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淮拎着打包好的饭菜推门而入,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孩,正扭头透过落地窗专注地看着窗外。电视剧的声音还在响,可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偶像剧的台词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播放,却带来了些鲜活。

  直到男人开口叫他,“宝宝。”男孩有些迟缓地扭头看他,冲他笑了笑,“回来啦。”

  施淮看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把饭菜都放到盘子里,给贺白盛好饭,叫他,“宝宝,过来吃饭。”

  贺白把电视关了,低头穿好拖鞋,等施淮坐在了餐桌旁,才坐在了他对面,却一直不动筷子,等到施淮先动手夹菜,他才慢慢地拿起筷子来,安静地吃饭。

  施淮注意到他的一系列行为,心狠狠颤了一下,软了声音和他说话,“宝宝今天是在看什么啊?”

  贺白正在夹一块麻婆豆腐,听见男人问话,手一抖,豆腐就又掉进了盘子里,汁水四溅。贺白抬眼看他,又迅速低头,“对不起。”起身打算去拿纸巾擦一擦,却被施淮拦住,“不用,没关系的,吃饭吧。”

  贺白便又坐下来,仍旧去夹那块麻婆豆腐,放到碗里,却再也不吃别的菜了。施淮就这么看着他把本来就不大的豆腐,用筷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伴着米饭吃。

  施淮看不下去了,每样菜都夹了些放到他碗里,“多吃点。”

  贺白点头应了一声,沉默着吃饭,过了一会儿说,“我在看外面的风,树梢被风吹动,感觉有点远。”

  施淮吃饭的动作一顿,他这是在回答自己问的问题。施淮本意是要问他看的什么电视剧,找个话题和他聊聊天,没想到他是在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吹树梢。

  他被施淮从外面绑回来,关到家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最开始只能在床上躺着,脚腕上锁着长长的链子,后来见他乖巧不吵不闹,也不跑,便给他解了链子,活动范围也从床上到卧室,再到这两层的复式公寓。

  他乖的不得了,施淮问什么就会答什么,男人不让他去书房,他就连二楼都不曾上去,只在一楼的卧室睡觉。施淮有时难免情动,他也不反抗,被折腾得累了,就趴在床上阖着眼休息,任由男人在他身后进出。

  娇软听话,曾经的娇纵顽劣仿佛过眼云烟,那些好像永远都说不完的话,都变成了男人问他才会说的话。安静乖巧,懂事听话,怎么看都是施淮心目中的完美爱人。

  可是他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贺白看他神情沉重,脸色冷凝,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瞬间就放下了筷子,小声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我以后不看了,你别生气。”

  施淮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吓到了他,急忙去哄他,“没有,我没有生气,你想看就看,我不拦着你,也不会生气。”

  贺白只是点了点头,沉默良久开口问他,“米饭凉了,我能不能不吃了?”还不等男人说话,他又拿起筷子,“不能浪费粮食。”

  贺白以前很爱吃的,不仅喜欢吃还喜欢自己鼓捣着吃,生平最大的爱好除了施淮,就是探索各地的美食。不过他有个毛病,就是眼大肚子小,觉得自己肯定能吃的完,点的餐就会多,又舍不得扔了,就打包回去自己吃剩的,却给施淮做新饭吃。

  施淮那时只当他是个玩物,又正值被家里催婚,工作压力也大,回家看见贺白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自己却在吃剩饭,到最后剩了很多,贺白收拾餐桌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慌乱之间失手碎了几个盘子,洒了一地的饭菜。

  就挨了好长时间的训,从他吃的太多,肚子上一层软肉,到毛手毛脚,再到浪费粮食,最后连地板都来不及收拾,就被施淮按在了收拾了一半的餐桌上,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后腰被硌的青紫,双腿无力地垂在桌边,施淮却还没有发泄完,又把人压到床上折腾了一夜,自己痛快了,却把人扔进医院不管了。 施淮显然也想到了,看着眼前的人日渐清瘦,低头可以看见后勃颈和背脊连接处的骨头凸起的越发明显,以往有些婴儿肥的脸也瘦削下来。而现在脸颊两侧鼓起来,正在用力地咀嚼嘴里的米饭。

  “贺白,不想吃就不吃了,剩下了也没关系。”

  贺白没有抬头,握着筷子的手指却渐渐收紧,声音细小如蚊呐,“想吃的。”

  施淮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看着他紧握筷子的样子,没由来地心痛,“宝宝,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不用勉强自己。”

  贺白这才抬头,“那,我不吃了行吗?”

