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听说的那个疯子就是魏成洛的妈妈，这让巫越始料未及。
他知道魏成洛这么懂事听话，能得到村里人人都称赞的程度，其实也带着些心酸与悲伤。但他就算是生活在这里也应该是个爸妈都疼爱的孩子。
他的妈妈......疯得厉害吗？
巫越坐在院子的摇椅上，眼睛紧闭，风吹过，他的头发也随之飞扬。
“巫大哥。”卓正浩提着渔网和装鱼的桶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腥味。
“正浩。”巫越睁开眼，“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嗯？”卓正浩把渔网搭在架子上，边把鱼弄出来边说，“巫大哥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我之前有听说村口那边山脚的梧桐树大家都绕着走，这是为什么？”
卓正浩说：“以前有疯子经常在那里。”
“那现在呢？”
“现在......”卓正浩顿了顿，看了看院子门口的位置，确定没人才转头对巫越说，“巫大哥，我知道你不会出去讲才跟你说这件事情的，其实那个疯子不是别人，是魏家魏叔的媳妇。成洛你知道吧？”
巫越点了点头：“是他的妈妈。”
“之前他妈妈就有点什么问题，到后来越来越不正常了，那时候成洛还在上初中呢，就因为他妈彻底疯了他才干脆辍了学不读了。”卓正浩叹了口气说，“他成绩挺好的，表哥以前还跟他说过等他读了书出来到城里上学就去找他。”
“权青？”巫越轻轻的念着，权青也希望村里的孩子都往外走吧，“那他爸爸呢？”
“魏叔其实身体一直都不好，成洛的妈妈疯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家照看着。家里一家老小，光靠成业一个人也不行。”卓正浩又说，“不过出了这种事情，村里的人都不让说。”
“那他妈妈疯得谁都不认识了吗？”巫越问。
“那当然，彻底疯了，见人就打，现在魏叔在家看着呢，不让她出来。”
巫越心越来越沉，他胸口如同塞了棉花一样，闷得喘不上气来。
那就是说她也认不出她的孩子了，就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也会被她打？
脑中突然闪过之前魏成洛身上的红印，那并不是被撞的痕迹，难道是他妈妈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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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寂静的天空倏然闪了一道光，将黑夜照亮如同白昼，然后又再次陷入黑暗。
“轰隆——”天闷闷的响了一声。
魏成洛最近苦恼着巫越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时热时冷的。他无法找到这种情绪的突破口，就只能抱着巫越给他的书啃着里面的每一个字，巫越的情感注入，以及他自己的感同身受。
谈恋爱，这个词装入魏成洛的脑海里其实是陌生的，他不懂得谈恋爱，因为他的生活很枯燥无聊，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恋爱的对象。
他对其他人都是没感觉，这是他第一次有了特别的感觉。
他承认自己很纠结，不够大胆，也不够勇敢，他顾虑很多，不过想来想去，他觉得最可怕的还是巫越对他不理不睬。
贪心，贪婪，不知足，得寸进尺，这些他觉得都可以加在自己的身上。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魏成洛赶紧从把书放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坝子里还有谷子没有收！
“成洛，快来帮忙。”魏成业早就已经忙活起来了，魏成洛点头连忙上去帮忙。
他和大哥配合着，快速的将谷子收好后，松了一口气往屋内走。
“快回屋擦干睡觉吧。”魏成业笑了笑说。
他们两人身上都被淋湿了一点雨，不过还好谷子都没有被雨打湿。
魏成洛点了点头，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厨房的位置冒着些许的火光，他好奇地往那边走了走。
这么晚了，谁在生火？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把魏成洛吓得够呛，是一个正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地上拿着打火机烧着什么，他赶紧走过去说：“妈，这么晚了你别弄这个，很危险。”
坐在地上烧火的女人没有反应，她就一下一下的按着打火机，点着已经燃起来的火苗。
“妈！”魏成洛走了过去，拿开了女人手里的打火机，定睛一看，魂都被抽去了一半，他立刻伸出手去扑着燃起来的雄火。
书，这是他刚刚看的书，是巫越借给他的书！
魏成业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了妈妈拿起了灶台旁夹柴火的火钳，高高举起，欲要落在跪在地上的弟弟身上，而他的弟弟在做什么？
他的弟弟正徒手在灭火？！
“啪！”的一下，女人手里的火钳就打在了魏成洛的身上，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
魏成业冲了上去，搂住了女人，对魏成洛喊道：“成洛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叫爸！”
魏成洛此时已经将火给扑灭了，他看了看手里已经看不出书样的书，有些恍惚。他的手全是被火烫的红印，在大哥喊他之后他才感觉到了手臂和背上的疼痛，他咧了咧嘴，忍着痛站起身，看了看被大哥桎梏住的母亲，将书捏紧了几分。
不可以，这是他想要追求的东西，不可以被毁掉，就算是妈妈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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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被烧毁的几天魏成洛都苦恼着，最后他拿着被烧焦的书在卓家院子外徘徊，提着心不敢抬脚进去。
