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的后腿还没好,如今自己行动不方便,只能被人抱着,越之琼的小电车就显得不太方便了,好在封期今天开了车。

  清水园距离这边不远,是个普通的新小区,唯一值得提及的是绿化做的不错,一年四季都有景,此时正值春夏交际,花草处于旺盛时期,山茶、月季都开得好。

  “上来请你喝杯咖啡?”越之琼挑了下眉,他通常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可今天的封期太像,让他着了魔地说出邀请。

  封期靠在车门旁,闻言点头跟上。

  萨摩不愿意被封期抱,它个子中等,但一直抱着它却也让越之琼累到出了汗,他人走得慢,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跟在封期身后。

  萨摩不熟悉环境,爪子在越之琼怀里挣扎,越之琼只能低头去哄它:“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说的专注,丝毫没发现已经到了门边,而身前的封期也停住了脚步,额头撞上挺拔的脊背,力道不重,让人想起小动物无意撞上人的模样。

  “抱歉。”越之琼笑着说,他个子比封期矮上一点,微微仰头,下巴抵上封期的肩头,两人的面容在对方眼中无限放大,近到可以观察到越之琼眼皮上红痣的形状,借着这个动作,他开了门。

  封期慢半拍地跟着进门,眼睛微眯了眯,指腹无意识去摸了摸肩头的那一处。

  玄关处有面长镜,越之琼半蹲在地,手指轻抚着萨摩的下巴,视线的余光却将封期的全部动作都捕捉到。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连唇角都是上扬的。

  越之琼家里的布局和寻常户型很不一样,穿过玄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客厅也太小了,四四方方的不大一块,被雪白的墙壁包围着,收拾的很干净,绿色植物极多,沙发,茶几,电视柜,无论哪出都能看见一盆绿植。

  整个客厅给人的感觉像是误入了森林。

  封期抱着那个已经撒了一半水的鱼缸,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个樱桃木的矮柜上,那里摆了副画,画的是朵蓝紫色铁线莲,这幅画极大,色彩绚丽却又和谐。

  “鱼缸放在这里可以吗?”

  越之琼还在哄着萨摩,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口说:“暂时放那吧。”

  萨摩胆子太小,根本不肯离开越之琼的身边,越之琼动一步,它也要紧紧跟上去,偏偏它的后脚又没好,弄得越之琼很是无奈。

  “抱歉,看这样子是没办法煮咖啡了。”越之琼指尖轻点着萨摩的脑袋,他说话时眼睛会直勾勾看着对方,那双蓝色瞳孔突然升起了笑意:“作为补偿,请你吃个午餐,点外卖,介意吗?”

  他新上任的男朋友是个好说话的人,安静点头表示全凭他做主。

  越之琼喜欢两种人,一种是能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帖不让他操心的,一种就是这样全凭他做主的。

  从常去的餐厅点了几个菜,这是淮岷市少有的符合他口味的餐厅,厨师是他老家的人,老家地方偏北,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县城,那里的菜色总是重油重盐,对于淮岷市的人来说实在重口了。

  想着封期可能吃不习惯,又找了家据说风评不错的淮岷餐厅,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点完菜,越之琼找了部电影,拉着封期一起看,沙发不大,坐了两个人,萨摩就只能委屈趴在地毯上。

  越之琼总是过分懒散,最常被人诟病的就是坐没坐相,影片不过才播放了一个开头,他就盘起腿,身体越来越歪,放在身前的手也逐渐变了位置,撑在两人之间那并不宽阔的中间。

  尾指抵在封期的大腿上,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炙热温度,他轻轻动了动,指尖搔了搔那处。

  封期将注意力从电影拉出,这是部悬疑片,让他一直跟着细细思索,此刻,看向越之琼的那双眼睛依旧暗沉,如同在探寻。

  “借我靠一下。”越之琼没问可不可以,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封期果然没有拒绝。

  他躺在封期的腿上,两只腿打在沙发的扶手上,双脚凌空地荡着。

  “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吗?”越之琼问道。

  “不用。”封期摇头,他物质欲望不高,目前靠名下的咖啡店以及俱乐部足以生活,而这两样也早已找到靠谱的管理人员。

  越之琼眨了眨眼,想起宋明清和他说过的话。

  男仆咖啡店也有休息日吗,是今天调休?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一句话“他生意不太好,都没人点他。”

  突然的,没有经过任何反应地,越之琼脱口而出:“男朋友,我以后多去照顾照顾你生意呗。”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利落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鼻梁,但越之琼猜想封期拧了眉头。

  他坐起身仔细去看,又似乎并没有。

  “那麻烦你了。”封期说完感受到周围安静的氛围,又补充道:“谢谢。”

