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难免落俗>第22章 醉酒、涩涩的疼

  楚纪西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邻近的一张桌子后面站起一个高大男人,几步便走到了何弦面前,在楚纪西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落座。

  何弦失魂落魄的目光,在触及到面前男人的一瞬,变得凶狠无比。

  是斐寒,和楚纪西关系不清不楚的斐寒。

  他正要开口,却被斐寒出声打断。

  “你真的以为你做这些事是对他好吗?”

  斐寒目光冷得像块冰。

  何弦双手抱胸,眼神轻蔑:“我帮他还债,派人保护他,防止别人骚扰他,这些不是对他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有什么资格指教我?我能为他做的,你做得到吗?”

  斐寒勾起唇,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

  “自以为是!如果你真的为楚纪西好,又怎么会肆意践踏他的自尊心?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相当骄傲的一个人吗?

  还是说,你和他相处六年,从头至尾,你喜欢的你爱的,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楚纪西。”

  何弦嘴巴微张,无意识瞪大了眼睛,他沉默两秒,收紧了抱起的双臂,哽着脖子虚张声势:

  “你了解楚纪西多少,又了解我多少?

  我和楚纪西是夫妻关系,他在我面前只需要做真实的他,有困难了向我求助,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斐寒勾起的唇角落下来,看向何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失望。

  这就是占据了楚纪西一整年的人?

  “何弦,楚纪西并非一株需要攀附别人生长的菟丝花。

  他从小矜贵骄傲,注定如鹰一般,搏击长空。

  倘若某一天,他从高空坠落,翅膀折断,浑身染满泥泞,最不想看到的是他看重的人把他当成残废一样。

  他要的只是一阵风,风起,他便能咬牙重新展翅高飞。”

  话音落下,斐寒起身离开。

  何弦绷紧的神经松了弦,他双手抓住头发,来回拉扯,心里有道声音,好似魔鬼的低鸣: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是他自以为是,是他没有用心?

  不!

  不是这样!

  何弦放下了拉扯头发的手,垂落的额发盖住了他阴郁的目光。

  他明明竭尽所能地对楚纪西好,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六年的青春,十多亿的欠债……

  他对楚纪西的好,岂是别人随口就能否定的。

  斐寒离开咖啡厅,在周围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附近公园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楚纪西。

  楚纪西坐在长椅上,上半身没入树木投下的阴影,手边和地上堆了一堆空酒瓶。

  他沉默无声地喝着,除了眼尾的一点驼红,根本看不出他喝进去多少酒。

  斐寒走到楚纪西身边,轻轻坐下,历经风吹日晒的木质长椅,发出‘咯吱’响声。

  楚纪西却像压根没注意到周围动静,安静地喝着手里的酒。

  斐寒数了一下地上的空酒瓶,足足有二十三瓶。

  楚纪西扔下喝空的酒瓶,伸手去拿新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半空中被截住,斐寒抓着楚纪西的手,低声道说:“你胃不好,别喝了。”

  楚纪西没有回答,薄唇抿的很紧,有一丝水色沾染唇畔。

  斐寒看向楚纪西的眼睛,这才发现楚纪西目光空落落的,没有焦点。

  楚纪西喝醉了,他不像别的醉鬼,既不吐露心事,也不倒头就睡。

  如果不特意去观察楚纪西的眼睛,很可能都发现不了他醉了,因为他只是比平时更冷淡沉默,其他方面看不出变化。

  斐寒松开抓住楚纪西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半站起身,一只手穿过楚纪西的膝弯,另一只手环抱过楚纪西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楚纪西头枕在斐寒胸膛上,目光疑惑地盯着越来越远的酒瓶。

  围绕在他鼻翼间的气息有些熟悉,楚纪西半抬起眼,看到了流畅的下颚线条,和高挺的鼻梁。

  一路抱着楚纪西回到车上,斐寒将楚纪西送进了副驾驶,为他系上安全带,楚纪西不说话,安静地任他摆弄,涣散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瞧。

  简直乖到不行,斐寒的心都快融化了。

  由于不清楚楚纪西现在的住处,斐寒将楚纪西带回了市中心的公寓,802,他的住处。

  路上也是同样的一路抱回来,楚纪西并不反抗他。

  斐寒将人抱到沙发前时,甚至有些舍不得放下来。

  他停顿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放下楚纪西。

  忽然,楚纪西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失去焦点的目光凝聚到斐寒脸上。

  楚纪西上下扫了两眼,似乎认出眼前的人,他口中吐出的气息里带着酒气。

  “你喜欢我?”

