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D……”
赵成乾挡在谢知奕面前，粗气直喘，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路上赵成乾的情绪就不稳定了。
半导体中心接洽的七个教授在回国前的半年内接连死亡，跳楼，车祸，流弹，自缢。
赵成乾半辈子没见过的死法在他启动领军计划后见识了个遍。
他们中心甚至还有两位挂名导师至今仍然被囚禁着——理由是非法泄露公司机密，一个两个被钓鱼执法出了境，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到我的地盘上了还搞这套是吧？我弄死你们！”
两个抖得跟鹌鹑似的狗仔开门下车，举着手被铐住，在枪口下哆哆嗦嗦的上了警车。
赵成乾缓了许久才卸了脾气，他看向谢知奕，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了，我会申请保护的。”
“他们，可能是狗仔。”谢知奕提醒道。
“谁知道是狗仔还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查查再说。”赵成乾满眼戾气：“哪有这么巧，再有一周就是投标会，现在来找你的麻烦……”
“投标会？”
“之前没和你说……宝通和华洋通信的合同今年到期，他们要重新选择合作商，之前我们的材料效果和价格都不如国外的，现在有了新的成果，打算和宝通竞争一下。”
因为投标会的事，他们已经筹备了不少日子，为了确保成功，对方要求再增加技术员协助。
中心商定后由项目负责人出面，而谢知奕也被赵成乾塞进了技术员团队里。
结果中心那边才敲定了团队成员，谢知奕这边便出了问题。
“好的，我知道了。”谢知奕点点头。
赵成乾松了口气。
他看看谢知奕，又看看简临，有点好笑的说着：“怎么又结伴了？跟小情侣似的，天天腻一块。”
他说完又打量着简临，认真开口：“你可别和你赵叔我抢人，我好不容易物色来的人才，可不能让你拉去娱乐圈当明星了。”
那句像是开玩笑的话才出口，简临就明白赵成乾为什么不回谢知奕了。
——他怕是觉得谢知奕找他是想拉资源进娱乐圈。
娱乐圈挣钱可比当科研人员辛苦多了，谢知奕就算是个傻子，凭着那张脸去当个娱乐圈花瓶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他还有很多光环加身。
简临不喜欢旁人用恶意的揣测谢知奕，可赵成乾前面那句话怎么听怎么顺耳。
简临墨镜下的眼睛带了点戏谑，他扬声问道：“赵叔，他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介绍几个资源啊？”
“你还需要我帮你介绍资源？”赵成乾疑惑道。
——电影局的高层想拉简临拍片都得亲自做局请他吃饭，赵成乾一个不相干的民政部门能有什么好资源？
“哪怕是一点试镜也好啊。”谢知奕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行吧，我帮他找找。”赵成乾犹豫着答应了下来。
谢知奕原本还想跟着去看他们审问狗仔、做个笔录，但赵成乾却让他先回去休息。
“我和简少去做笔录就行，你先休息，明天早上记得去一趟中心。”
赵成乾笑得和蔼可亲，但看谢知奕一走，赵成乾的语调便严肃起来：“简临，为什么骗他？”
他的样子大有审问简临的意思——赵成乾可不光怀疑那两个小狗仔，简临隔三差五冒出的反常行径也非常惹人怀疑。
“赵叔，我在追人。”简临将墨镜拉上来点，他的眼睛透过墨镜看向赵成乾，在赵成乾略微呆滞茫然的神色中，格外坚定地开口道：“我觉得难度还可以。”
.
