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色的昏暗灯光懒懒打在酒吧里,四周闹哄哄,偶尔灯光闪烁扫过卡座,照在座位中央二十出头的男人的半边脸上

  轮廓分明,眼窝深,鼻子高,一张唇饱满却有些发白,显得整个人气色不太好。

  舞台上的歌手唱着越之琼完全听不懂的歌,灯光暧昧,更加显得眯眼坐着的越之琼精致脆弱。

  身边好友们闹哄哄谈论着林家的二货少爷最近又惹出了什么事,越之琼没兴趣听,他倒了杯酒。

  骨节均匀的手指捏着方形的玻璃杯,因为用力,关节处又有些发白。

  他的手很好看,因为喜欢玩纸牌,所以也很灵活。

  一口酒灌下去,浑身的噪郁都消减了几分。

  身边紧挨着他的好友注意到他的兴致低沉,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半边身子,问:“又在想你那白月光?”

  “什么白月光,别说的这么恶心。”越之琼懒散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交叠在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撑在脑后,习惯性地斜起了眼。

  灯光骤然打在他的脸上,这才让人看了个真切,他眼皮上有着一颗暗红的小痣,眼睛一斜,那颗小痣也跟着飞过去。

  “是,你就嘴硬吧。”好友宋明清摇摇头。

  白月光这个词听起来太美好了,越之琼心里知道,他的确是很喜欢很喜欢封云尘的,说是白月光也不过分,但那是从前。

  他已经决定不再喜欢喜欢封云尘了。

  越之琼晃了晃腿,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看见的情景。

  他那时候生了场病,封云尘来看他,喜欢的人来看自己,总是让人高兴的,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因为生病他没去送,只是站在阳台目送着封云尘离开。

  然后就听见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周由去问:“云尘哥,我哥哥他身体好些了吗?”

  “烧退了。”

  周由垂了垂眼,说:“那就好,你知道的,他不太喜欢我,我也只能问你了。”

  封云尘站在光下,很是自然地点头:“他就是大少爷脾气,已经被周伯伯宠坏了。”

  他是背对着的,越之琼看不清他说这话时脸上是否带上了轻嘲,光是话就足够刺痛。

  越之琼最恶心别人喊他大少爷,说他从小受宠,每每听到都反胃的厉害,他从来不是什么少爷,整个周家就没有被宠着长大的人,即便是周由也算不上。

  他爸结了几次的婚,最后一次结婚的阿姨带了个孩子,原来姓顾,现在改跟他爸姓周。

  记忆里,周由什么都喜欢跟越之琼比,凡是越之琼喜欢的,他都会去尝试,这几年来越之琼一直追着封云尘跑,周由也跟着去追,所以封云尘那群朋友总拿两人相比。

  周由是真正按照有钱人家孩子的标准养大的,才艺出众,学习成绩好,还没毕业画就被拍卖出一个好价钱,已经有些名气。

  与他相比,在外人眼里的越之琼就不一样了,明明一样大,却是个只有脸的废物。

  越之琼不算讨厌周由,起码他喊哥哥的时候还算可爱,他也不介意别人的想法,只是他没想到封云尘也是这样看他,既然如此,这个人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舞台上的乐队已经又换了一首歌,终于是越之琼能听懂的了,只是缠缠绵绵很不符合他此时的心境,听得他脑子发昏。

  摇摇头,打起了精神,越之琼食指轻点桌上空了的酒瓶,手腕微用力,酒瓶旋转,瓶口遥遥指向远处。

  “真心话大冒险,玩的人坐好。”越之琼话音落下,一圈人围着坐好。

  几轮下去,深褐色酒瓶晃晃悠悠转了几个圈儿,最后堪堪指向宋明清面前。

  宋明清伸了伸腰,下巴一抬,说:“真心话吧,我怕你们给我指派些乱七八糟的任务。”

  “真心话啊,那我想想啊。”方才上手转瓶子的张玉隼看了看四周,笑的不怀好意:“说说你这么多年有喜欢过谁吗?”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宋明清凝眉想了想,笑道:“还真没有。”

  话说完,他一边转酒瓶一边仰脸去瞧越之琼,口上说着:“不愧是lucky琼,一次也没轮到。”

  他说着,挑战似的转动酒瓶,瓶身晃啷啷转了几圈,竟还真的慢慢指向了越之琼。

  越之琼掀了掀眼皮,坐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困了,刚好可以来点刺激的:“大冒险。”

  “好嘞。”宋明清嬉笑着,他点了点桌子,思索了几秒钟,突然朝酒吧门口一指,说:“从现在开始,进门第五个,你过去跟他告白,怎么样?”