  越之琼重新躺回封期大腿上,他闭上眼睛,电影中男主角探讨着凶手身份的嗓音穿进耳朵,除此之外还有某个人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指尖舒服地蜷缩起。

  越之琼是害怕孤独的,他一边不喜欢别人主动进入他的世界,另一边又渴求着有一个人能安静地陪伴他。

  封云尘做不到。

  宋明清有自己的生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纸牌和绘画,现在他有了两条金鱼,一只狗,还有一个“买”来的“男朋友”。

  “封期,我给你变个魔术好吗?”越之琼说。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话一说完,就兴奋地进屋去拿牌。

  从玻璃展柜里取出一副喜爱度第十的牌,拆开纸盒,纸牌颜色梦幻,快速在手中洗好,说:“你抽一张牌,随便哪一张都好。”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封期在漫画中看见的狐狸兴奋将自己发现的食物告诉萤火虫时的模样,萤火虫不忍心拒绝,他也顺从地抽取纸牌。

  “是这一张牌吗?”越之琼眯了眯眼睛,他将纸牌收回来,又洗了几遍,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不要眨眼睛哦。”他说着自己倒是先眨了下右眼。

  “我猜,你会找出我抽的那一张纸牌。”封期双手撑在桌上。

  越之琼的魔术技巧远不如他花切的技巧熟练,这个魔术是他很久以前看见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记忆有些偏离,他脑海回忆着魔术视频,一时间竟不太确定,那张牌被他放在了上面还是下面。

  刚准备找个借口拖时间好好回忆,那边手机铃声就想起来。

  外卖电话?真巧。

  “稍等我一下,别动我的牌啊。”越之琼越过沙发去够手机。

  封期装作没有看出他心底想法的样子点头,只是终究忍不住在他身后觉得好笑。

  “喂,你好。”越之琼还在回头去瞧封期有没有偷看牌。

  “之琼,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封云尘的声音传来。

  笑意在脸上戛然而止,看着那张和封云尘极为相似的脸,即便是越之琼,也觉得有些心虚。

  他调节小了音量,又走到无人的玄关处,才开口说:“什么事?”

  “之琼,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约好去秋叶山的那一次吗?”封云尘说。

  秋叶山?

  越之琼怎么会不记得,封云尘跟他说有事要晚点到,于是他就在那一直等到夜露凝结,天色太晚,下山不方便,寺庙里的和尚看他久久不离开,收留了他一晚上。

  那天晚上突然降了温,他穿的少,次日起来回去,冻得他得了重感冒。

  越之琼现在回想只觉得那时的自己有病,已经这样了居然还要去找封云尘,找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知道自己在山上等他的时候,这人玩的正热闹罢了。

  越之琼冷了脸:“不记得了,没事就挂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

  封云尘的话越之琼没听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经过这么一出,什么魔术,什么纸牌,他已经没了兴致。

  面对封期疑问的表情他只扯了扯嘴角,然后走的桌前,按照模糊不定的记忆翻开摆在最上面的牌。

  “小鬼牌,是这一张?”越之琼将牌递给封期看。

  从他看到牌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小鬼牌是他精心挑选过得,这张牌的图案是丘比特,他本想说些什么天生一对之类的不着调话语,可现在这个氛围也没有必要去说了。

  “是它。”封期下意识想推眼镜,却摸了个空,他将动作该为摸鼻尖,又做出好奇模样问道:“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吗,我很感兴趣。”

  “原理很简单的,你看,我让你抽牌的时候其实有做过暗示的,比如说……”第一句话还只是顺着解释,第二句话开始有了兴趣,到后面,在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封期都会给出回应时,越之琼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去想封云尘的事,只专心分享着魔术秘密。

  就在他们聊到扑克牌的制作的时候,门铃被按响,外卖终于到了。

  越之琼舔了下唇,他觉得封期是知道他刚才心情不好的。

  尽管接触不多,但眼前这个人是属于话少的那一类,而刚刚,却是他在一直引导着自己,调动着自己的情绪。

  “封期……其实刚才是我曾经喜欢的人给我打的电话。”越之琼看着他去拿外卖时的背影,突然有了想说出来的想法。

  这个人,即便自己和他说那些事情,他也会安静听着,然后互相聊上几句吧。

  放在心里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好像将情绪也分担出去一半,越之琼说完之后要平静许多,再回想起那个寒风呼啸的山中夜晚,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的他只是太喜欢封云尘罢了。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错。

  “秋叶山吗?听说那里的牡丹开得很好,要一起去看一看吗?”封期说。

  “好啊。”越之琼怔了怔,又笑着说:“我可是在那里呆过一天一夜的,到时候你想看什么我都能带你去,连地图都不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