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京墨这话一出口, 宽敞的书房中瞬间陷入寂静。
只有两个人的对话,讲究的是有来有回,霍京墨即便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 别说玉瑾现在没有主动给他递台阶,换一个人, 就算真真实实递到脚边, 他也原地站着懒得下。
听霍京墨这么说了之后,玉瑾的确是想给出一些反应的,他想摔门走,但他没有。
他就这么突兀想起来以前外国大学的导师在教学中提到的, 不管以后有没有兴趣从事表演类的工作,都鼓励大家多多参与, 戏演多了,不仅积累经验, 从戏里面出来的时候可以更加珍惜现实。
玉瑾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既然教授这么说了,他就照他说的去做。
现在才觉得, 好像导师说的也不完全是对的, 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因为他自己现在都有些分不清。
如果想要脱出,至少需要真实来衬托, 可是现在他找不到真实在哪里。
玉瑾也想表明自己的立场, 如果霍京墨真的和叶明珠到了那个地步,那他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都不会继续和霍京墨在一起的。
再怎么沦落, 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当第三者。
这种话,他连说都羞于启齿, 更何况会面临被霍京墨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这样类似的话。
最后玉瑾能够给出的反应就是在原地抿唇站着,一言不发。
霍京墨给了十足十的耐心,从不想下台阶到玉瑾只要有个动作出个声,他就都让了。
但玉瑾始终没有,他像是经年久病的朽木一样,很枯燥地留在原地,微风吹动都能带起枯萎的震颤。
霍京墨只能看到他抿唇的动作逐渐变为咬唇,眼尾飞红,因为压抑着情绪而肩背轻轻抖动。
等霍京墨意识到问题之后,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了。
“别哭”他想说,但是玉瑾对着他的接近选择拉开距离。
转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玉瑾垂着头,上半张脸被碎发遮着,加之霍京墨要高些,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下颌,与稍上几成艳色的唇有着明显对比,完全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他却将语气伪装成了那样。
“霍总,叶明珠喜欢你,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玉瑾说完,立刻转身,眼泪到了后半程便失去了温度,越往下凉意越显。
“本能不会骗人吧,不管谁喜欢我,我以为你清楚我最在乎谁。”
霍京墨略低的嗓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反而格外有穿透力,玉瑾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身形僵硬瞬间。
被泪意洇湿的长睫不断震颤,玉瑾知道没人会喜欢这种狼狈的样子。
他没有回头将对话继续,语气分外平淡地说:“您之前当兵,我想是部队教得好。”
玉瑾出来,将门轻轻带上,也没有摔。
如果在他还喜欢霍京墨的时候,听到那样的话,得有多开心。
或者等结果出来真的不是霍京墨呢,他要是还想现在这么说,他又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玉瑾不知不觉走到别墅外的鱼塘,里面的观赏鱼不怕人,看见有人来以为是来喂食的,立刻围着游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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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站在岸边看了会儿,余光扫到一人走近。
“小玉来看鱼?可别看它们乞食的样儿就心软,太胖了一个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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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之前定时来别墅里面做饭的阿姨,霍京墨之前介绍过,让他喊萍姨。
“萍姨。”
萍姨笑眯眯应了声,继续没说完的吐槽:“你可不能学京墨,他看着那些鱼围过来,随手就洒,养这么胖,有他一半功劳。”
玉瑾回眸看了眼那群鱼,真都挺肥的,忍不住笑:“这得喂多少。”
“谁知道,管他又管不住,只能和人说了,看见他来这转了圈,今天就不喂,否则早撑死了。”
“看不出来他喜欢喂鱼。”玉瑾想到之前去的地下疯狂的场景,还有K对霍京墨言听计从的模样,就算那个赌场和霍京墨没什么关系,K绝对是他养出来的。
K威风凌凌,浑身上下全是肌肉,还以为霍京墨就是喜欢那样的类型,结果现在萍姨告诉他,这一池鱼都是霍京墨喂胖的。
“哎呦,他哪是喜欢喂鱼,你看这些鱼这么亲人,他是挡不住求。”萍姨笑眯眯说,“他开始是喜欢鱼,觉得不费事,后面发现它们爱吃,就要啥给啥。”
玉瑾摇摇头:“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因为他对你和对鱼一样,刚开始就喜欢,我和他同时进来的这栋别墅,没见他把其他人往家里面带,只有你。”
玉瑾闻言睇眼萍姨,他说怎么巧,他这个点逛到这里,萍姨也没有去休息,现在看来是专门在等着他。
萍姨见目的被看出来,和和气气继续说:“之前你来了,京墨就让我们搬到边上住,是担心你怕生,来了没法把这里当做家。
“至于现在搬回来,也就是觉得咱们都熟了,离得近方便照顾,没别的意思。”
玉瑾看着头发黑白斑驳的萍姨没选择反驳,萍姨说的大概是被美化后事实的一部分,但是他最初认为是霍京墨为了看管他也未必不正确。
