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病态上瘾>第19章 清醒

  两天以后,屈柏远发现林笙的电话号码注销了,一切社交平台也都处于停止使用的状态。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相隔两地,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仅仅靠着一串数字来维系,这串数字失灵了,人也就失联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给晏乐言打了无数个电话,而晏乐言一直搪塞他,跟他说不知道林笙在哪里。

  直到白霁临危受命到晏乐言家楼下去堵到他,他才招供:“林笙病了,叫屈柏远不要找了,有他在林笙好不了。”

  但是他对林笙得了什么病、在哪里治疗,都缄口不提。白霁威逼利诱都没问出来,气得差点把他按在墙上强吻。

  屈柏远快疯了,可是又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脚,脱不开身。他父亲的秘书安秋阳抽空找人查了林笙的实名轨迹,只查到他前一天搭乘航班到了 H 省的 A 市,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医院的实名登记没有联网,于是屈柏远就漏掉了他生病的具体信息。他原先以为,像八点档狗血剧情那样,林笙是得了什么绝症,怕他伤心难过所以独自一人到别处去疗养。但晏乐言的话里却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礼拜以后,屈柏远的父亲屈睿识被警方带走。这一个礼拜的拉锯为牧银集团赢得了起死回生的时间。屈睿识不愧是胆识过人的大企业家,短短几天时间就平衡了局面,并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为集团换取了一条生路。

  案件即将进入漫长的审理程序,屈柏远和安秋阳也回到了 C 市。

  集团总部乱成一锅粥,屈柏远在安秋阳的帮助下慢慢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他年纪太小,不能服众,还有几个大股东虎视眈眈,这个地狱开局可谓步履维艰。林笙带走了他心里唯一的一点温柔,这个牧银集团的少东家也将在未来的十年间渐渐长成一个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商人。

  但现在的屈柏远,满心满脑都是不惜一切找到林笙。他让人去 A 市的所有医院、疗养院挨家挨户地找,半个月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假期结束,屈柏远被告知林笙转学到 H 省医科大学附中了。他把刚刚扳回正轨的公司丢给安秋阳,自己一个人去了 A 市。

  医大附中有几千名学生,屈柏远在校门口守了三天,终于在星期五的下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笙瘦了很多,蓝白的校服显得又宽又大,好不容易养得有了点肉的脸也露出了清晰的下颌线,连肩膀上挎着的书包都看起来比他结实。屈柏远看到他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校门,在路口分手,然后一个人慢慢地往斜对面的医科大学走去。

  屈柏远在绿灯闪烁的时候跑过人行横道,穿过放学的人群,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那个瘦削的身体。

  林笙愣了一下,然后他最熟悉最想念的,让他浑身颤栗的气息再一次将他笼罩在其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沉默地拥抱,穿着医大附中校服的学生都转头看他们。林笙先是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吐息,像是害怕把屈柏远的味道卷进肺里似的,很轻浅地吸气。

  屈柏远没有给他小心避开的机会,两根手指扳过他尖削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屈柏远的唇又烫又干燥,带着在寒风中等待了一个小时的触感。他像以前一样舔舐林笙的嘴唇,试图用舌尖撬开他的牙齿,但这一次林笙没有配合他。

  林笙推开他,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眶发红,泪水蓄成一个闪亮的环,就这样浑身坍塌地望着他。

  屈柏远满心作痛,经历了半个多月的焦虑、急躁、揪心,他以为自己会对林笙发一通脾气,谴责他的莽撞和不负责任。但林笙摇摇欲坠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样了?” 他问。

  林笙皱着眉头忍住眼泪,好像忍得很辛苦,才憋回去一点,看一眼屈柏远又会涌上来许多。他用力地咬住下唇,把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身往医大校门走去。

  屈柏远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一栋有些老旧的研究生宿舍。

  “医科大学的一个教授,邀请我过来参加他们的实验项目,” 林笙平复了情绪,边上楼边跟屈柏远小声地说话,“有一种还没有上市的在研药物…… 每天要接受检查,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李教授帮我转学过来的,这样实验方便一点。”

  屈柏远听他这么说,心惊胆战地把罕见病的名字都过了一遍,不知道林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胸口揪成一团,痛得他快要坚持不住。

  林笙摸出钥匙打开一扇浅黄色的木门,是一个很小的单人间,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床上散乱地扔着一些书本和几件衣服,屈柏远认出有一件衣服是自己的。

  “坐吧。” 林笙把床上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屈柏远坐,然后自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屈柏远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他心慌,他觉得某种抓不住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林笙不敢看他,把双手放在书桌上,拿起一只笔在指间转,开始解释他这半个多月的行踪。

  C 市的精神科医生把他推荐给 H 省医科大学的李永歌教授,作为志愿者参加实验。

  他刚刚说完第一句话屈柏远就打断了他:“精神科?”

  不能再瞒下去了,必须要坦白了…… 林笙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击着,敲得他满嘴的血腥味,“嗯…… 是一种精神疾病。”

  “什么病?”

