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我。”◎

  盛满白雪的院子里,一条由无数精致毛毯铺成的小路,绵延不绝。

  这些价格不菲的羊绒毯子,被随意地拼接在一起,铺在泥泞的大理石上;毯子的四周因为与地面接触沾满泥渍,生生破坏了上好的质感,在腊梅飘香的庭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言倾的心“咯噔”一下,裴笙爱极的羊绒毯子,恐怕除了给她“垫脚”再无用处了。

  裴笙,原来在等着兴师问罪呢!

  金色的阳光下,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言倾瞧。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明明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上位者的威严和气息却低得吓人。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言倾的回应,好似面前的少女是一只调皮的小野猫,急需主人的管教。

  言倾自知责罚是逃不掉了。

  她索性也不装了,乖乖巧巧地低下头,鼻尖对着脚尖,两只小手不安地拽紧裴笙的衣摆:“夫君,我错了。”

  裴笙:“哦?错在哪呢?”

  言倾:“错在......错在......我不该穿着鞋踩羊绒毯子?我应该光着脚!”

  裴笙眸底的笑意渐渐凝固,幻化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肆意地将言倾拉往潭底。言倾却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分析。

  “错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还是我不该用那么多羊绒毯子?夫君......夫君?!”

  言倾的话还没说完,裴笙已经侧过身子不再看她。他拂开言倾拽着他衣摆的手,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大踏步走向院外。

  压根没有要与她同行的意思。

  言倾赶紧拦住裴笙,一头扑进裴笙的怀里,用娇软的身子锁住他。

  言倾:“夫君,我已经踩了,你再生气也没用。难道倾倾还没有那些毯子重要么?”

  在言倾的心里,羊绒毯子可比她重要多了。

  不过,

  谁让裴笙就吃她撒娇这一套呢!

  言倾紧紧环住裴笙精瘦的腰身,一张粉嫩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前。

  裴笙长的高大,比言倾高了整整一个头,言倾若想与他对视,非得惦着脚不可。

  少女惦起脚跟,扬起绝美的脸,用冻得红红的鼻尖轻触他冰冷的下巴,男人僵硬的身子一瞬间软了下来。

  言倾用鼻尖一遍又一遍摩挲男人的下巴,在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后,她才将小脑袋缩进他的肩窝,软软糯糯地说:“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在不远处候着的琴画呆呆地愣在原地,她可是头一次看见世子爷心甘情愿被一女子缠住;一旁的张麽麽见怪不怪,世子妃哄人疼的手段,高着呢!

  角落里,高远一边看热闹一边磕着瓜子。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秦真,笑道:“我赌一两银子,世子爷会一脚把世子妃踹开。”

  秦真冷哼一声“无聊!”,隔了一会,秦真又道,“十两银子。”

  高远横眉一挑:“秦哥,玩得太大了吧!”

  秦真瞪了瞪高远,那眼神仿佛在说,玩不起就别玩。高远最受不了被谁鄙视了,他拍了拍手:“行啊!”

  裴笙的右手高高扬起,顿在言倾的背后。

  他无数次握紧拳头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拳头,最后他望着羊绒毯子叹了口气。他轻柔地抚摸言倾的黑发,像在抚摸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裴笙:“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将功赎罪。”

  言倾从裴笙的怀里探出头:“好呢!”

  言倾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眉眼,甜甜的小酒窝,像是一道和煦的春风,吹走裴笙心底仅有的一丝不快。

  裴笙:“我们要进宫拜见帝后。在帝后面前,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言倾当然知道,她既已嫁给他,就是他的娘子,无论人前人后,她都该给足他面子。就算她再任性,她也不敢在娘家人面前让裴笙难堪。

  言倾主动攀上裴笙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她歪着头,如星辉般的眸子里全是裴笙的身影。

  言倾调皮地动了动手指:“是这样么,夫君?”

  裴笙冰冷的气息仿佛打在一团棉花上,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视线扫过言倾无辜的大眼,停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

  掌心传来少女温热的体温,那是不属于他的温度,却实实在在被他掌控着。

  他勾了勾唇,反手握紧她的手,言语却是清冷无波的:“不够。”

  言倾秀眉紧蹙,

  她都主动成这样了,还不够么?

  言倾干脆嘟着小嘴,踮起脚快速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她也不管有多少人正看着,故意“啵”的大大声,好让裴笙知道虽然她动作快,但她是实打实地亲了他。

  对,她亲了他。

  余光中,言倾看见琴画捂住了双眼,其他丫鬟们更是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言倾也是头一次如此大胆。

  她把头埋进裴笙的颈项,又羞又窘:“夫君,我们再不进宫就晚了。”

  言倾不知道,裴笙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他眼底尽是傲娇的神色,唇边荡着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金光里,灿烂又夺目。

  他不自主拢了拢言倾身上的披风,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

  裴笙:“以后的每一日都得这般亲我,少一次便罚一次。明白了么?”

