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十年捆绑>第11章 【水山】“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黎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岑岚拖进车的副驾驶,给他系上安全带。

  在逼仄的空间中,岑岚身上的酒味越发浓郁起来,黎泉被熏得气焰又上了几分。

  他拍拍岑岚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家在哪里?”

  岑岚喝了酒,脸红扑扑的,被停车场昏暗的灯光照得可人极了,黎泉忽地觉得满腔的愤懑一时间都不忍心往他身上发,就连落在他脸颊的手都放得轻得不能再轻。

  “我送你回家。”黎泉抚摸着他消瘦的面庞,温声哄问道。

  岑岚半睁着眼睛,似是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可能是车里的冷气才开,还没能冲淡其中的热气,岑岚也愈发昏沉起来,连眼神都没给黎泉一个,难受地撇过头,不睬他了。

  黎泉是知道岑岚见车就晕的,也没肯再闹他。

  他按灭手机又按亮,几次之后,凌行舟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虞亦清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凌行舟也在场,他瞬间就像是蔫了的花,魂不守舍地先回去了。

  黎泉点开凌行舟的消息,是一段五十秒的语音,他熟稔地转了文字,屏幕上立刻显出凌行舟的哀嚎,五十几秒的语音中多半是对看到虞亦清新恋情的不可置信。

  凌行舟虽然也在娱乐圈待了一段时日,可一来有黎泉带着,二来他的家世就天然为他避开了一些龌龊事,他第一反应只会觉得虞亦清谈了恋爱,而不是别的什么。

  黎泉第一次觉得像凌行舟这样简单心性的人也挺好,至少能活得更自在。

  他想了想,给凌行舟回消息。

  【你今晚去了哪儿?】

  凌行舟一个定位甩了过来,黎泉看了一眼,不是他那套房子,便关上手机没再回。

  启动,出发,不过半个小时黎泉便进了一处高档小区楼下,下停车场的震动把迷迷糊糊的岑岚颠醒了些,他无意识地哼了两声——黎泉车开得稳,一路上又不堵车,岑岚闻着熟悉的车载熏香,竟然陷在副驾驶睡着了。

  黎泉没惊动他,伸手将人从副驾驶抱了下来,他曲起膝盖颠了颠,岑岚便自迷糊中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带着酒气的清浅呼吸打在黎泉的颈侧,像是一根羽毛反复撩动,痒痒的。

  岑岚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身子又被他抱着,身前自动生出一个空当,黎泉把钥匙放了进去,岑岚立马抱得更紧了些,将那串钥匙团在自己腹部和黎泉的贴近处,自觉充当着一个小袋子的作用。

  看着他这下意识的动作,黎泉的眼中终于漫出点笑意来。

  到了门口,他又故意不去按门,只低头在岑岚额头上贴了一下,柔声道:“开门。”

  岑岚迷迷糊糊地从他怀中往外拱了拱,肚子上的钥匙随着他的转动也稳当当地滚到了另一边。他胡乱伸出手,黎泉就着这个姿势让他摸到了门。

  指纹按上的瞬间验证成功,黎泉抱着人进了屋子,用脚轻轻带上了门。

  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借着地面上的一点微光,黎泉把他抱进了次卧——他已经很久没有住在这里,偶尔过来都是住在次卧,主卧的床上用品都收了起来。好在请了阿姨没隔一段时间就来打扫一下,不然黎泉都不能随时过来就能睡下。

  触到柔软的床,岑岚立时将自己团成了一个自觉安全的姿势,抱着一旁的枕头蹭了蹭。

  黎泉替他脱了鞋子,想了想,没给他换衣服,只是开了房间的空调,又给他盖了一条薄薄的空调被。

  黎泉卷起袖口,去了厨房。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摆了一些速食,还有一瓶黎泉上次落在这儿的蜂蜜,黎泉烧了水,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又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温水浸湿了,连同蜂蜜水一齐端到了次卧。

  岑岚并没有完全睡着,还时不时哼哼着,被子已经被他踢到了一旁,黎泉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把人扶起来,轻声唤他:“起来。”

  岑岚虽醉了,但是还有警惕性,被黎泉一喊,立马睁开眼睛,只是那双眼睛没什么焦距,他定定地看了黎泉半晌,忽然像是认出了面前这个人一般,本就绵软的身子更加放松下来,他迷迷糊糊地小声道:“泉哥?上戏了?”

  久违的称呼被他带着一点迷糊的黏糊腔调喊出来,黎泉俯视他的眸子忽地暗了一下,似是也跟着他恍惚了一下,他曾见过岑岚更加绵软乖巧的样子,在外人竖起倒刺的明亮纨绔少年,少有人见到他全然不设防的柔软模样,就连黎泉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重逢之后岑岚的回避和冷硬黎泉他不是没看出来,因此这下意识的撒娇才让他心中更加酸涩——至少一路上过来他刻意的试探表明,岑岚的下意识记忆最亲密的人还是他。

  “喝点。”黎泉压制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语调仍然还是淡淡的,他将玻璃杯里的吸管抿进岑岚的嘴里,岑岚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喝了大半杯缓解了嘴唇的干燥,岑岚眼睛也能睁开些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泉的脸色冷硬,而且他是被扶着靠在床头,并没有靠在黎泉的怀里。

  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盯着扶着玻璃杯的黎泉半晌,岑岚忽地叼着吸管压了一下玻璃杯,他近乎没有的力气自然没能对玻璃杯施加多大压力,可足以表达他的不满。

