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越之琼更新完稿子,再一回想,他已经在家中宅了近一个星期。
他并不是一个爱玩爱闹的人, 一个星期的不出门对他算不上什么, 只是总有哪里觉得空落落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
他沉默着半垂下眼, 明知是因为什么, 却控制自己不去想, 那天封期把钱转回给了他, 他打去电话, 却只得到冷淡的结束答复。
提前了两个月结束。
越之琼咬了下唇,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 这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来自于封期,封期要结束, 他也没有挽留的借口,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中间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没再去联系封期, 这没有必要。
今年的气温跌宕起伏得厉害, 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凉, 又过上了穿长袖的生活,越之琼照常回老家一趟。
一个月回一次是他的习惯,宋明清时常说他也不嫌麻烦,越之琼当然不嫌麻烦,老家就像是一个辽养心情的天然休养院,不需要回来太久, 只是累了又或者心情不好了,回来一趟会舒服许多。
这一次回的早了些, 恰巧遇上卖绿豆糕的老爷爷骑着三轮车路过,喇叭里传出的叫卖声让人瞬间回到童年。
越之琼买了些,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有几枝探出了围墙,垂落下来,香味很浓,他笑了笑,末了,却又想起那一束枯萎的蔷薇来。
他甩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纷扰思绪甩出,照例煮一碗面,淋上辣椒油,凑活着吃了一顿。
村子里的晚上很静很静,能听见许多在城市中听不见的声音,他靠在床头,翻来翻去地去找寻新的漫画,可不知是他看的太多,又或者口味太挑,浪费了半个小时,也找寻不到喜欢的。
无聊,想和人说说话。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一眨眼就能过去。
可和一个人亲密相处了一个月,骤然离开对方的感觉便不能适应,习惯已经养成,想要忘记需要更久的时间。
越之琼开始后悔一开始提出“契约恋爱”的事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封期,只是他也并不是冷心冷情的人,他想起那些小说中“金主”该有的模样。
他看过的小说并不多,回想也只能回想出一些相处了数年却依旧对“替身”不屑一顾的桥段来,他开始怀疑难道真的会有那样的人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那样不动一丝感情呢,即便是一只猫咪,小狗,相处一月也有感情了。
就像他的萨摩,他的小金和小鱼,也就像封期,他实在会动不动就想起他们。
头枕在双手上,床头摆了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只用鱼骨拼成的仙鹤,是他小时候姥姥送他的生日礼物,其实已经坏了,原本没有拼起来时没有动用一点胶水,但周荣昌当时来找他时碰掉了这只仙鹤,鱼骨碎了,于是只能用胶水拼起。
他把头埋进被子,随手播了首音乐,他已经不再听那首歌,歌曲已经和封期联系得太过紧密。
*
淮岷市将要下雨,天阴沉的厉害,有雷鸣声从头顶滚滚而过,雨天总是让一个人的情绪更容易被影响到,内心之中被刻意忽视的又翻土重来。
封期同家里的园艺师傅将院里的花搬进来,已经很晚了,家里的人都已入眠。
今晚的风大的吓人,天气预报说近日有台风将要路过淮岷,届时又要经历一番雷雨天气。
蔷薇藤被吹的四处翻飞,花瓣被风狠狠席卷走,只留下光秃秃的花杆,还断了几根,看着有些可怜。
封期捋了把头发,刚才搬花时晚了些,暴雨将他浇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流,擦也擦不干净,一抬步就是一个水印。
许是近日来情绪低落,外加这一次的深夜淋雨,一遭结束,次日就烧起来,封期不常生病,发烧这种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都说不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就格外厉害,他也不例外。
吃了粒退烧药,头倒是不疼了,嗓子却疼得厉害,是感冒了。
封期对于治病的方法就是先吃粒药,然后运动一通,出身汗,在家里总是会吵到别人休息,他就又跑去俱乐部。
胡乱发泄了一通,汗出了一身,脑子却越发晕了。
迷迷糊糊出门,竟然看见了越之琼。
他定定看了两秒,才恍惚明白这不是幻觉
隔着暴雨,雨珠又大又急,打在伞面上都砰砰响,视线就穿过水汽撞在了一起,一瞬的怔愣,又故作冷漠地移开。
越之琼瞧见封期躲避的动作,无奈笑了笑,漆黑的伞柄有些沉重,他握着那柄伞,一只手托了托怀里的狗粮,也准备离开。
余光中却瞥见封期的身形晃了晃,伞面也随之倒下,暴雨浇了他一身。
隔得不远,越之琼能听见他一声声地轻咳。
走近了,才发现封期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越之琼用手背欲探他的体温,却被躲过,他耸了下肩,歪斜着站在旁边看封期捡伞。