两个狗仔被当成了重罪罪犯审问了一整个晚上，连审讯人都换了三波。
刚开始他们还嘴硬，坐在椅子上硬着头皮装无赖。
“偷拍而已，大明星不让拍啊？”
“事后都是会查流水的，你们两个最好老实点交代背后的人。”
“拍一下还能掉块肉啊？换点钱而已。明星不就是让人拍的吗？”
“明星？你们跟踪并偷拍国家重要机构的研究员，拿谁当幌子呢？再问一遍，是谁出的钱，让你们今晚做什么，你们打算怎么做。”
两个人终于有了点危机感。
一个晚上，他们从不屑到紧张再到崩溃。
两人都快把以往敲诈勒索明星和相关娱乐公司偷税漏税的事情说尽了，大老爷们坐在椅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愣是不知道怎么还没审完。
“不像是作假，再查查他们的账户来往和公司的交易记录……”
赵成乾特意把消息报给了国安，那边调来的审讯人员比公安部的更严苛。
娱乐公司上上下下被查了个遍，只用了半月的时间，两个新人小狗仔只因为尾随跟踪寻衅滋事被处以十天的行政拘留。可他们的公司却没那么好运，特殊流水一大笔，以往在网络上搅浑水的记录也被扒了出来，林林总总下来，负责人和管理层全被逮捕。
小狗仔自由了，公司没了。
而他们一出门就又有人找上了门。
律师模样的人微笑着拉着二人商谈跟踪对简临造成的精神损失和误工问题。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非得去招惹简少。就算不了解他在圈子里的地位，也该知道他爹是简东耀吧。”
两个人彻底麻了。
而在他们不断被提神的那段时间，谢知奕收集好资料，陪着徐洋一起去了投标会。
技术员不需要管价格，他们要做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和适时、适当的挑刺——
华洋通信的订单很大，各家公司的PPT都做得很详细。哪怕宝通已经和华洋通信合作了几年，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仔细介绍了宝通第七代的产品的优点，同时给出了个合适的报价。
第一场下来，华洋通信没做出决定。
各自讨论期间，谢知奕突然提了条建议。
“宝通以前都是垄断相关行业的，它所在的M国有禁售协议，即使签约也有很多附加条款。而且宝通的产品会默认留后门，会人为增加故障率促使产品更新换代，后续维修价格会比实际的价格要高很多……他们需要走原厂的公司……”
“而且他们卖的是整机，我记得这个部分的关键零件前年搬到Y国了，但是评估数值没变。”
Y国的零件制造故障率是出了名的高，只是一个小部件，又是老顾客，有时不会在意。
一旦真出了故障，成本便是直线上升。
团队里的人仔细记了笔记，而徐洋撞撞谢知奕的手臂，偏着头笑道：“怎么知道这么多？”
“几年里一直在学在看。”
谢知奕的食指敲了敲桌案，仔细给徐洋数着：“我那个小研究所对应的是工业芯片，工业精度低，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但是要对接的公司很多，所以就跟着学了点东西。”
他那几年时间里，用眼睛看，用脑子学，用手做，却唯独不开口说。
蔺老师教他的事情也被谢知奕用在了实验和日常生活中，而他也顺利脱身，活着离开。
而宝通也是谢知奕的研究所合作过的企业。
在下一场开始时，他们团队就加大了攻势。而宝通也攻击他们是第一次做类似芯片，刚刚成功不具有普遍性。
“我们已经在这个行业耕耘这么久了，哪有放弃我们，选择你们的道理。”
宝通的负责人颇有点傲气。
“你们以前的很多行业都是这么想的。”
谢知奕听到这句的时候耳朵动了动，他抬起头看着对面宝通负责人那挣扎的表情和痛苦的神情，眼底露出了点笑意。
该。
华洋通信又进行了几轮，整个投标会最后只剩下宝通和半导体中心这边在争取。
而华洋通信在质疑宝通的不合理规定时，宝通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你们不仅限制我们的出口数量，还要限制出口对象，还对出口的产品有这么多附加条款……”
宝通的价格相较于中心给出的价格还要更优——做了几十年的领头羊，宝通的产业化使它拥有了价格上的绝对优势——然而附加条款却让华洋通信纠结不已。
“我们有扩张业务的需求，而你们的制裁对象和限制出口名单几乎是几个月换一批，甚至还要倒查，如果贵公司可以修改，那么未来几年华洋的全部订单肯定还都属于宝通。”
华洋通信的负责人格外诚恳。
然而宝通的负责人在商议后，最终还是没有妥协。
“我们不认为他们给出的产品能够优于我们的，你们失去宝通，只会失去市场竞争力。”
