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靳铭黑着脸走了。
拿过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路过靳止晏时目不斜视,匆匆离开。
靳止晏走到书房,靳宜抬了抬头,问:“他走了?”
“嗯,你让他走的?”靳止晏语气有点开心。
靳宜摇头,“不是。”
“哦。”靳止晏走过去,椅子拖到靳宜旁边坐下,装作不在意地问:“看他走前挺不高兴的……是谈的不顺利?”
不顺利?
靳宜想起刚刚那段谈话,很轻地勾了一下唇。
他倒是能理解靳铭。
善人可以做成慈善家,却做不成商人。
靳宜自认自己是个商人,冷淡、薄情、重利,所有商人的特点他都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靳宜没必要固守成规。
打着合作共赢的旗号给国外让路,按照他的性格或许会当场签字,可这有个前提。
靳宜抬头看了眼靳止晏。
前提是,普通抑制剂对某人有效果。
可惜某人太过娇柔,紊乱问题愈来愈重,偷偷瞒着吃药都做得出来,要是将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以他不要命的活法,得做出什么事?
靳宜可担不起。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他说。
于是靳宜淡淡道:“还好。”
“谈的好还甩门?”靳止晏不信,知道他哥又跟以前那样,把自己当小孩处理了。他压下心里的烦躁,不动声色道:“谈什么了?”
靳宜:“工作上的事。”
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靳止晏放在椅子上的手紧了紧,垂下眸,低声问:“……是我不能听么?”
靳宜:“有什么能听不能听的,没必要说而已。”
……是没必要说还是不想说?
靳止晏盯着靳宜的眼睛企图寻找答案,无果。
靳止晏开玩笑:“哥,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当小孩吧,我都二十二了。”
“二十二还会花二十二万买望眼镜?”靳宜抬眼皮。
靳止晏一时哑口。
消费上确实是他理亏,但……能一样么?
再看靳宜已经起身离开,靳止晏握在椅子上的手握紧又松,最后半丧气半泄愤地踹在桌子上。
周一上午八点,三人外加一个小粒,在28楼办公室集合。
小粒的业务水平很高,这些年一直在靳宜和靳止晏手下协助办公,哪怕是靳止晏这种极其挑剔的人,也很难从她身上挑毛病。
简单来说,是个业务能力强,又拼的女Omega。
爱人已故对她的打击很大,不到半个月,小粒的头发白了大半,脸色苍白,嘴唇破了好几处。
谁都能看出来她过得不好,可她仍然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朝靳宜和靳止晏笑了笑。
小粒点头道:“宜总,晏总。”
“……”靳宜脚步顿了一下,向来用无情来形容自己的人,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回应。
他很少面对这样的场合,难得的,有些无措。
靳止晏手臂压在靳宜肩上,左右看:“王雷呢?我们都到了结果他玩失踪?”
靳宜朝旁边躲了一下,“别压我,沉。”
“我又不重。”靳止晏嘟嘟囔囔,把胳膊移开了。
“雷总去提车了,我在这边等您们。”小粒掖了掖头发。
靳止晏挑刺,“他怎么不来接?”
小粒一时语塞,靳宜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冷声催促:“快走。”
小粒看着二位熟悉的相处模式,笑了一下。
两人没提小粒爱人的话题,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次去的地点,是最有可能接近他死亡的原因。
一路上很沉重,靳宜不是话多的人,靳止晏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小粒更不用说。
王雷最开始还努力热场子,中途心想热他妈什么热,要是他亲人已故,别人使劲在那调节气氛,他能跟对方拼命。
花鸟鱼市场的地段好,周围全是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反观花鸟鱼市场,上空罩着一块廉价的大塑料布,几根被虫腐蚀到镂空的木棍、颤巍巍地支撑着塑料布。
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有的紧凑有的松散,交错纷杂。
打远一看,花鸟鱼市场就像被生生割出来的空间似的。
靳宜想起很久之前去的北方早市,这里和那地方很像,却比那里脏乱的多。
王雷绕了三圈没找到车位,最终停在了对面那片商业区。
收费的停车场,一小时十五块钱。
王雷吐槽:“必须调查出结果,否则钱包要空了。”
靳止晏没好气道:“别在这装穷,我哥给你发红包的时候我可看见了,没亏待你。”
靳宜瞥他一眼:“等会拿你手机给雷总发个红包。”
王雷:“!”
靳止晏:“?”
靳止晏不服,“为什么?!”
那些钱都是他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完发给他的!
靳宜轻笑一声,目光在他左口袋扫了一圈,反问:“你说为什么?”
靳止晏:“……”
左口袋是他昨天装望眼镜的那个兜。
靳止晏后悔到肠子都要悔青了,究竟是谁说的,买珍贵的礼物会让对方心动。
怎么他哥非但没心动,天天还盯着这个不放。
靳止晏顶着靳宜的眼神杀,艰难地掏出手机,输入了100.00。
思考半秒,靳止晏把小数点提前一位,忍痛地发给王雷。
“发完了?”靳宜问。
靳止晏心情更差了,闷声道:“发完了,有零有整。”
王雷一听立马喜滋滋地开红包,正想说“谢谢晏总”,红包一亮,王雷笑到一半的脸僵住了。
【10.00】
好一个有零有整。
王雷崩溃了:“这他妈一个小时车费都不够吧!”
靳宜眼睛带着笑意,拿出手机帮他补了五块,道:“有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收到红包提醒,王雷重新挂上笑容:“谢谢宜总,还得是我们宜——哎?”
