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璟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抬眸看见何璟的时候,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何璟知道,他是跑过来的。
上一次秦钰鸩过来, 他就站在门口把人赶走, 这次却有些手足无措。
何璟的内心雀跃着,可是看到秦钰鸩的时候, 却又下意识地不给好脸色。
他手指蜷了蜷, 冷冰冰地问:“你来做什么?”
可是说这话的同时, 他又担心自己的坏脾气会再次把秦钰鸩给赶走。
他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但很多时候, 都拉不下脸来和好。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才会有这么多人认为他这个人不近人情吧。
秦钰鸩抬眸同他对视, 眼睛极亮,一下子勾住了何璟的心神。
“我想, 陪你过节。”
何璟的眼皮一跳。
他刚刚,说什么?
秦钰鸩的目光很认真,不像是说谎。
何璟的眼睫不安地颤了颤,下意识地问:“你姐姐那边呢?”
听到何璟提他姐姐, 秦钰鸩肉眼可见的有几分失落。
果然,何璟的关注点永远在秦怡身上。
他酸溜溜地想:非她不可吗?
但随即他清醒地想到,何璟原本就是因为喜欢他的姐姐才愿意耐下性子跟他周旋的, 他自然是非他不可。
秦钰鸩告诫自己, 自己只是何璟心上人的弟弟, 不要冒犯, 不要逾矩。
他敛下眼底的痛色, 尽量装作从容,笑道:“她来不了, 我们就搭伙过个节吧。”
何璟有些意外。
明明上次还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吗?这次居然又要放弃掉姐姐那边陪他过节。
秦钰鸩...真是让人搞不懂。
何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心情,终是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让开了点位置,淡淡道:“那,进来吧。”
谁都不知道,他看似平静的面色下,心情已经快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秦钰鸩见何璟愿意放他进来,心情无比雀跃。
何璟的家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客厅还是清清冷冷的,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厨房....
还是那个受灾现场。
秦钰鸩心想,幸好自己过来了,要不然何璟恐怕大过节的还要给自己捣鼓点黑暗料理吃,指不定又要吃坏肚子。
何璟显然也想起了厨房的惨状,下意识就想拦着,不叫他看见。
但是他转念又想,自己的厨艺什么样,秦钰鸩全都知道。
毕竟,他全部都看过。
既然他都看过,那似乎也就没什么好丢人的了。
何璟感觉自己拿到绝症通知书后,底线真的在慢慢降低,摆烂一般,连羞愧都懒得羞愧。
看着何璟慢慢挪开脸的样子,秦钰鸩一阵心暖,笑道:“那今晚,还是尝尝我的手艺吧。”
.....
何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该自己冷冷清清的过节,但是此刻,厨房里却飘来了烟火气,还有秦钰鸩的声音在里面絮絮叨叨。
“土豆不能这么切。”
“刀不能像你这样用,容易切到手。”
如此热闹,何璟甚至都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所以老天才会难得一次施舍给他一个热闹有人陪的夜晚。
晚上的时候,电视放着节目,秦钰鸩像上次一样,在餐桌上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当热气飘进何璟的眼睛里时,他想到这些天颠沛的遭遇,一时之间,竟有了想哭的冲动。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秦钰鸩告诉他,今天晚上会有一个漂亮的惊喜。
何璟眼睫轻颤,也怀了点期待道:“什么惊喜。”
秦钰鸩笑了笑,拉他去了阳台。
站在阳台可以眺望夜空,看地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秦钰鸩轻轻开口,开始倒数。
3
2
1
声音凑的那么近,像是耳语一般。
当最后一个数字随风消逝时,漫天黑夜被灿烂的烟火所取代。
苍穹之上,绽放的烟花那么的耀眼夺目,将何璟漆黑的眼眸照亮。
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淹没在烟花中,没叫旁边的人听见。
何璟的眼眶有些湿热。
他这辈子隐瞒了太多的心事,以至于很多时候,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真心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但,他一辈子都要这样吗?
他的心思,一辈子都要埋进土里吗?
他不想这样。
他看着秦钰鸩那俊朗的面庞,酣畅肆意的笑容,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种热忱的冲动。
这一次,他想向秦钰鸩坦白一切。
他对他的欣赏,喜欢和在意。
与他是谁的弟弟无关,只是他,只对他。
何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份勇气,或许是因为接下来的时日无多,或许是在对秦怡坦白之后,他有了更多更多的私心。
他的指尖蜷了蜷,红了耳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直直地看向秦钰鸩的眼睛,认真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秦钰鸩“嗯?”了一声,低下头来,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什么?”
何璟感觉自己紧张的快要死掉,浑身的血液上涌,害怕,却也迫切。
在最后一束烟花响起的那一瞬间,他看向秦钰鸩,开口道:“其实我...”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肃穆。
何璟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滋味。
他点开手机,发现是医院的主治医生给他打来的电话。
何璟:“......”
他看了秦钰鸩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到另一个房间将电话接通了。
“怎么了?”
“何教授,就上次的复诊结果来看,我们判断,你的病....可能是误诊。”
何璟傻了:“误诊。”
电话里,主治医生不停地向他道歉,但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刚才第一次大着胆子向秦钰鸩表白,心里多少是存着反正接下来时日无多了,该吃啥就吃啥,该干啥就干啥,该表白就表白的心思的。
但现在,他不敢了。
因为主治医生告诉他,他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电话挂断的时候,秦钰鸩走了进来,看着何璟恍惚的神色,一时之间忍不住问道:“何教授,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何璟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忘了。”
秦钰鸩愣住了:“啊?”
他跟在何璟屁股后面追问着:“要不你再想想,刚刚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严肃。”
何璟固执道:“我想不起来了。”
“您再多想想呢?”
“就是想不起来了!”
.....
秦钰鸩看着何璟拒绝回忆的样子,也不好多做强迫。
但是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种自己损失了一个亿的感觉。
就连何璟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还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以至于他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了何璟桌子上的书,上面的东西掉了下来。
秦钰鸩立刻俯下身子想整理好。
这时候,他看见一张奇怪的纸被夹在一本书,因为刚才的坠落,弄折了一角。
秦钰鸩知道何璟有轻微的强迫症,纸页要是有折痕,他肯定看不习惯。
于是,秦钰鸩就顺手想将它抚平。
可是在看到它露出来的字样时,秦钰鸩惊呆了。
何璟他....得了绝症?
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他握着纸的手都在发抖。
难怪...难怪....
何璟想告诉他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跟自己瞒下来....
秦钰鸩感觉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痛得要命。
他可以接受何璟跟自己的姐姐在一起,因为这件事里,必须忍痛忍耐自己感情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可现在...
何璟生病了。
那他之间坚持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