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琼今日有约, 张玉隼那一群朋友许久没和他聚过,听闻他生了病,便一同来询问情况, 本想着就在越之琼家里聚的, 但经上班的宋明清提醒,又反应过来, 越之琼似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家, 地点就换成小区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里。
这家店有些名气, 不接受点餐, 每日菜色全由店主一人决定, 因厨师也就是店主, 所以要想多人聚餐很难预约上。
也就是张玉隼和店主是朋友, 这才沾了点光。
店面装修的漂亮,进了门不像是店, 倒像是某户清幽的人家。
碎石的小路, 两边种了许多的花,都是些寻常却漂亮的, 其中最多的还是各色绣球。
竹帘半遮着窗, 外面是瑟瑟响着的翠竹, 他们聚会很少选这样安静的地方,大多都是酒吧、会所,这次还是考虑到了越之琼。
越之琼捧着碗酸梅汤,是店主自己熬的,酸中带甜,他听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不多, 和以往那种一同打闹的状态不同。
从前,他总是一个人,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单,和他们在一起时,就会愿意多闹一闹,好像是为了补足先前的寂寞。
现在突然没那种感觉了,越之琼心想,或许是因为封期。
那张便签纸早上时又被他看了一遍遍,忍不住去想象昨夜封期站在他床头写下那行文字的模样。
到底是他沉默地时间久了,其他人都察出了不同。
张玉隼先开口逗趣:“前段时间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今天怎么也不带出来一起吃个饭。”
越之琼回过神,脸上先是露了笑,然后再说:“他这几天工作忙,不在淮岷。”
一屋子的纨绔子弟,除了张玉隼谁也没个正经工作,在他们眼里,上班而已嘛,请个假就是喽。
没人接话,更多的还是关心那人长得和封云尘究竟像不像。
风言风语已听得太多,但这种传言向来信三分都多,众人便想一眼看个究竟。
但此刻没人愿意先开这个口,只能拐弯抹角地在越之琼身上找一个个话题,试图能让越之琼主动提起,倒是张玉隼见越之琼不想说,还会主动带过话题。
越之琼喝水动作下,一双眼睛闪过冷意,都是表面朋友,没什么感情,他也不指望什么。
只是觉得没意思极了,他突然想不通从前为何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看了眼时间,越之琼给封期发去条信息:“到了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话是这样说,但越之琼也没觉得现在封期会给自己回,坐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又要往公司去赶,一定累的不行,现在该好好休息。
但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将桌面都带的震动。
越之琼扫了一眼,是封期。
坐在他身边的人也瞧见了这个名字,再一看他的神情,不管不顾带着其他人闹着要他接,如同终于见到最期待的场面。
越之琼起了身,径直出了屋,小院里雨水打在劈开的竹子管道上,声音有些吵,他就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一道墙将屋里人的声音隔绝的干净。
接了电话,越之琼先开口:“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看见了,你计算的时间很准,我刚到。”封期说。
越之琼笑意更浓:“我也看见你给我留的纸条了。”
“封期,你准备怎么检查我有没有听话吃饭?”越之琼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另一边的封期坐直了身体,车内很安静,他不知道听筒中越之琼的声音有没有被封云尘听见,更不知封云尘会不会认出。
他侧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封云尘脸上是不耐烦,正低头看着时间,注意力半点没在这里。
他勾了勾右侧的嘴角,半垂的眼睛里有无奈的自嘲。
“你想怎么检查?”
温柔深沉的话语像是在调情,越之琼伸手接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凉津津的,很舒服:“你想怎么检查都可以,我都愿意的。”
他们之间除了亲吻再没更近一步过,亲吻的次数也少得可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他们总是畏手畏脚。
如果放在之前,越之琼觉得自己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可能会这样开玩笑,但绝不会真的去做,此时,或许真是连日的陪伴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念封期,封期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那边好像笑了一声。
越之琼也跟着弯起嘴角,他实在好奇封期此刻是否红了耳尖。
竹制的椅子吱呀吱呀响,越之琼邀功般地说:“我今天在和朋友聚餐,他们喝了酒,我没有碰。”
他觉得自己说的已足够平静,可那话中语气仍让封期觉得他是在撒娇,心尖都被搔得发痒。
于是他夸奖道:“真乖。”
像是在夸奖小朋友,越之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在说这些的自己好像很幼稚。
右侧的窗口探出个让人头,在朝他喊:“越之琼,打个电话就将我们全都忘了吗?”
