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施淮果然停了动作。他也是一时气急,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断然不会亲自动手打人。在得到这一个多月来贺白有时甚至一天都吃不上饭的时候,一把火直接把他的理智少了个干净,才会在医院亲自动手。

  施淮闭了闭眼,却仍是怒火中烧,眼睛仍旧像有火喷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压低了声音说话,“把人带走关到楼下301病房,给点水喝就行,伤也不用治了,够了一个月再放出来。”

  袁谨念美目一瞪,一个月就只给水喝,那等到放出来的时候人也就别活了。施淮是疯了吗,这可是在杀人。可是看着他那副阎王样子,只好带人把李京拖了下去。

  等到护士给贺白扎好针,施淮一直在旁边站着,拿了贺白喝了一半的粥,一口气喝完把塑料盒子扔进垃圾桶,叫了护工进来收拾垃圾,最后坐在沙发上看贺白。

  贺白觉察到他的视线,微微偏头闭上了眼。

  施淮瞬间收回目光,呆坐半晌,困意来袭,歪在沙发上几乎要睡过去,朦胧间看见护工和贺白说话,那护工却是袁谨念,他的确是睡了,却清晰地听见两人的交谈。

  “贺先生。”袁谨念声音很轻。

  贺白似乎愣了一下,“袁助理。”

  “长话短说吧,我知道您这一个多月来很多次都吃不上饭,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和您道歉,负责照料您的是施总的保镖李京,刚刚您可能也听到了施总把人揍了一顿,关了起来,吩咐一个月只能让他喝水。”袁谨念顿了一下,“贺先生,施总这是在杀人。”

  贺白惊讶了一瞬,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啊贺先生,施总因为您没吃好饭才大发雷霆。”

  施淮看见贺白摇了摇头,“袁助理,您可能会错意了。施总把我关起来的事情您也都知道,他不在意吃饭这些小事的,也可能他都知道,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袁谨念惊讶,“您,是这么想的?”

  “他讨厌我,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也是可能的,您可能多虑了,那位保镖不会有事的。”

  施淮的心痛成一团,原来贺白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这都是自己安排的一场戏,先是关起来折磨,再找个替罪羊做戏,黑脸变白脸。

  袁谨念把垃圾都收拾完,“既然这样,贺先生我就先走了。”

  等袁谨念走出门,施淮才睁开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仁发红,他抬头去看贺白,“白白,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故意饿着你,我让袁助理安排人照顾你的,我,我不知道……”施淮说不下去了,无论他怎么解释,造成这一切伤害的源头都是他,说的越多越是在为自己的过错狡辩。

  李京是施淮的保镖,袁谨念在出差之前把送饭的任务交给了他,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却被他办砸了。

  李京起先也是兢兢业业地买了饭准时送过去,后来他母亲生病要做手术住院,又碰上爷爷去世,家里一堆破事,他有时顾不及了就给贺白点外卖,可是当时施淮安排了人守在那一层,不让外卖员进。可以说除了李京亲自去送饭,旁人都不放进去。

  他顾头不顾尾的,觉得施淮对这个人也不上心,以为是得罪了施淮的关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他便也没那么积极了,有时是买几天的菜送过去,有时忘了索性就推一天。

  所以有时贺白一天都吃不上饭,甚至是一连几天只能喝水充饥。

  贺白坐起来一些,避开施淮的视线,就这么坐着。

  “白白,你和只见过几面的袁谨念都能说这么多话,和我就一句话都没有吗?”

  贺白抓紧了被角,悄悄抬眼看施淮,“不是。”

  施淮却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贺白身边,刚伸出手便看见贺白身子向后一缩。“白白……”施淮深吸一口气,把贺白的手拉开,“这么用力不疼吗?”

  施淮仔细看贺白扎着针的手,“针好像跑了,疼吗?”

  贺白下意识地要摇头,却在施淮的视线里点头。

  施淮按了铃叫护士来。一看果然跑针了,又换了只手扎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施淮看着原先的针口不出血了才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他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睡觉,此刻头顿顿的疼,低头看了会儿贺白,然后起身离开了。

  没有他,贺白会自在一些。

  施淮让人拿了套衣服,打理好自己便去了公司,处理昨天的工作。

  施淮把文件递给袁谨念,又打开抽屉拿出一部手机,“这是贺白的手机。你去医院看着他吧,他早上没怎么吃饭,中午看看他想吃什么,不过也只能吃点清淡易消化的。”袁谨念点头,便退出去了。

  施淮抽了半根烟,烦躁地看不下去策划书,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施淮被电话吵醒才发现自己爬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半个胳膊被枕麻了,有些费劲地接通电话,还带着困意,“喂。”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青蓝色的天空混杂着如血的晚霞,在光滑的绸缎上开出花来。

  “施总,贺先生不见了!”