他该怎么跟巫越说书的事情，难道要说自己看着看着不小心掉火堆里去了？
额......这个理由不太合适。
“你在这里干什么？”
巫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魏成洛猛地转身，把双手藏于身后，笑着说：“五哥，我路过的。”
“找我有事？”
“没有。”
巫越淡淡地说：“进来吧，还有你笑得太用力了。”
魏成洛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挠了挠头，跟着巫越走了进去。他站得笔直，像极了一个小学生见班主任时的肃穆，并庄重的双手将书放在了桌上，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书被烧坏了。”
巫越眉毛抖了一下，被魏成洛看得清清楚楚，他察觉到了巫越得不悦，心里更是忐忑：“五哥对不起，多少钱我都会赔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巫越说。
他知道借了别人的东西没有保管好，是自己的不负责任。
“对不起五哥，我真的错了。”魏成洛低下头，小声道歉道。
巫越很久都没有开口。
生气了，一定是的，作家对于书的爱惜程度比任何人都要大，这下彻底完了。
巫越不知道魏成洛愁着一张脸在想什么，当他看见魏成洛伸出双手把书拿出来的时候，眼睛就落在了他有水泡的手上。
魏成洛的手有些红痕，还有被戳破了的水泡以及没有戳破的，看上去惨不忍睹。
书一定是被烧坏的，而那个烧坏书的人巫越也有想到会是谁，总之不管是谁，魏成洛的手肯定也是为了书才被烧出水泡的。
魏成洛抿着嘴，背着手眼巴巴的望着巫越。
巫越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呼吸不顺，他弯了弯手指，微微皱眉：“书而已没关系。”
这表情绝不是没关系啊！
魏成洛：“我一定会赔的！”
巫越脸色更沉了，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你想怎么赔？”
“钱......”
“钱不行。”
“......”钱都不行吗？
魏成洛咬了咬牙：“那你说怎么办，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巫越盯着魏成洛看了一会儿，最后移开了眼说：“我要去镇上，你带我去。”
“就......就这样？”
“就这样。”
魏成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好！”
“明天哪里见？”巫越问。
“我们就在村口见吧。”魏成洛想了想又问，“五哥，明天我要起很早，你能行吗？”
“行，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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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未亮，山中的小村在雾中若隐若现，隐约可以看到两个小人在山中的小路上走着，其中一人担着两大桶，走在另一人后面，脸上不时露出笑容。
“五哥，你为什么想要去镇上啊？”魏成洛在后面问道。
“想去，你不说要陪我的吗？”巫越朝后瞥了瞥，停下来脚步，淡淡道，“累了。”
魏成洛放下桶，桶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闷响声，他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汗水，笑着说：“这路很远的，以后你要买什么东西叫我给你带回来就行了，反正我每天都会去镇上。”
巫越眼眸像是破了墨一般，望着魏成洛，眼神深处有一些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但他抑制得很好，只是轻轻开了口说：“每天都要去卖牛奶是吗。”
魏成洛点头。
每天都要起床挤奶，然后在天还没有亮就从村里出发，到镇上卖新鲜的牛奶。一天两天还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难道就没有一天想过不去吗？
巫越说了那一句后便不开口了，他四周的温度降了不少，魏成洛疑惑，自己又有哪里惹到他生气了吗？
两人小歇了一会儿便又走上了路，一路上经过巫越的要求，他们走走停停，到达镇上的时候，魏成洛比他一项到达的时间晚了许多，那里早就有不少人等着买牛奶了。
魏成洛忙得抽不开身，巫越这时候也不催他，但是当魏成洛忙忘的时候，往回一望去，却没了巫越的身影。
魏成洛四处看了看，寻着巫越的身影，他慌作一团，朝着周围喊了喊巫越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
“巫越！巫越！”魏成洛一遍一遍喊着巫越的名字，但他也不敢乱走，他应该在这里等巫越的。可要是巫越像之前那样找不到路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去找吗？
“哟，这不是魏成洛吗？怎么？在找人啊？”来人话里全是嘲讽，带着些混子的语调，无一不是在挑衅着什么。
魏成洛没有闲心管他，嘴里还是在喊着巫越的名字。
“石哥，他不理你。”
他居然敢无视他？
石志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一把揪住了魏成洛的衣领，强制使他看着自己，冷笑着说：“魏成洛，你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吗？”
魏成洛眼神突变，他眼神变得凌厉，强大的气势压在了石志的身上，他认真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没有空跟你讲其他的。”
“你！”石志嗓子有些抖，他歪着嘴，咬着一口白牙，脸上的笑容抽了一下，显得有些狰狞道，“我今天就想告诉你，周珍是我的，这辈子你也别想娶到她！”
魏成洛：“放开。”
“呵，你叫我放我......”