这一道声音够大,隔着手机,连封期都听见了。
“去吃饭吧,工作结束,我就回去了。”封期说。
“好。”越之琼乖乖点头,挂断电话,将手机装进口袋。
结束了通话,车内又陷入沉默,封期神色重新恢复冷淡,与方才的模样大相径庭,银丝边的眼镜被他取下,没了眼镜,这一张面容与旁边的封云尘更加相似。
他们都长得像父亲,长眉星目。
锋利视线紧缩在车内后视镜上,从那里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面容,他移开眼。
“小叔叔,你谈恋爱了?”封云尘似乎终于察觉到车内的沉默气氛,开口说。
封期擦拭着镜片,半晌后也无法开口认下。
不是谈恋爱,因为他和越之琼没有确认下任何关系。
于是,他没回,只是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和那个人如何了,还没听你说起过他。”
封云尘面色僵了僵,隐隐有怒气闪过,银色的月亮项链被他取下,握在手机攥的嘎吱想,说:“不怎么样,小叔叔,你别问他了。”
不愿多提。
封期了然,愈发确认。
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封云尘率先下了车,那跟银色项链被他扔在车座上,没看一眼。
封期捡起,小小的月牙在阳光下闪着光,月亮,他常见越之琼用这个象征。
黑长的睫毛低垂,遮挡住所有的思绪。
司机只看见后车座的先生握紧了手,然后下了车,车座上,那根项链再没出现过。
另一边,越之琼进了屋,屋内众人都在等他,菜已经上了一部分,照例是淮岷的清淡菜色,越之琼从前就不挑,如今,更是无法挑,他大概是不能再吃那些重油重辣的了。
入了座,有人已经憋不住话,开始问他:“诶,你真找了个男朋友?”
好奇了许久的话终于有人问出来,所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越之琼身上。
越之琼没否认。
“听说他跟那谁长得很像,牛啊,你从哪里找出来的。”那人又说。
一语落下,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已经再阻拦不住,都开始讨论起这个话题。
“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封云尘算什么,他不跟你在一起,你找个替身不一样的嘛,反正长得像,玩一玩也挺爽。”
“闭嘴。”越之琼皱紧了眉,他很少这样不给人面子的直接冷脸,骤然改变的目光让把人变了脸色,愣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越之琼放下筷子,已经没有胃口。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待手指擦干净,纸巾落在餐桌上,他站起身。
他个子高,一站一坐,气势本就不同。
“我只说一遍,他不是替身,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即便是最开始那段真正的“替身”时间,越之琼也没把封期当成过封云尘,他们只是长得像,其他的都不同。
或许开始他对封期并不在意,甚至有轻视。
但如今,在他心里,封云尘和封期根本没有可比性,他想不出封云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封期。
在尴尬的气氛中,越之琼转身离开,他只吃了几口菜,此刻,胃部饥饿的叫了几声,天已经黑了,他撑着柄伞,独自从铺着碎石的小路走过。
他有些想吃封期做的饭,不知道封期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后有人急着追出来,他站在竹影下回头,是张玉隼。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今天本来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再好好聚一聚的。”张玉隼忙着和他解释。
越之琼没说什么谅解的话,只点了下头,说:“有时间我们四个吃顿饭。”
他说的另外两个人是宋明清以及封期。
听他这样说,张玉隼松了口气,转而笑道:“看来,你真的喜欢他。”
越之琼半张着唇,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想点头却又觉得自己也不清楚算不算喜欢,想摇头却又觉得不是这样。
等了许久,才终于从犹豫中确认下来。
为什么要和张玉隼说他们一起吃个饭呢,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愿意让封期认识他身边的人,为什么会不过一天,就已经开始想念。
“是,我喜欢他。”越之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