  施淮这个时候哪还能不应他,“行啊,贺白,”施淮顿了顿,声音温柔,“你不用来问我,由着你自己的意愿就好。”

  贺白却咬着嘴角不说话了,默默地把筷子放下,规矩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施淮吃完饭。

  施淮不明所以,“贺白?”

  哪知贺白听见叫他,却猛地低头,坐直了身体,垂在身侧的手也搭在了桌沿上,声音闷闷的,“嗯。”

  施淮陡然反应过来,他那时脾气好时,变着花样叫贺白,什么白白,宝宝,宝贝,贺小白,还当着别人的面,不加掩饰地亲昵,喊的贺白恼羞成怒,一拳就砸在他胸口上。脾气坏时,总是直呼其名,但那个时候贺白并不怕他。他一生气就喊贺白,教训他或者故意不理他,贺白也就和他杠,两人常常大吵一架。冷战是不可能的,因为贺白不玩这一套,施淮要是不理他,他就去找施淮理论,最后虽然避免不了吵架,但也就莫名其妙地和好。

  因为贺白总是那个先道歉的人,他道歉也不会低声下气,甚至于有些扯高气扬,“好了!我的错行了吧!我跟你说抱歉!施先生可以回家了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贺白就不会在和他吵架了,在施淮喊他全名的时候就正襟危坐地挨训,然后在施淮训完之后乖巧地说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贺白渐渐变得安静,顺从,不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不再吵闹,他把尖锐的刺吞进自己的肺腑,碾碎了蛮横的骨,收起了满腔的热烈爱恨,变成了施淮口中懂事的男朋友。

  或许是从施淮的前男友,也算不上什么前男友,炮友更为准确一点,来找他妄想再续前缘,被贺白碰见,知晓了他丰富的感情史之后。

  或许是从施淮嫌他太过于沉闷,却从来不思考为什么他情绪日渐低落,时不时地吼他,训斥他,贺白也不反驳开始。

  或许是贺白从媒体上看见他和一线女星的绯闻,那一线女星还是连家的大小姐,而施家给施淮介绍的相亲对象就是她,紧接着便又在网络上看见施淮要和连梦梦结婚的消息。

  或许是贺白来质问他,而他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你不过就是个玩物”。

  或许是贺白要和他分手,他同意了,却在贺白搬走的第二天就把他打晕绑了回来。

  或许是终日将他囚禁在这公寓里,吹不得春日的和风,得不到人身自由。

  或许是在这金丝牢笼里,只有他孤单一人,而施淮见他不吵不闹不跑,所以也不常回来,一回来不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就是压着他做那事。

  或许他在一味地妥协,认输,迁就,施淮却从来没有发现,甚至变本加厉地消耗他的爱意。

  施淮心头一痛,他给贺白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让他一听见被喊全名就紧张,而自己还把他当作个人的私有物,辞了他的工作,收了他的手机,断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施淮双拳紧握,脖颈上的血管凸起,呼吸急促,无尽的懊悔充斥在他胸膛。他都做了些什么?!他都干了什么?!

  他哄骗贺白和他谈恋爱,却把贺白当做很好*的小情人;他要贺白逆来顺受,不断地削磨他身上的棱角,把他装进自己理想爱人的壳子里;他要贺白爱他,舍不得贺白,却和别人谈婚论嫁,在贺白离开后囚禁他。

  贺白见他这副样子,瞳孔猛的一缩,仓皇站起来,就往卧室跑。

  施淮痛到说不出话来,看着贺白慌张害怕地跑到卧室,他急忙站起身来想要叫住他,却在看见贺白用力地关上房门之后停住了脚步,泄气地坐在椅子上。

  贺白怕他。明明之前两个人再怎么吵架,甚至动手打架,贺白都没有怕过他。他好像有永远花不完的热情和勇气,而现在却被他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