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一瞬间，龚姚尧就失去了主动话语权。
他不记得江绛后面又说了什么，也许是冷嘲热讽，也许是挑衅宣战，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直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龚姚尧才回神，把电话放到一边，有些失意地挠了挠头。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老大。
他害怕面对老大，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至于见面后说什么，如何解释、请求原谅吗？
人就是这样，对某件事的执念根深蒂固，可真要面临时却无能为力，只是内心还固执地记着她，即便找不到解决办法，每每碰到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电脑没有关机，手机也扔在了桌面上，龚姚尧爬上床，又用被子蒙住了头。
接下来几天，看热闹的网友们发现，巩锅七喊了句漂亮话后就消失了，无论是粉丝声援还是诋毁，他都再也没有露面。另一边的巴将军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学着娱乐圈狗仔那套发了句“周一见”。
禹周也有些奇怪，龚姚尧怎么不做回应了。在经历了两次，他主动搭讪龚姚尧却有意无意地回避后，他终于不耐其烦，扯着龚姚尧到卫生间。
如果不是他太忙，这次谈话该在咖啡厅里进行，再不济也该在餐厅，哪怕食堂也比这里靠谱些。
因此，禹周有点内疚，把龚姚尧按坐在马桶上，自上而下地搭着他的肩：“尧儿，我最近太忙。”
龚姚尧被莫名其妙地拖到厕所单间，他神秘一笑：“禹周，你不是有洁癖吗？能受得了在厕所亲密……”
“谁说要和你亲密。”禹周知道这是龚姚尧转移话题的小伎俩，直接无视跳过，“你和我说清楚，江绛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的周一见什么意思？明天就是周一了。”
“周一见就是明天见啊。我让你放心你放心就好了！我能搞定。”
“之前你还和我说，见面就把兴一的事解释清楚。可最近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龚姚尧坐在马桶上不知如何回答。
禹周的表情慢慢从期待变到失望：“结果，你还是不想说。”
“不是的，禹周。等我明天处理完！我先把那边搞定了，我就完完整整，全部坦白！”
龚姚尧双手合十，举在闭着的眼前作保证。
禹周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脚步声，接着旁边的厕所门被一个一个打开又合上。
应该是有上专业课的学生下课了。
两个人沉默无言，毕竟厕所单间里有两个男人这种事，还是有点微妙的，虽然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们这间的门突然被拉了一下。
龚姚尧恍惚间，还以为会被拉开，吓得用手去抓门，被禹周半道拦了下来。
“有人！”龚姚尧说。
“同学，你快点啊！我肚子疼得不行！”
龚姚尧心说，你还是等其他的比较靠谱。
可惜，祸不单行，龚姚尧刚回话没几秒，禹周的手机就叮叮叮地响了起来——在里面接，一个单间里怎么会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出去接，这里有两个人的事就更明显了。
龚姚尧出了一头汗，正想替禹周接的时候，禹周却冲他摇了摇头，食指比在嘴前让他不要出声，抓着他的手死死按在冲水按钮上，开了厕所的门就出去了。
龚姚尧明白禹周这是让他一直按着，另一只手急忙把门又锁上。
外面传来禹周和男生的声音。
“啊啊啊，禹教授好！你终于出来了！”
“这间马桶坏了，水一直流不停，很快就会漫出来，你不如去楼下的厕所吧，我去找保洁来处理一下。”
禹周的话天生带着高可信度，守在外面排队的学生声音少了很多，看来是走了。
“学长你不走吗？”隔壁厕所间门开的声音，“我隔壁是你啊，刚刚听着明明不像你。”
“我一会在门上挂个停用的牌子。”禹周直接无视了对方后半句的疑惑。
“哦哦，好的。”
“尧儿，你出来吧。”
“好……”龚姚尧鬼鬼祟祟开门，看了看空旷的卫生间，舒了口气，终于敢把背直起来了，“我刚刚就该在里面喊一声，让那群学弟知道，厕所根本没有坏，你禹教授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正好，我顺便公开出柜，咱们一起做厕所夫夫？”
“厕你妹啊，好难听！”龚姚尧捣了禹周一下，想起他的电话，“啊，刚刚谁给你打的？”
经此提醒，禹周才给电话回拨了回去，龚姚尧凑近听筒，听出对面是谢导，让他回办公室，组内成员碰头说一下各自的进度。
电话挂断，两人一起出了厕所。到了拐弯处，龚姚尧和禹周走了不同的方向。
“不一起来？反正都认识，最近也有你的功劳。”禹周拉住龚姚尧。
龚姚尧摆手：“我还是算了！谁知道你们会聊到啥时候，我回去洗个澡玩游戏了。”
龚姚尧执意要走，禹周当然不好阻拦，点头和他挥手道别。
“再见。”龚姚尧也笑着摆手，转身，离开的步伐却很沉重。
“周一见”，他当然看到了江绛发在网上的东西，可他同时也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如果敢说半个字，就别想见兴一。
他不是没想过，从刘溜那套点内容出来，可他无论短信还是PP发出去，都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子一样不见踪影，刘溜根本没有理他。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江绛说的周一见，具体是什么，今早还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明天在B大东门等车，你一个人来哟。”