  斐寒目光落到楚纪西眼尾那抹驼红上,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很轻但十分肯定:

  “嗯,我喜欢你。”

  楚纪西的手指摸上了斐寒的喉结,他似乎对这处老是会上下滑动的凸起很好奇,微凉的指尖来回摩挲着。

  斐寒短暂地失了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不知何时仰躺在了沙发上,而楚纪西压制住了他的双腿,眼神很冷,覆上来的唇却滚烫。

  (过程省略四百字)

  窗外灰蓝色的天空逐渐泛白,阳光透过窗棱,散在两人身上。

  楚纪西眯了眯眼,被酒精迷醉的大脑逐渐恢复清醒。

  (事后省略两百字)

  床单已经不能睡了,楚纪西有些笨拙地换掉了床上的四件套,扶着斐寒重新躺下来。

  “我暂时是起不来床了。”斐寒哑着嗓子感叹。

  楚纪西穿衣的动作一顿,又听斐寒低声说:“邻居先生,这几天能拜托你照顾我吗?”

  楚纪西侧头望向斐寒,眼睫轻轻颤动,“应该的。”

  斐寒看着楚纪西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接着客厅里传来细微的衣物摩挲声,楚纪西在收拾沙发。

  斐寒仰面躺了一会儿,没忍住将头埋进了被子里,闷笑出声。

沙拉、 “楚纪西,我好喜欢你啊。”

  斐寒捂在被子里笑了一阵,他脑中忽然过电一般闪过什么,随即坐起了身,顾不得下身难言的疼痛感,强撑着下了床,套上睡衣睡裤,踉跄着走出卧室门。

  客厅里,楚纪西正弯腰捡着地上的衬衫纽扣,昨夜他酒精上头,连解扣子的耐心都没有。

  这时,斐寒大步路过,楚纪西捏着纽扣直起身,只见到斐寒匆匆走向玄关的背影。

  若不是明白自己没有克制好,让斐寒陪他闹了整整一夜,楚纪西都要以为斐寒没有丝毫不适。

  斐寒匆匆走到玄关处的木质摆台,抬手翻倒摆台上的两个黄铜相框,铜框背面朝上,倒在摆台上,斐寒犹豫了一秒,仍不放心,拉开摆台下方的抽屉,将黄铜相框放了进去。

  斐寒此刻才隐隐后怕起来。

  要是装裱着楚纪西写下的便利贴的相框被发现了,楚纪西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斐寒心中升起暗暗的庆幸,幸亏楚纪西还没有走到这附近,没留意到这里的装饰画。

  他心情稍有平复后,转头,对上了楚纪西的眼睛。

  漆黑的眸子如同点墨,皱眉望着他。

  斐寒心中一突,抢先开口道:“我,我忽然想起来这里摆着的画不太应景。”

  几滴冷汗漫上额角,他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冷汗爬满脊背。

  楚纪西看了眼斐寒身后的装饰品摆台,都是些抽象的艺术画,看得出来都是真迹,不过楚纪西对装饰品不是很感兴趣。

  至于斐寒说的那扇门,要不是斐寒提起,楚纪西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摆台和玄关中间藏了一扇隐秘的门,门的颜色和墙面融为一体,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门和墙壁连接处的细小缝隙。

  楚纪西没有在这些事上纠结,他抿了抿唇,问:“你早饭想吃什么?”

  斐寒无声沉默,心情犹如坐过山车,坠下谷底后又直上云霄。

  他嗓音低哑,却又含着几分期待:“都可以,你是给我点外卖还是下去买早点?”

  楚纪西顿了一下,斐寒给出的选择,他一个都没有想过。

  一是因为现在时间还早,还没有到外卖派送的时间。

  二是因为斐寒身体虚弱,又是初次承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热,他得在他身边照看他。

  楚纪西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斐寒内心的预期只到楚纪西愿意为他跑下楼买早点,然而现在楚纪西却说要为他做饭。

  一股热意涌上斐寒的脑袋,他后颈发烫,心脏松软酥麻,缓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做什么都可以。”

  楚纪西脸上犹豫之色更重:“我什么都不会。”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可以现学,你挑一个你喜欢的吧。”

  斐寒手指按着烫热的后劲,微垂眼睫,心中将步骤复杂的饭菜全部划掉,他思索一阵,开口道:“烤土司吧,烤土司,再拌一碗蔬菜沙拉。”

  听上去并不复杂,楚纪西记下了斐寒想吃的菜,转身走进厨房。

  他站在干净光洁的米白色厨房中间,目光犯难,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厨具,楚纪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楚纪西从厨房里探出半边身体,看着朝沙发方向缓慢挪动的斐寒,小声问:“烤土司用什么?”

  斐寒怔住片刻,他没有直接告诉楚纪西用什么,而是拜托楚纪西帮他拿来一把底部带滚轮的椅子。

  斐寒坐在椅子上,滑进厨房里,手指着料理台角落里的一个造型复古的白色方形机器说:

  “这是吐司机,烤土司一般用这个,只要将吐司片放进去,按下按钮,吐司机就会自动烘烤。”

  斐寒讲的很细,楚纪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吐司,认真严谨地将吐司放入吐司机里。

  没过半分钟,吐司机便“叮——”地一声,弹出了烤到微微焦黄的吐司,一股麦香蔓延开来。

  斐寒拉开带消毒功能的洗碗机,取了厨房夹和两个干净的瓷白色碟子,递给楚纪西。

  楚纪西很快便掌握了烤土司这个技能,他夹起吐司摆进碟子里,侧过脸,问斐寒:“你要吃几片?”