  “什么?!”

  施淮驱车赶往医院,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上跑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质问袁谨念,“他人呢?!我就一会没在,连特么个人都看不住!”

  袁谨念说自己去给贺白买饭,门口有保镖守着,回来之后贺白和保镖一起不见了,贺白的手机放在病床上没拿走,她便率先通知施淮。

  施淮听到自己大脑的那根弦瞬间断了,贺白能去哪,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他身体还不舒服着,是不是没穿鞋,这大理石瓷砖很凉,他还没吃晚饭,他……

  “保镖人呢?!都死了吗?”

  “去叫施凯鼎给老子查监控,在他医院还能丢了人!”

  “人要是找不到,你们就都滚蛋,集团不养废物。”

  施淮跑了一路,额头上都是汗,发胶固定好的头发也散下来一缕,领带被扯开,袖扣也不翼而飞,西装裤腿上沾满了尘土。

  就在施淮要再次下楼去找人时,施凯鼎急匆匆地过来了,“小叔。”

  “查到了?人在哪?”

  施凯鼎硬着头皮说,“因为今天上午的事,我把这一层的监控关了。”上午施淮在这里大打出手,是怕监控留下对施淮不利的影像,才关了。

  “废物!”施淮一拳砸到墙壁上。

  施凯鼎头皮发麻,额间滚下冷汗来,“我这就派人找。”

  施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按捺着内心的怒火,咬牙低吼着,“快去找!”

  就在医院忙成一团糟时,贺白从通往天台的楼梯上走下来,施淮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便看见贺白光着脚站在楼梯台阶上,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贺白看见蹲坐在地上的施淮时,表情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施淮看见他目光一闪,疾步走过去,一把抱起贺白,“怎么不穿鞋?”

  贺白有些抵抗他的接触,推拒着他的肩膀,却依旧被人抱紧在怀里。

  “去哪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施淮话是和贺白说的,眼神却瞥向那两个保镖,当时太着急以为贺白被人绑走了,竟然忘了试试还能不能联系上保镖,碰上贺白的事,他简直理智全无。

  那两个保镖一哆嗦,“施总,贺先生说想看晚霞,我,我们便陪着他上去看了眼。”他们上午都见了施淮对贺白的不一样,把贺白当成了第二个老板,施淮又吩咐他们照顾好贺白,自然满足贺白的要求。

  施淮抱着贺白往病房走去,“那也得穿鞋啊白白,你病还没好。”

  贺白嗫嚅着说:“你生气了吗?”

  施淮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我说过了,白白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有生气,白白想去看晚霞,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那可以天天看吗?”

  施淮一愣,接着满口答应,“可以,当然可以了。”贺白好不容易提次要求,他哪有不答应的。

  病房桌子上还放着袁谨念买来的午饭,施淮打开看了眼,是皮蛋瘦肉粥和炒芹菜。“白白,是你想喝皮蛋瘦肉粥吗?”

  贺白拽着被子盖住脚,“嗯。”

  只是一个单纯的嗯就让施淮眼睛里冒出光来,虽然是和袁谨念说的,但好歹比来者不拒好了太多。

  施淮让人再去买一份,这份早就凉透了。

  “白白,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面条。”

  施淮点头,看着贺白又要下床,“白白要做什么?”

  贺白停了动作,“我想去厕所。”

  施淮脱下自己的皮鞋,把鞋后掌用手指压下去,放在贺白的面前,“先将就着穿吧。”

  贺白穿他的鞋大,趿拉着去了厕所。

  有人敲门,接着推门而入,施淮神色不明地看着施凯鼎。

  施凯鼎讨好地叫他,“小叔。”

  施淮冷哼一声,“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

  “是是,我知道。”说着便看见贺白从厕所出来,脚上当拖鞋穿着的是上了万的手工皮鞋。他眼神一错,又看见施淮脚上只穿着双黑袜子。

  施凯鼎脸上明晃晃的四个字,“色令智昏”。

  “还有事?”

  施凯鼎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指了指施淮的手,“咳,这不是,给您处理一下。”

  施淮伤的是右手,指关节处撞击造成的伤害,手背整个肿起来,看着渗人。

  施凯鼎拿冰袋给他冷敷,“看样子没伤到骨头,明天这个时候再热敷一下,没什么大事。”

  施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眼睛都长在了贺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