  林笙把那翻涌的血腥味咽下去,张了几次口才说出来:“信息素成瘾症。”

  “成瘾症。”

  屈柏远听过这种病,在某一期的科学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病的详细解释。他那精密严谨的大脑立刻提取出成瘾症的关键词:特定的 Alpha 信息素、强制性渴求、具有欺骗性的爱意、遗传性……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一点一点绷紧。林笙觉得那沉默就要崩断在自己头上,在他和屈柏远之间断出一道天堑。

  屈柏远首先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间的笔掉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林笙微微张开嘴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贫瘠的语言混乱地组织着这一段残忍的现实。屈柏远没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点头道:“第一天,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在西山的民宿——那天晚上你发情期,我正好撞见。”

  “之后的一天你问我能不能给你一点信息素,我拒绝了。”

  林笙从未像此刻般无地自容,他双手捂住脸,好像全身赤裸地在屈柏远面前。

  屈柏远继续道:“再之后是你急性发情反应。”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标记了你。” 他声音发苦,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都清晰起来、串联起来,嘲笑他自以为是的深情。

  林笙捂住脸小声地啜泣,“对不起。”

  “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痛不痛?”

  “对不起。”

  林笙哭起来,屈柏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抱住,“很难受吧?我走了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没有回答,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难以忍耐的哭泣声。

  “对不起……” 他不断地道歉,屈柏远只是抱着他,用手揉他的头发。

  屈柏远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无效的,他是一个病人,他大脑出了差错。他出了错的大脑现在正在告诉他,他很爱自己,他需要自己的信息素,像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一样。

  不可靠而且没有美感的信息素把林笙送到了自己身边,用一种病态的方式让他炽烈地爱上了自己,并且用极端的痛苦来惩罚他的依赖。

  林笙从他怀里离开,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我现在在参与他们这个新药研究的实验,是一种脱瘾药,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听李教授说是能治好的。”

  屈柏远皱着眉一目十行地看志愿参与实验的责任声明,一条条都是触目惊心的不良反应。

  他捏着文件问林笙:“为什么?”

  “因为我想治好这个病。” 林笙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被他省略了: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屈柏远指着文件上关于实验的内容说:“这个研究才刚刚开始,还远远不到可以临床试验的时候,他们这是非法人体实验!你不能参加!”

  林笙争辩道:“是合法的,有 O 联的批准。”

  “不行,你不可以参加,” 屈柏远拉他起来,把他抱在怀里,“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

  “…… 我要留下来把病治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接触你会让药失效的。”

  “你没有必要治它,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一刻都不会和你分开。” 屈柏远语气里甚至带着祈求:“跟我回去吧,我全部的爱和信息素都是你的,不会再分开一天了。”

  林笙由他抱着,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心里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不带任何瑕疵地爱你。我不愿你看到我,就想起我是因为信息素才跟你在一起的,我想清醒地爱你、自由地爱你,就像你对我一样。如果我做不到,我宁愿离开你。

  屈柏远值得最好的。

  林笙从他那里偷来最后一丝体温放在胸口收藏,然后推开他,“你走吧,你再不走我的药就要失效了,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就让它失效。”

  屈柏远强硬地吻住他,用力箍住他不让他逃脱。

  初步研发阶段的脱瘾药有很多副作用,其中就包括肌肉力量减退,林笙现在已经不是屈柏远的对手。

  接吻接得像打架。

  红茶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将他网罗在其中。

  沉睡的腺体开始复苏,最先只是轻微的、针刺般的疼痛,然后那些被药物暂时压制的渴望就从四肢百骸升腾,像是浓重的可燃气体遇到了火星点点,在狭小的空间里突然炸开,炸得林笙浑身发软。

  奶香味渐渐浓郁,宽松的校服库子被扯到膝盖,外套扔在了书桌上,上衣被撩到胸口。屈柏远把他抱起来扔在床上,散乱的书本硌疼了他单薄的脊骨。

  屈柏远发了疯,他不要林笙吃药,不要他去当那个什么实验的小白鼠,他要把他那个粘人的 Omega 找回来。

  你离了我活不了,我也正好离了你活不了,我们死也死在一起。

  这个念头缠绕着屈柏远,把他的理智烧成了灰,让他对哭泣充耳不闻。

  “不要…… 唔……” 求饶声被屈柏远悉数吞下,Omega 饥饿了太久的身体开始发出强烈的渴求。

  药失效了,李咏歌教授的实验数据又要推翻重来。

  “说你要我,” 屈柏远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说你想要我!”

  林笙咬住下唇,把脸转到一边,躲开他的吻。

  屈柏远把他翻过去,从背后压住他。他把脸埋在床单里痛哭,而哭声中又夹杂着欢愉,这两种极致把他逼得濒临崩溃。

  林笙感觉到生植腔里的力道,和喷洒在后颈的炽热呼吸,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恐地奋力挣扎起来,“不要!求你!屈柏远!!”

  宿舍楼的隔音不好,林笙不敢太大声。然而压着嗓子的嘶喊没有威慑力,屈柏远再一次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接吻像打架,做爱也做得像一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