  斐寒想说无论楚纪西烤多少,他都吃得下,但最终他矜持地说:“四片就好。”

  楚纪西烤了八片吐司,斐寒适时说道:“我有运动的习惯,蔬菜沙拉的备菜放在冰箱冷鲜区,拿出来搅拌一下就好。

  冰箱里有很多种酱,你可以多尝试几样,挑你喜欢的就好。”

  楚纪西从冰箱里取了一瓶蓝莓果酱,摆在烤好的吐司旁。

  他学着斐寒的动作,从洗碗机里取出了一个水晶大碗,又从冰箱里找到了斐寒说的备菜,拆开袋子倒进碗中。

  至于酱,楚纪西没有特意去了解过蔬菜沙拉要怎么制作,他在冰箱里挑了好久,找到了两样勉强熟悉的调味品。

  醋和咖啡原液。

  多尝试几样,挑自己喜欢的?

  楚纪西皱了皱眉,取出了面前两个熟悉的棕色瓶装调味品,不过醋是酸的,咖啡是苦的,楚纪西想了想,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奶油酱。

  斐寒坐在洗碗机旁边,欣赏着楚纪西在冰箱里挑挑拣拣的模样,他恨不得此刻手里有台相机,这样就可以记录下楚纪西第一次为他做饭的全过程。

  楚纪西将吐司和沙拉端上餐桌,又拿了两套餐具过来。

  斐寒叉起一块吐司,轻咬了一口,明明之前他也用那个吐司机烘烤过吐司,但那些吐司的味道都不如这一块吐司这么香甜。

  斐寒吃了一片吐司,拿起手边的小碗,盛了碗拌好的蔬菜沙拉,叉起几片生菜放进嘴里。

  只咀嚼了一下,斐寒平和的目光陡然变得尖利,他喉头哏了一下,随即咽下了这几片浓缩了酸咸甜苦的生菜叶,尖利的目光重新变得平和。

  斐寒将沙拉碗移到了自己面前,叉子直接伸进了沙拉碗中,他一边大口,一边面不改色地说:

  “楚纪西,你加了什么酱?这个沙拉别有一番风味,我还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全给我吃吧?”

  楚纪西咽下一块抹着蓝莓酱的吐司,看着餐桌对面斐寒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不解。

  难道他在厨艺上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天赋?

  不过,身体不适的人能不能喝咖啡?

  楚纪西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得到了可以适当饮用的建议。

  他没再犹豫,低声说:“你想吃就吃吧,我放了奶油酱,中和了醋和咖啡的浓厚味道。”

  醋?

  咖啡?

  混合着奶油酱?

  怪不得是这个味道,斐寒嚼着蔬菜沙拉,味蕾痛苦,心里却很轻松。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楚纪西受到这种食物的攻击的。

  用完餐后,楚纪西很快便收拾好了餐桌和厨房。

  斐寒从零食柜里掏出了一颗水果糖,含在嘴里,慢慢化着。

  楚纪西看了斐寒一眼,伸手抓了一小把糖果,推着斐寒的椅子把人送回卧室,顺手把糖摆在了床头柜上。

  “你好好休息,午饭时我来叫你。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的名字,我在外面客厅。”

  斐寒忍过一阵子嗓子眼泛上来的古怪味道,他闻言,眼神凝滞了几秒,没忍住道:“中午你准备做什么?”

  楚纪西说:“煮面吧,青菜鸡蛋面,清淡一点。”

  斐寒盯着楚纪西乌黑的眼眸,几秒后,低低应了一声,“煮面就放一点盐就好了。”

  楚纪西点了点头,将自动饮水机推到床边,方便斐寒取用,又调高了一点室内的空调温度,才起身离开。

  看着窗外的景色,楚纪西知道斐寒带他回了市中心的公寓,他回家重新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拿了工作用的笔记本返回802。

  楚纪西将笔记本放到沙发上,进卧室看了眼斐寒,斐寒已经侧着身睡了,眉心微皱,睡梦中似有些不安稳。

  楚纪西手掌抚上斐寒的额头,粗略地测了下温度,还好,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楚纪西略略放下心,他起身正要走,身后斐寒梦呓一般低声叫他:“楚纪西。”

  楚纪西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床上侧躺的斐寒。

  斐寒闭着眼睛,并没有醒,只是在说梦话。

  一直断断续续地念着他的名字。

  “楚纪西,楚纪西……”

  楚纪西静静地听着,直到斐寒陷入更深层的睡眠,闭上嘴不再说话,他才重新抬脚往外走。

  楚纪西刚走到卧室门口,身后又传来斐寒无意识地低喃。

  “楚纪西,我好喜欢你啊。”

  说完这句之后,斐寒再没开口。

  楚纪西回过头,望着深深沉入睡梦中的斐寒。

  他低声回答:

  “我知道。”

  只是这句话,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除了楚纪西自己以外,无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