等到人又要走时,才终于出了声。
“封期,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过去那一个月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越之琼说。
封期转过了身,他今天没戴眼镜,漆黑的眼眸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水光,但并不柔软,反倒像是冬日里的冰湖:“我也以为我们相处得很好。”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了呢,我们说好了三个月的。”越之琼又说,在他未曾意识到的地方,他其实很想和封期继续下去。
封期好像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话语不复过去的温柔:“三个月是恋爱,不是三个月替身。”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封期你不能都到现在了,才突然介意这件事。”越之琼不喜欢这样的封期,因为在他的视角中,“替身”的事他从未隐瞒过,甚至宋明清一开始介绍他来不就是因为长得像吗,既如此,这人就是出尔反尔,还要倒怪他一把。
封期没有回应他的话,声音被雨水冲刷走,只留下越之琼还未合上欲再说些什么的的嘴唇。
终究,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
而封期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下。
越之琼看了会,心里不起眼的角落处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痛,不明显,很快就被他忽略过去。
他回了家,刚一开门,萨摩就在门边朝他扑过来,一条中型犬摇着尾巴围着他转的样子倒是可爱。
越之琼坐在地上,环着他的脑袋,去逗它。
他想起遇见萨摩的时候了,萨摩是他和封期一起遇见的,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身边也有了许多与封期分不开的东西。
烦闷的心情比台风天还要难受。
好在还有个宋明清,这人一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台风天气太过危险,不宜上班。
越之琼管不了他,任由他一天往这里跑个两三次。
可能是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宋明清终于忍不住建议:“要不,我再帮你找个替身?”
越之琼扶了扶额,和宋明清说这些话永远透露着一股子不靠谱:“哪里就能找到那么多长得一样的人,淮岷市小得很。”
“怎么不能,我看封云尘不也是大众脸嘛,这多好找。”
越之琼没再回他,跟个脸盲说这些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如宋明清所说再找一个呢?
越之琼摇摇头,不可能的。
不说他已不再喜欢封云尘,只说封期,他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
心里仿若还有一种隐秘的思绪,好像在说封期是不一样的。
可更多的依旧是对于封期转头就因为“替身”的事而发难的不爽,他和宋明清本就无话不说,宋明清又挑起了话题,于是发泄般得将方才的事说了个干净。
说完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也不那么在意了,似乎再遇见封期,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装作完全没认识的不在意模样。
倒是宋明清听完后摸了摸下巴,他直觉有哪里不对,从一番话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了重点,把啃了一半的西瓜放下,认真说道:“越小琼,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替身的事呢?”
“怎么可能?”越之琼下意识就反驳:“不是你介绍的嘛,上次你同他说好久不见,也没见他解释。”
宋明清竖着手指摇了摇,一副早有经验地说:“你不懂,我认错了人,他懒得解释,多简单的道理。”
他是个脸盲,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发生了无数次。
越之琼觉得世上不会有这样巧的事,但在他这里,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认错人了。
他拍了拍越之琼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别想了,你要真这么在意,明天去那个咖啡店问问不就知道了,要是他在那打工,那就是他出尔反尔,他要是不在,那就是我认错了人。”
越之琼抬眼看他,沉默着没说话。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认同宋明清说的话了。
隐隐有个声音很确定地告诉他:封期不会是那样的人。
或许真的是他们弄错了人,平白将封期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