一个人就一个人，他还怕那群人不成？更何况，只要老大在，他们还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恰巧，第二天谢导带着陈学姐和禹周去和他的一个老同学吃饭，龚姚尧不必再去办公室，和禹周撒谎说自己昨晚通宵游戏，今天准备睡一天，另一边却换了衣服，下午两点准时出现在东门等车。
难得能再见到老大，龚姚尧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站在学校门口就很是显眼，引来很多路过学生的目光。他左顾右盼，心里有点着急，一会来接自己的车上会不会有老大？
“龚姚尧？！你在这等谁呢？和禹教授出去约会吗？”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龚姚尧回头，背后居然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麦丽丽。
“啊，没……我要和战队聚会呢。”
“战队，你加新的战队了？”
“没有，和老战队，今天有个朋友过来。”
“老战队，那不是——”
两个人在路边寒暄，一辆贴着“橘子视频”标志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后座下来两个穿着正装的男人，直接朝龚姚尧走了过来：“是巩锅七？”
“啊，是……”龚姚尧好奇打量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
“江先生应该和您说过，会有车来接您。”
“……”龚姚尧有点奇怪，接就接吧，怎么还找了视频网站，是刘溜最近又拉了什么赞助吗？可马上能见到老大的期待容不得他想这么多，跟着两个人上了车。
“老战队，不是六六吗？干嘛和他们聚会？”麦丽丽不好插手龚姚尧的事，毕竟她也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可龚姚尧被一前一后的拥进后座，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怎么就这么像……押解犯人呢，还派人看着……”
越想越不对，她拿出手机，悄悄给陈淼发微息。
车上，龚姚尧左右各坐着一个穿西装的人，他被挤在中间，有些不自在。
气氛实在尴尬，他率先找话题缓解：“哈哈，你们是橘子视频的员工是吗？琉六大瞬最近要和你们合作？”
“……”两个人双手仍搭在膝盖上，沉默不语。
“咱们这是去哪里？战队线下活动？你们来之前是不是就见过兴一了？”
“……”?龚姚尧算是明白了，坐在他两边的根本不是人，是两尊大佛。
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最后驶进一处软件园，停在了一栋四层写字楼下。
龚姚尧抬头看建筑，这里面是培训基地？还是什么室内活动？
进了大厅，前台后挂着“橘子视频”的标志，疑惑就更多了，怎么他们聚会还是在别人家公司？
穿过一条长而狭窄的走廊，龚姚尧被夹在两面灰色的墙壁中间，前后也是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他觉得有些压抑就想找人聊天，可无论他怎么问，怎么和两个西装男搭话，他们都不理他。
如果不是最开始他们有问过自己的身份，龚姚尧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哑巴呢。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
“巩锅七，琉六大瞬就在这扇门后。”
“啊……哦。”龚姚尧有点犹豫，他手还没有伸出去，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推门，另一暮花天个推他。“咚”的一声，他跌跌撞撞被台阶绊了一下，冲进去的瞬间，眼前满是“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声。
“巩锅七出现了！”
“巩锅七，六啊刘溜说你当年买挂的事是真的吗？”
“所以，你是真的没有实力全靠外挂当的琉六大瞬的台面A？事情爆发才转型做T位，最后发挥不好主动退队？”
“前队长兴一为你顶锅退队，你不会感到内疚吗？”
台下坐着各大视频网站的游戏区记者，看龚姚尧懵懵的样子，有几个急性子甚至离开座位冲了过来，幸好屋内还有一些保安，把他们拦住了。
不是说好的聚会？怎么变成了一场“记者招待会”？
“巩锅七，过来坐着吧？”
龚姚尧被江绛说话的声音唤回神，前方摆着几张铺了桌布的桌子，分别坐着现在琉六大瞬的五个成员，有捂着脸声涕俱下的，有一脸凝重和无奈的刘溜，还有面无表情的，以及嘴里说着风凉话，脸上却满是同情的江绛。
龚姚尧走到队长旁空着的位置上，慢慢地坐了下来。他侧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不敢与他对视的刘溜，将话筒转向一边，问道：“刘溜，这就是你想要的？”
“……”刘溜嘴上说不出口，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龚姚尧决绝转回头，靠近话筒，冲着眼前几十个记者，冲着无数摄像头，以及直播镜头，大方承认，“不错，都是我做的。”
【作者有话说：陈淼：禹周禹周！！不好了！
禹周：你去个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淼：我是去替你看你家尧尧好不好？麦丽丽说他被绑架了！
禹周：？？？
陈淼：橘子视频在直播呢！之前琉六大瞬兴一退队，原来是因为尧尧买挂！
禹周：？？？他不是在宿舍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