  黎泉看出来了,但是没睬他,只是看着他叼着吸管不再喝了,就把吸管从他嘴里拔了出来,连同着玻璃杯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生气了。”岑岚趁着他起身放玻璃杯,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他把自己的脑袋搁在黎泉的腹部,感受着黎泉起伏的呼吸,执着地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没有。”黎泉不想和一个醉鬼重温旧梦,他冷硬地把岑岚的手从自己腰上拉下来,“你该睡了。”

  岑岚显然没有想到黎泉会这么冷漠,他被拉开的手傻傻地落在被子上,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可还是没看清周围的家具,他有限的清醒就像是只能留着看清面前这个人是黎泉,其余的便一概都不能看清。

  “你要……和我分开睡?”岑岚看着黎泉一身西装革履,又低头看看自己被揉搓得皱巴巴的衬衫,很是不解。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岑岚执着地想要从黎泉那里得到一个答案,看到的却是黎泉侧身站在床头,连正眼都不看他。

  “我不是让你咬了吗?”岑岚只觉他从来没有在黎泉这里得到如此冷淡,手忙脚乱地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可惜他今日穿的是件新衬衫,扣子紧,他胡乱揪了两颗下来,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然后把衬衫当做套头衫,直接从里面钻了出来。

  黎泉冷眼看着他光着白皙光滑的上身,岑岚左手的青痕还在,浮在上头像是一块白玉上的浮翠,看在好这口的人眼里足以叫人血脉泵张,可落在黎泉眼中却是让他心一寸寸冷下去的药剂。

  “怎么没了?”岑岚低头在自己胸口处找了半天,没找到咬痕,自个儿也迷糊起来,“泉哥,为什么没了?”

  黎泉看着他光洁一片的胸.脯,两颗茱萸嫩生生地点在上头,那是他原来最喜欢咬的地方。

  黎泉知道他在找什么,却没有一点回他想法。

  他见岑岚既然自己脱了上衣,就顺便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睡衣,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擦完脸,示意他换衣服。

  岑岚闹了一通,只见黎泉坐了下来,以为他消气了,又放心地将手搭在黎泉的脖子上,软软地、若有若无地亲着黎泉的侧脸。

  “别气,别气……”他不知是说给黎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后脑袋搁在黎泉的颈窝里,不动了。

  黎泉只能弯下腰身,就着岑岚挂在身上的姿势,给他脱下了西装裤,岑岚坐在床上,黎泉拉的时候需要抱着他的腰把人抬起来,等他抬完,露出岑岚半边内.裤边,再往下扯的时候,入目居然是一片青紫。

  黎泉呼吸凝了一瞬。

  他慢慢地将岑岚的西装裤褪了下来,短短的几秒时间,他都只能听见自己猛烈跳跃的心跳声,好在岑岚只有挨着大.腿根的一片是青紫的,下头依旧是一双又白又直的腿。

  为了脱西装裤方便,黎泉把人放回了床上,此时岑岚正穿着宽大的睡衣仰面躺着,眼睛已经合上了,这下倒真像是睡了。

  黎泉的目光从他腿根处的青紫移到他膝盖上的那条有指头长的疤痕上,他伸手泄愤地似的按了一下那道疤痕,轻轻问道:“疼吗?”

  岑岚没法给他回答,可黎泉心中知道答案,这一看就是经年的伤疤,早在时光中过了结痂、蜕皮、与周遭的皮肤长在一起的时候,现在怎么会感受到疼呢?

  黎泉给他穿上睡裤,在岑岚缓慢而绵长的呼吸声,黎泉慢慢地重新将掌心按在他腿根处青紫的地方,这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在他的掌心下安心地躺着,黎泉微微用了力,便见岑岚微微蹙眉嘟囔了一声。

  这里的青紫是会疼的,黎泉也知道。

  可他依旧用了力,好像就为了看岑岚在半睡半醒之中去寻找这疼痛的来源是梦中还是现实,他俯视着,一点点地将岑岚面部的情绪变化收入眼中,他看着岑岚蹙眉,也看着他微微张口,更是坏心眼地在岑岚手想要打落自己的手的时候,无情地将他拨开。

  “你问我为什么?”黎泉轻笑一声,眸中的墨色却化不开。

  黎泉从这张可恨又可爱的脸上看到了当年自己也曾问过。

  ——“为什么要分开?”

  ——“黎泉,我入戏了。三个月的时间,我喜欢上了你演的角色。可你现在出戏了,你身上慢慢地没了那个角色的影子,我便不喜欢你了。”岑岚嘴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来,“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总不会甘心去做一个演过的角色地替身吧。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忍受一个杀了我爱的人的人待在自己身边。”

  荒谬的,却又能从点滴的回忆中拉出痕迹的理由。

  黎泉他一个鲜活的人终是比不过一个演绎过的角色。

  “因为……”黎泉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岑岚乖巧地睡在他掌心中,昔日今日,相似又陌生,除了面前这张脸比当年更加清瘦又更见明丽,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因为我很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喜欢你在剧组卑躬屈膝,不喜欢你对我的称呼,也不喜欢你……”黎泉的指腹轻轻抚上他的眼皮,“不再漂亮的眼睛。我可能喜欢的,还是从前的你。”

  黎泉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当初岑岚回他的声音以不同的形式,同样的内涵在空旷的屋子中响起。

  “喜欢从前那个阳光明丽,带着刺笑,矜贵又冷傲的你。”在岑岚听不见的时候,黎泉尽情地报复着他当年给的分手理由。

  “你看你现在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多么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黎泉松开了抚摸的手,目光却依旧顿在他的脸上,在冷情的话中,含着缱绻的眼神却在温柔注视。

  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听见了他言不由衷,听见了他无声的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