那傲慢的语气看得谢知奕牙痒痒。
他捏着手指，一时间只觉得升起了无数的烦躁和无奈，只想第一时间冲到实验室去做实验——非得弄出点东西来打脸不可。
华洋通信的负责人显然也不高兴，但他的神情依旧镇定，几句简单地把宝通的话挡了回去，然后选择了他们中心的合作伙伴。
谢知奕松了口气。
以往他参与的谈判几乎是碾压式的。
这次的投标会很艰难，但是和华洋通信签了合同后，每年能收获上百亿的订单，而实验中心也能拿到一笔不菲的研究经费。
“谢教授，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还真的可能会输给宝通了……”团队里的企业人员抓着谢知奕的手直晃，而徐洋也勾着谢知奕的脖子笑。
谢知奕被他们的热情感染，眼睛也亮了起来。
几人的情绪兴奋，走着时便没看路，一不小心就在拐角撞到了对面宝通的团队。
宝通团队里的人对几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负责人的眼睛都快要翻到天上去，“自己抱团取暖吧，等故障率高了，市场份额得被别人吞没了吧。”
“而且没我们帮忙，你们哪能随随便便进欧洲市场？等着吧。”
“可是华洋近些年在欧洲市场的份额增长，和你们宝通没有关系吧，你们主要合作的M国企业LMN欧洲份额两年内下滑了31%……”
谢知奕的语调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然而一句话气得那负责人眼睛都直了。
“谢知奕？”宝通队伍里有个人突然认出了谢知奕。
谢知奕看了他一眼。
他记性好，还记得那人是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研究员。
对方看着谢知奕便冷笑起来。
两队人错开的时候，那人说了句极脏的话。
“比不过就骂人？什么东西？”
队伍里其他人骂骂咧咧的，谢知奕却没什么感觉。
徐洋皱眉凑到谢知奕跟前，小声问道：“不怼他？什么东西，在我们的地盘还那么嚣张。”
“他们那类人，单单怼他们是没用的。”谢知奕看也不看他。“今晚他们聚在一起骂得更难听，平时傲慢得眼睛长在脑袋顶，比不过你的时候便会想办法弄死你，弄不死你的时候……他们就会抱团骂几句难听的。”
徐洋听得目瞪口呆。
谢知奕那表情看着冷冷淡淡的，但是提起那几人时却骂得格外利索。
徐洋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说的香艳传言——他想到了什么，立刻就不再说了。
徐洋主动转移起了话题，而另外几个也不再提扫兴的宝通团队。
而宝通里的技术员，吉安，回去便打了个越洋电话。
“我就说了，不能让他们回国，他是蔺许安的学生，万一偷了我们的技术呢？”
吉安骂得很难听，其中各种各样的脏词让对面的人听出了吉安的暴怒。
然而对面也安慰着吉安：“你知道，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要是连普通学生都死，对面肯定也忍不住要搞事的。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们也审查过他所有的成果，都是最基础的，不会影响什么的。”
“不影响？那为什么华洋通信拒绝和我们合作？你知道那是几百个亿的项目吗？你知道我们这么多人来C国需要浪费多长时间吗？”吉安越说，心中的恶意就越旺盛。
谢知奕那张脸始终浮现在他的眼前，让吉安的心头充满了恶念。
他实在觉得，谢知奕那种靠着绯闻和身体上位的人，恶心又低贱。
怎么就抢了他们的生意呢？
“你先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对面人的连声安抚让吉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而谢知奕这边则是喝了酒，大家都很兴奋。
聊着聊着，有人便说起了和对面竞争时的趣事和难处。
在场的不少人都曾经有过在外工作的经历，大家又都是从事敏感行业的，因此一提起来，全都是辛酸泪。
而谢知奕安静的听完了全程，什么都没说。
徐洋看出谢知奕的心情不好，便先把谢知奕送回了酒店，随后他掏出手机给赵成乾发了条消息。
谢知奕进门本打算睡觉的，可是他喝了酒，站在镜子前面看着眼前的自己，突然想起了那群人的话。
他想到了蔺老师。
谢知奕把手掌按在镜子上，低着头笑笑。
“你们总得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