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我们凝凝>第20章

  蒋凝坐在床边的地上,蜷着身体,把头埋在胸前抽泣,后背一阵阵冒冷汗,手脚发软,心口发凉。

  他有些后悔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乔臻这样歇斯底里地闹脾气,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乔臻就不能忘掉楚云天,看一看他呢?

  每天每天,他从那间琴房路过,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楚云天的影子之下。

  乔臻的怀抱也依旧冷,冷得他心痛,他捂不热,因为这不是属于他的怀抱,是乔臻留给楚云天的。

  现在,他也觉得乔臻才不会为了他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去买什么桑葚,一定是被气走了。

  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而他又不是乔臻喜欢的人,乔臻凭什么要回应?

  他哭了很久,好像又只有一会儿,然后他的头开始疼起来,像是陈荣曾经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墙上撞时那样的疼。

  他下意识喊了两声“乔臻”,下一秒反应过来乔臻不在这里。

  咬牙捱了一会儿,只觉得头要裂开来了,嘴里满是血腥,浑浑噩噩站起来往外面走,下楼梯时一个踉跄,狼狈地滚落下四五级台阶,摔在二楼的楼梯口。

  朦胧的视线中,琴房的门开开合合,大约是哪里涌进来的风在捣鬼,但蒋凝被吓坏了,他以为那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入腹中。

  他惶恐地连连后退,恍惚间心里一空,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时,那幻象已经消失无踪。

  此时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一老一少两个男女跑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他发觉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在这里干什么,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变得没道理了,世界好像分崩离析成无数的脆片,他的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清楚,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但是预想中的毁灭没有到来,什么都没发生。

  深深的寂静笼罩着四周,他坐在椅子上,看见头顶亮起的水晶吊灯,是自己熟悉的餐厅中的那一个,他和乔臻在这样温暖的灯光下度过了许多个夜晚。

  苏小小从厨房走出来,把一碗热汤放在桌上,他伸手捧住,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苏小小又问他要不要去看燕子,他点点头。

  几只鸟儿蜷缩在鸟巢中,它们都睡着了,三个幼崽被护在两扇羽翼之下,露出粉红色的身躯。

  蒋凝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他对着这一窝燕子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嫉妒心。

  他和乔臻永远不会像它们一样,有一个“家”。

  他回到房间,上楼时遇见沈叔,沈叔问他乔臻到哪里去了,他摇摇头,垂着眼睛说:“我不知道……他还会回来吗?我惹他生气了。”

  “当然会回来。”

  蒋凝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回到房间继续等着。

  一切都整理好了,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回归到原本该待的位置,但蒋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会再复原了。

  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思维却很活跃,在各个时空跳来跳去,一会儿想起母亲,一会儿想起陈荣,一会儿又是乔臻,还有楚云天。

  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给乔臻打了个电话,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看着通讯里“乔臻”这两个大大的字,把它们复制到搜索框里,按下了回车键。

  跳出来的信息不多,有几个重名的人展示在首页,蒋凝一个个看过去,一页页往下翻,最后在十多页的地方发现一个视频,标题写着“xx届全国学生运动会击剑比赛实况”,封面图赫然就是乔臻。

  虽然很年轻,看着比现在的蒋凝还要年轻一些,但蒋凝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鲜花和金闪闪的奖牌,笑得一脸阳光。

  蒋凝点进去,看完了这一场近一个小时的击剑比赛。

  他根本看不懂,只知道乔臻是屏幕左边的那一个,每次出剑的速度都很快,十分果决,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决胜局也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

  最后的颁奖典礼,他也看了。

  他其实不该看的,因为他的眼睛特别痛,像被小针扎了似的痛。

  可他想再看一眼乔臻不戴着面罩的面容,想看他的笑,但是他的注意力全被颁奖仪式之后的事情夺走了。

  摄像头推近乔臻,跟着他一路到了观众席,他拥抱了坐在靠过道位置的那个年轻人。

  蒋凝认出来那是楚云天,他看过很多场楚云天的演奏会录像,所以他知道,他认识,那就是楚云天。

  他哭起来,一遍遍地重播,一遍遍去看这一对金童玉女。

  后来他终于累了,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气势汹汹,又把他吵得没了睡意。他把小夜灯打开,借着微弱的光盯着窗户看,看雨水如何从玻璃上滑落,看一道道水痕是如何纵横交错最后又分道扬镳。

  他觉得自己也会和乔臻分道扬镳,这是总有一天会发生的事情,而现在,就是他和乔臻分别的开始。

  天光微亮的时候,他终于倦了,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没睡着。屋外在打雷。

  冬日里的雷声并不多见,他蜷紧了身体,有一瞬间的害怕,不由自主地将乔臻的枕头抱在了怀里,而悲伤再度席卷而来,像龙卷风过境一般,将他伤痕累累的心再度摧折。

  他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观看、回忆这两年生活中的他经受的落寞,像掉入大海中的水手,在白雾笼罩的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浮,或是在风浪肆虐的暴雨夜,遥望着代表希望的灯塔。

  他猜想乔臻会不会回来,回来的话是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的话是去了哪里,就这么又过了很久,雨停了,日头高照,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床尾的地面上,不知反射着什么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