纱一般的灯光让他那些微微垂落下来的头发丝儿都带着一种神性的辉光。

  舞蹈太令人犯困,乐器暗藏波动频率,催眠效果极佳。别攀心说给自己通风报信说姜自盼喜欢这些神秘东西的手下属实没用——因为姜自盼半分感兴趣的神色都未曾显露出来。但也不知是不是出于礼节,依然没显出困倦的样子。

  就在别攀自己快受不了,想问姜自盼是否要离开的时候,整个场上突然亮了起来,然后音乐一变,台上的演员们纷纷退场,台下的数量不多的观众们莫名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台上会出现个什么。

  只有一人上台来。一个年轻男人,或者说,年轻男孩。那躯体实在光滑饱满,新鲜好看。人虽又瘦又高,看着却并不羸弱;尤其是一身深橄榄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质感。

  全身的皮肤......别攀惊觉这原来是一个脱衣舞男。其实他并不是全身光着,上半身虚虚披了一层轻罗,下半身穿了一条垂感明显的白色真丝裤子,没穿鞋。他一边转着圈一边走到舞台中央,灯光没做刻意修饰,缥缈如烟的衣,摇荡如波的裤,摇曳生姿的步,不知从哪儿还发出叮铃铃的细响。

  姜自盼看见了。那男孩在台上慢慢转圈,腰极细,臀极翘,身上有薄而深的肌肉纹路。肚脐处有一个小环,腰上有几根细细的银色腰链,橄榄枝形状,缀着几颗钻石,一些银铃,正随他腰腹的动作发出声音。目光循上,他的左右乳尖还各挂着一个银铃。左胸处有一个纹身,面积不小,像是种植物,隔得有些远,不大看得清。下半张脸盖着两层面纱,倒没有若隐若现,是真的盖得严严实实。

  全场的目光都被这个男孩吸引住。

  姜自盼自然记得他,毕竟脸上遮的部分都一样,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令人难忘。

  如果他只是一个舞男,却能参加有姜自盼的拍卖会;如果他是一个年轻商人,却又在娱乐场所“卖肉”。

  怎么看,都有着不合理的“乐趣”。

  他和前几场表演的演员们都不一样,不柔美也不神秘,但是动作非常端正缓慢,而且腰肢格外柔软。

  “呵,”别攀笑着翘起二郎腿,“这小孩倒有些功夫。”

  姜自盼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在哪里,见过一个美丽的女人也跳过这样的舞。她动作极其熟练,但一板一眼,像个傀儡。

  她貌似是在为她的丈夫表演一场部落风的肚皮舞。

  她的丈夫全程没看她一眼,却在她跳完后向他索吻时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 Merci beaucoup

  ma rose. ”(非常感谢,我的玫瑰)

  不知不觉中,姜自盼便起身往外走。边应漓刚表演完,就看见台下那个气质清贵的男人竟然要离开,一时心急,直接开口叫住:“这位只把背影留给我的先生。”

  全场的目光都随着边应漓那句叫喊投向那个背影。

  姜自盼站定,转头看着台上那个微微扬起脸的人。

  边应漓把人叫住了,又不说话。但姜自盼似乎没怎么生气,也一直看着他。过了快一分钟,他低下头,笑了。

  站在姜自盼的房间里,边应漓很拘谨,身上所有的打扮都没来得及卸下。他嫌屋里太暗,摸索着把灯打开,姜自盼就从外面开门进来了。

  姜自盼看着这小孩耸耸鼻子,关上门道:“没喝酒。”

  边应漓心思被看穿,也没羞,往里面退了两步:“哦。”

  姜自盼去洗手,吩咐他:“去床上躺着。”

  边应漓就真的乖乖去床上躺着了。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但是把洗手间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住。

  姜自盼的手上还很凉,水没擦干,在边应漓的腰际摩挲,勾拉着那条银质腰链。一阵冰凉的触感在身体上滚动,边应漓不知道究竟是腰链太凉还是姜自盼的的手太凉,只觉得全身不自觉地紧绷了。

  “都是些碎钻,”姜自盼拈起其中一粒,缓缓道,“不过整条链子的做工还不错。”

  边应漓不看他,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上不知道哪儿又碰撞出一点声音。

  姜自盼抬手压在他的小腹上,不让他动。那双手又热了起来,激得边应漓险些血往下涌。

  他的手一点点勾画着边应漓身上的肌肉纹路,引得躺着的人脸上不自觉发烫。但大概因为肤色深不明显,姜自盼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已经非常害臊了。

  他的手指在边应漓的心口处停下,然后捏住乳环上的铃铛弹了一下。

  他的胸口处是一株水仙花的纹身,左胸口那粒宝石位于球茎正中。

  边应漓死死咬着下嘴唇把头偏向另一边,脖子上那条细长的肌肉凸起明显。

  姜自盼拨弄了一会儿,又伸手顺着他的脖子,拉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转回来,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才打的?好像流血了。”

  整理.2021-07-23 01:5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