  越之琼一拍腿,站起身:“好好看着啊。”

  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酒吧门口一连串进了一群人,身旁张玉隼和宋明清小声数着,该数到五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数字在嘴里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最终还是宋明清张了张嘴:“换一个吧。”

  “不用,就他。”越之琼长腿一迈,丢下四个字就朝那边走过去,他背对着宋明清他们,没人看得清楚他此刻的表情是否依旧懒散。

  或许他和封云尘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进门的第五人刚好就是封云尘。

  越之琼刚喝了不少酒,脑子虽清醒,走起路来身子却有些晃。

  一头银色的短发被光照的发蓝,他手上酒杯还没放下,就这么直接站到了封云尘面前,抬了抬握着酒杯的手腕,酒液随之在杯子里晃动,头顶闪烁的光将他脸照的朦胧。

  封云尘皱紧眉头,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摆出副看好戏的面孔,又想起周由受伤的脸,心口就涌出一团火,开口就要质问。

  可话没说出口,越之琼先冲他抬了抬下巴,眼皮子上的那颗红痣也跟着晃了晃,封云尘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你。”越之琼一只手插着兜,懒懒散散说完话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自己先是转过了身,将手中酒一口喝干,晃晃悠悠准备回去。

  封云尘听着周围朋友的轻笑声,总是这样,越之琼好像不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永远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今天是这样,过去也是这样,他眉头锁起,一把抓住正离开的人。

  越之琼转过头,眼睛扫了他一眼,说:“干什么?”

  “告了白就要走啊,不敢听我们云尘的答案?”封云尘没说话,反倒是他旁边的吊梢眼男人开口了。

  越之琼撇了撇嘴角,两手抱臂:“那说吧,我听着。”

  封云尘朝吊梢眼男人冷冷一瞥,周围的人识趣离开,这一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望了望四周,嘈杂混乱的环境让他不满地扯了扯嘴角,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种地方?”

  越之琼眼皮一掀,没好气地说:“哪种地方啊,说的跟封少爷不在似的。”

  封云尘出口解释:“我是有事。”

  越之琼懒得再理他,转头就要走。

  封云尘却没放过他,反而胳膊一抬拦在他面前,等越之琼看过来,才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明天你去机场送我吗?”

  “没时间,找周由去。”越之琼头也不回。

  封云尘抬步跟上:“你不要总是跟周由比,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周由也跟你不一样,他小时候吃的苦比较多,你再怎么胡闹,也不能打他……”

  听着这话,越之琼很轻地冷笑一声,或许是动作稍停了停,胳膊便被人从后拉住。

  “别总说些废话。”他毫不犹豫地拂开那只手,没说话,也没往后看一眼,只加快了步子,朝宋明清所在的卡座走过去。

  封云尘愣了愣,却只当他是大少爷脾气又犯了,他也是个不愿意低头的人,原地站了会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来这里的确实有事,走了不过几步,就见沙发座椅上坐着位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戴了副银丝边的方形眼镜,唇天生就像是不高兴一样紧紧抿起,目光透过镜片扫视过来。

  “小叔。”封云尘喊道。

  封期点点头,方才两人纠缠的那一幕他看在了眼里,只是光线不清,另外一人又背对着,他没看见脸:“朋友?”

  “……朋友。”封云尘的回答并不干脆,像是想了很久才确认了答案。

  封期不过随口一问,也不多追问,他刚来淮岷市,身边几年没见的朋友邀着他来这要给他接风洗尘,已经闹了一通,因为喝了酒就打电话让封云尘来接他。

  人到了,也没再留下来的想法,跟身边人打了声招呼,就对封云尘说:“那就走吧。”

  话落下,又想起一事,步子停顿,转了转头,朝远处越之琼的方向看了眼,说:“你要留这陪你朋友再玩会儿吗?”

  “不用。”

  封期点点头,酒吧太吵了,虽然没有喝酒,但周围酒精的味道早已把他熏得厉害,身上也燥的难受,扯了扯胸前的扣子,大片肌肤露出来,才终于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