  “嗯,”

  少女乖乖地点头,裴笙适才满足地牵着她走向马车。

  身后,高远使劲踢向雪堆,差点踉跄着摔跤:“真是见鬼了!”

  世子爷不仅没罚世子妃,反倒变着方子向世子妃讨要亲吻。额滴个乖乖,世子爷怕不是中邪了吧!

  秦真摊出手:“十两银子。”

  高远哭丧着脸:“秦哥,我一个月俸禄才十两银子。您行行好,我一没娶妻二没子嗣,您就可怜可怜我这穷苦的孤家寡人吧......”

  *

  承乾殿内,裴笙和言倾跪在蒲团上给帝后敬茶。

  皇帝已过六旬,虽有帝王威仪却也慈祥仁和。

  他端着裴笙送上的茶盏,絮絮叨叨交待了许久,从治国之方到夫妻情深,总归逃不开一句话,就是希望裴笙好好对待言倾。

  裴笙:“皇上请放心,臣一定疼爱倾倾。”

  得到裴笙的承诺,老皇帝适才轻抿茶水,挥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太监递给裴笙一封厚厚的红包。

  等到言倾敬茶的时候,他就叹了一声“好孩子,小心烫”,接着快速接过茶盏,将言倾扶了起来。

  皇帝一边往言倾手中塞红包,一边柔声叮嘱:“地上凉,快去你姨母跟前陪着,暖和暖和。”

  言倾不由红了眼眶,姨父姨母是真疼她。

  帝后膝下无女,言倾长得好看嘴又甜,帝后一直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差人给她送到府上,连言倾的阿爹阿娘都会说,言倾真是有福气的孩子。

  皇后亲热地拉过言倾的手,让言倾坐到她跟前,并把热乎乎的烤手炉递给言倾。

  寒冷的冬日,有一湾火炉烤着,言倾冰冷的身子渐渐缓和起来,心情也好多了。

  言倾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调皮地把头枕在皇后的腿上:“谢谢姨母!”

  谁知皇后听着言倾的话,硬是听出了一丝惆怅。她捏着帕子,略显皱纹的眼角弥漫着泪水:“傻孩子,谢什么呢?皇宫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言倾知道姨母是担心她过得不好。

  谁家女儿嫁了一个将死之人,当父母的大抵是难过的。

  言倾:“嗯呢!夫君对我可好了,说我想去哪他都会陪着。”

  皇后:“夫君?”

  言倾:“就是裴笙啊!”

  皇后:“哟,这才刚成亲呢,你就一口一个‘夫君’,从前没见你对我这般亲热?”

  “姨母坏,姨母取笑我,”言倾娇嗔着哼了哼,转头看向皇帝,“姨父,夫君身子弱,您就不要让他跪着了,言倾会心疼的。”

  言倾说完,站起身奔向一直跪着的裴笙。

  她故作夸张地挤了挤裴笙,硬是让裴笙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来,强行和裴笙跪在同一个蒲团上;

  她挽过裴笙的右胳膊,用小手搓了搓裴笙的大手。

  “呀,夫君的手都冻红了,一定很冷,对不对?”

  裴笙扬起嘴角,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的眸底藏着他从未见过的狡黠。

  不同于在他身边时的拘谨和拘束,此时此刻的她,在帝后面前的她,完全是放松的,欢脱的,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不容拒绝的霸道。

  那少女的天真和骄傲仿佛在对他说:怎么样,我表现得够好吧!够将功赎罪了吧!

  众人纷纷被可爱的言倾逗笑了。

  “行了行了,别演了,朕不为难你的好夫君,不为难!”皇帝笑着让腻腻歪歪的小两口起身,问言倾,“我和你夫君聊点正事,你陪姨母叙叙旧,怎么样?”

  当然好呀!

  言倾巴不得呢!

  她可不想和时时刻刻和大魔头黏糊在一块。

  不过,言倾不敢说,只敢轻轻拉了拉裴笙的袖摆,娇滴滴地征求他的意见:“可以么?”

  言倾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

  她这般顺从讨好裴笙的模样,任谁看来她都是极欢喜裴笙的。

  皇后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地把言倾拉到一边:“你这孩子,你姨父问你呢,你问裴笙做什么?”

  “姨母呀!”

  言倾被皇后当面拆穿了小心思,不由红了脸。她不再说话,而是斜着眼尾偷偷打量裴笙,等着裴笙的答复。

  裴笙的心情似乎极好。

  他把拳头放在鼻下,借着干咳的动作,笑了笑。

  眸底的光却是晦暗难明。

  他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扫过皇后拉着言倾的手,心中隐隐生出一根刺来。

  帝后急着将他和言倾分开,定是有“特别的事需要对言倾交待”。

  可惜,言倾太过单纯,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颗棋子而已。

  裴笙有些为难:“倾倾若是不愿意和我分开......”

  ◎最新评论:

  【封面比前面几个古言好看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