石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手被魏成洛死死的扳住，脚下被他一踢，整个人顺着魏成洛背上翻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啊！”
“石哥！”
巫越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一幕，魏成洛一个每天到晚笑嘻嘻的人，居然会皱着眉头脸色可怖的给人来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对了，人就是该有点这种情绪。
魏成洛不想和石志多纠缠，他抬头继续着急的张望着，看着巫越站在街道口时，他的眉眼一舒展，笑着冲到了巫越面前，“五哥，原来你在这里。”
“刚刚你在忙就没打扰你，我自己去买想要的东西了。”巫越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突然消失。
“买到了吗？”
“买到了。”
“买到就好买到就好。”魏成洛看了看巫越两手空空，又笑着说，“那还有要买的吗？”
巫越摇了摇头，眼神看向了从地上爬起里的石志。
石志显然已经快要被气疯了，推开了一边扶他的小弟，直冲着魏成洛就来了，嘴里骂着：“你居然敢打我？你跟你妈一样是不是，都他/妈是疯子是吧？！”
石志就是个混混，整体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嘴上不积德，手里不干活。臭名在村里村外都传遍了，招惹到他这个无赖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魏成洛本来跟他没什么交集的，但是因为石志喜欢周珍，周珍却喜欢魏成洛的缘故，石志对魏成洛敌意很大。
不过每次他欺负魏成洛，他连声都不吭的乖乖听着，现在还居然敢跟他动手了？
魏成洛这才把注意力转回了石志身上，十分真诚道：“我刚刚动手是我不对。”
“哼，你他/妈的马后炮？我艹了你/妈之后跟你道个歉你是不是还要跟我说句没关系？我呸！我拿那个疯子举例子干什么！”
石志嘴里全是脏字，魏成洛依旧面不改色，倒是巫越脸色铁青，石志的说的每一字都戳进了巫越胸口。
巫越扯了扯嘴角，扬着头笑出了声，笑得石志有些莫名其妙，魏成洛也不解的看向了巫越。
巫越走了两步，从兜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在手里转了转，脸上却带着迷人的微笑，拉了一把石志，手劲不小的将他甩到了街道的砖石墙上。
“噔！”的一声，小刀插入了石缝里，只听见巫越声音微冷，“他是不是疯子我不知道，但我是疯子。既然这么张狂乖张，要不要感受一下呼吸挣扎的过程，就像是你杀掉一只鸡，它看着自己慢慢的流光了血，呼吸也被血给夺走时，那最后激烈的挣扎，灵魂身处的极力求生......很刺激不是吗？”
巫越的形容让石志毛骨悚然，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脖子一阵凉意，巫越手里的小刀已经放在了他脖子的地方，他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怒吼道：“来啊，不就是想割老子吗？老子怕会怕你？”
巫越：“很好。”
“咿啊啊啊啊......”
巫越没有手下留情，他毫不犹豫的在石志的脖子上割下，只听到了石志凄惨的叫声，像是杀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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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魏成洛担着空桶，走在巫越的身后，看了看巫越裤兜的位置，叹了口气说，“五哥，刚才真的太危险了。”
巫越眼神淡漠：“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不，要不是他冲上去阻止，石志现在可能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魏成洛宁愿是自己动的手......
“五哥下次这种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
“没，没有啊！”
巫越沉默。
魏成洛看着巫越的后背，那有些消瘦的背脊，已经那修长的身影，都让他感觉到了巫越对他的渐行渐远，他走快了一些，几乎跟巫越只有一步之遥，不，是半步，他说：“五哥，你告诉我你哪里生气了，说了我就记住了，再也不会惹你生气。”
巫越顿住了脚，偏了偏头，碎发有点遮住了他的眼，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兜。
等等......要拿刀了吗？拿刀干什么？
巫越伸出手，一支药膏出现在了魏成洛的面前。
“擦药。”
魏成洛傻傻的拿过了来，一看，发现这是一支治疗烧伤烫伤的药膏，这一刻他手几乎要拿不住这药，他几乎要扑向巫越，他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巫越对他若即若离？巫越对他忽冷忽热？巫越对他渐行渐远了？
没有！都没有！
有人关切地询问他的手怎么了，也有人叫他注意不要沾水，更有人跟他说处理不好会留疤。
巫越不会问他这些，甚至看到了也跟没有看到一样，他只是给了他一支药膏而已，只是一支药膏......
魏成洛死死地抓着药膏，抬头朝着巫越笑，也不管巫越之前说他笑得多用力，他就是要对他笑。
“哈哈哈哈......”
巫越皱了皱眉头，他正在摸兜里的纱布，准备给魏成洛上了药之后再用纱布裹一下，却听见他居然在笑。
“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成什么样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巫越眼睛缓缓地睁大了。
天空并不是很亮，远处的山也是阴蒙蒙的，站在小路上挑着桶的少年正还是保持着接过药膏的动作，但是他脸朝着他，对他展着最好看的笑脸，以及眼眶里面打转的泪水，他忍着，没有掉下来。
“怎么了？”
“......我没事。”
“手疼？”
“不疼。”
“那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有！没有！”
“过来，我给你擦药。”
“......”哆嗦着忍住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有点盲！
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