看着屏幕里有零有整的5.00,王雷傻眼了。
这二位不愧是兄弟,真是一脉相承。
靳宜好心提醒道:“这回够一个小时车费了。”
“不待这么玩人的!”王雷咆哮道。
小粒本来想到这地方和爱人死亡相关,一路上勉强的笑都摆不出来,这会儿却笑了。
笑的眼睛眯起来,在这一秒,仿佛又变回当初那个爱美爱拼的小女孩。
进到花鸟鱼市场四人收了玩闹的心,不因别的,单纯因为……太臭了。
不是单纯的臭味,而且略微复杂的,像掺着水果蔬菜的溃烂味、常年不清洁的灰尘味、人来人往的汗水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腐朽味。
幸亏天气转凉,否则难以想象。
王雷捂着嘴,开唇缝说话:“这他妈……怎么活下去的?这都不拆?”
靳宜也是这么想的。
这种地方别说能不能赚钱,就连生存都极其艰难。
老顽固不是老年痴呆,放着大好的福利不要,守着这种比垃圾场还垃圾场的地方?
是因为情怀,还是别有原因?
王雷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这在门口就这味,进去得什么样。
靳宜说:“走吧。”
王雷面露犹豫,虽然他没那么矫情吧,可这……已经不是一般程度了。
靳止晏和小粒也受不了,靳止晏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靳宜,给靳宜拉衣领,小粒则是紧紧闭着唇。
“堵门口干什么啊?来当保安的?”后面突然传来一声。
这人说话愿意拉长音,拖拖拉拉,配上欠欠的内容,听了让人想往他脸上砸一拳。
靳止晏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有人往枪口上撞,脾气瞬间燃了。头还没转过去,信息素便如同解开笼的野兽,刹那间倾斜而出。
信息素如利刀般刺射过去,哪怕靳止晏有所收敛,伤害度仍然惊人。
靳宜反应很快,立即在小粒和王雷身上加了层保护。
只见男人像被定住一下,身体钉在原地几秒,靳宜察觉到空气中逐渐加重的信息素,冷声道:“还嫌不够?”
靳止晏眼睛紧紧锁在男人身上,没说话,空气中的信息素却逐渐消散。
这个过程也就三四秒。
发生的太快,王雷和小粒处于茫然状态。
男人的身子动了动,缓慢弯下腰,手掌颤抖着,慢吞吞地撑着膝盖。
半晌后,猛地起身喘了一大口气,仰天长喊:“我靠!!!”
“……”
男人眼睛亮晶晶的,钦佩道:“我刚刚好像不是自己了,有意识但是死活动不了,身上被车碾了那么疼……我靠,哥们,这是你的信息素?这么牛逼?”
“……”
见过有病的,没见过这么有病的。
靳止晏压根没理他,在一旁闷闷不乐,显然是因为他哥的阻止,闹情绪了。
靳宜在低声问小粒的状态,也没理他。
男人左看看右看看,把目光落在落单的那位。
王雷撇开视线。
男人继续盯着王雷,眼睛闪亮。
王雷咳了一声,把头整个转走。
男人继续……
王雷指着靳止晏的衣服,疑惑地“咦”了一声:“晏弟,你这衣服扣子不错啊。”
男人走过去,胳膊自来熟地搭在他的肩上,“兄弟,你看我衣服扣子怎么样?”
“啊?”王雷没辙了,认命地转过头,“我看看……”
王雷顿了一下。
他妈的,一件体恤,哪来的衣服扣子。
男人脸不红心不跳,见人搭话就问:“兄弟,这哥们信息素这么强?得A级了吧?”
真正的A级干巴巴道:“得有吧,不知道,我们上下级关系,不熟。”
“我看也是,刚刚你说话他都没回。”男人往他身上捅刀子。
王雷没吱声,男人问:“你们来干嘛的?”
王雷:“就是随便……”看看。
“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药。”
王雷猛地扭头,眼睛瞪圆了。
靳宜下巴藏在黑色毛衣立领中,柔软的黑发自然垂着,很乖顺,配上那双深渊般的黑眸和声线,又给人满满的疏远感。
空气有些凝固。
王雷一时间没来得及圆场,他懵得不行。
他们调查从来不说真实目的,假话张口就来,哪有当着陌生人说实话的?
万一对方是同伙之一呢?
万一隔墙有耳呢?
万一……
没什么万一。
因为男人眯起眼睛,腾地笑了,“你是说安乐死?”
靳宜没听过这个词,但不妨碍:“嗯。”
“我不能白说啊,得交换。”男人声音又开始欠了。
靳宜:“条件。”
“把你男朋友借我用一下。”
我靠。
王雷嘴角抽了一下,没敢抬头,这兄弟也是牛人,一句话踩两个雷。
靳宜没回话,男人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半个研究人员吧,这哥们信息素太牛了,我想让他再释放一次,重新感受一下。”
靳宜:“他只是B+。”
“啊?”男人质疑,“B+会这么强?”
王雷嘴角又抽了一下。
S级说成B+,不愧是宜总,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
结果祸从天上来。
靳宜道:“吓唬吓唬人罢了,不值一提,你可以感受你旁边这位,货真价实的A级Alpha。”
王雷:“!”
男人有点犹豫。
靳宜不动声色加筹码,“三次。”
“他很强。”
前一句话男人还能受得住,最后一句,简直戳到了他的致命点。
男人不再犹豫,利落地跳过去,继续用欠欠的语气说:“你想听那个安乐死吧,来来来,跟我来,咱们去好地方慢慢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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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晏咱们哥哥就是小说里最大反派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