“我知道的。”玉瑾轻轻说,作为两人对话的句点结束。
玉瑾看着人工湖中的鲤鱼没有一刻停歇地搅动着池水,有许多条还会用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嘴中一张一合地吐着泡泡。
的确可爱。
萍姨已经走了,玉瑾却突然明白了她的另一个意思,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物,霍京墨不会管。
但是如果是稍微有点喜欢的,没有尺度的求事情,是可以的,他的容忍度要高许多。
玉瑾盯了会儿,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和霍京墨三句话吵起来,鲤鱼乞食很容易,是本能。
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无关痛痒,还讨人喜欢的方式。
况且这些鱼这么好看,喜欢它们很正常,不哭不闹,闲来逗趣。
而他存着自己的心思,会背叛、养不熟。
玉瑾感到有些荒谬,他在霍京墨是怎么敢的,他不怕他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他凭什么相信他,他自己都不敢做出不会的保证。
在六月二十一到来时,在知道那位肇事司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以后,能不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不论结果如何,玉瑾尽量避免着去思考一个问题,还是忍不住触碰到了。
那就是在他背叛之后霍京墨还留下他,代表的是……怎么样的情感。
在一个个猜测推翻之后,仅剩唯一让玉瑾当初梦寐以求的答案,这反馈来得有些迟,也不是他现在想要的。
再等等,如果之后,不是霍京墨,并且哦霍京墨愿意原谅他的现在做的事情的话,再重新考虑。
现在想再多的事情,都不成立,自作多情罢了。
况且,刚才说的在意之类,都是萍姨和他说的,而霍京墨真正和他说的是他会继续和叶明珠合作。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翌日早晨,玉瑾下来吃早饭,萍姨正好在解围裙:“你来得巧了,粥煮的刚好。”
玉瑾点点头,眼神不住往对面霍京墨空荡荡的位子看。
萍姨也不知是看见没看见,直接和玉瑾道:“京墨今天和我说了不下来吃,我一会儿给他送上去,小玉你自己去上班。”
昨天不休息,今天休息了。
玉瑾将这点怪异感压下,吃完早饭上了司机的车,他还是习惯性坐在右边,左边一直是霍京墨坐的。
车子照常驶出别墅,司机在前面控制不住地“诶”了声,别墅区是不让鸣喇叭的,但是对面的喇叭叫个不停,还将他们的路挡住。
玉瑾抬头去看外面的情况,拦路要见霍京墨,之前也不是没有,都是真人来的,现在看来用车拦有些过于挑衅。
搞不好是求人还是讨债。
玉瑾定睛看清了外面的车牌后,瞬间就认了出来,是玉文峰的车。
他这一大早过来堵霍京墨,是想做什么?
“按什么喇叭。”司机在前面骂了一句,要玉瑾在后边等一会儿,立刻就要下车去。
“等等,应该是来找我的。”玉瑾喊住司机,自己下了车。
他不清楚玉文峰突然这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不过来找他的可能性比找霍京墨要大一些。
这样的话,看起来玉文峰还不知道之前在地下赌场的事情。
要不然按照传言他应该是已经走了的,他来了也是找不到他的。
玉瑾一下车,那边的喇叭立刻停了,玉文峰同时从车上下来,见只有玉瑾一个人,并不搭理他,反而透过单向的车玻璃一个劲往里面张望。
最后确定霍京墨不在车里才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玉瑾:“霍京墨呢?”
因为本人不在,就连尊称也没有了。
“他今天休息。”玉瑾皱眉,“你找他干什么?”
他看玉文峰的样子,的确不是来找他的。
“和你没关系。”玉文峰对玉瑾完全没有好脸色,司机这时也下来了,玉文峰立刻和他喊,“劳驾,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霍总说,你去和他说是关于我们之间的误会,他会见我的。”
“这么自信的话,去公司约了在会议室谈不好?来这里堵人算什么。”玉瑾也懒得搭理玉文峰,说完准备直接回车里。
司机要不要帮忙不管他的事情,他连玉文峰找霍京墨有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我没约吗?小玉啊,叔叔之前怎么告诉你的,趁着霍总还喜欢你多求求人家,是让你求自己家的东西吗?而且这两天你也不知道吧,霍总可是都不在办公室,你让他办的事情太难了,他早被别的狐狸精勾走了,你还去上班,过几天直接卷铺盖走人。”
玉瑾眨眨眼,很快将玉文峰说得乱七八糟的话里的信息量全部提了出来。
玉文峰一直在约霍京墨,但是没有约到。所以霍京墨不止前天不在,昨天也没有去公司。
说他求自己家的东西,玉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霍京墨之前在从地下赌场回来的路上和他说的,帮他将他家的财产都拿回来。
霍京墨竟然真的还是那么做了?他以为在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这种承诺自然不了了之。
“和我这么大的关系,怎么会没关系?”玉瑾故意说。
玉文峰果然是一副被激怒的样子:“让你求他的钱,你来算我的账有什么意思,自从你回国,我对你有什么不好的。”
“我哥死后的遗产本来就都应该归我,你现在合伙外人来算计,你要脸吗?!”玉文峰手掌和说话的声音一起变高。
玉瑾反应不及,直到玉文峰的巴掌扇下来,他才本能去躲。
扇过来的风吹到脸上,实质性的打击却没有落下。
玉瑾有些愣住地看着不远处玉文峰被钳制住的手,然后才去看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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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霍京墨用的是右手,如果是伤到的左手,大概又要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