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从良>第57章 美好的事(二更合一)

  今天的气温已经不算低了。

  路上许多人都穿起了清凉的夏装。

  从迷踪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天边隐隐的有光,空气里有些闷热的感觉,热浪从迷踪的门口袭来,一阵阵的,滚滚入内,让人意识到夏天可能很快就要到来了。

  比起前一段日子,迷踪最近的一些举措,让很多老客户都上门,客流量变大了一些,瞧见了许多熟面孔。

  上次那位顾先生又带着客人来吃饭,看到了在门口迎宾的唐彦,笑着打招呼:“唐老板。”

  “顾先生。”唐彦点点头,“不知道迷踪宴的请柬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顾先生笑着说,“所以今晚就忍不住赶紧过来问问什么情况。迷踪宴自从唐……好几年没办过了。真的要再办迷踪宴吗?”

  “应该要办的。我母亲在的时候的传统。”唐彦说,“请各位支持我们的客人们一起来坐一坐,聊一聊。”

  “好好,太好了,我真的迫不及待。就是……”顾先生犹豫了一下,“迷踪宴以前都是李大厨亲自掌勺,难道李心思回来了?”

  “不是李心思。”唐彦说,“是他的亲传徒弟。”

  “哦……”顾先生有点失望,“从来没听说过李心思的徒弟的名号啊。是不是不太行?”

  唐彦客气地笑了笑,把餐单递了过去:“今晚的主厨菜就是他掌勺,您可以试试看。”

  “你是说清蒸鱼唇?”顾先生接过菜单打开来看了看,有点诧异,“这可是李心思的当家菜啊,之前他在的时候,也就迷踪宴的时候能吃上。他这道菜可跟别人做得不一样。”

  “是,清蒸鱼唇放到本季度的大菜谱里了。欢迎品鉴。”

  顾先生开心坏了:“那我可要期待了。感谢唐老板。”

  “不耽误顾先生用餐。”

  唐彦在门口迎接了一波高峰期的客户,其中有不少都是收到了请柬重新上门光顾的,问题与顾先生多有类似。

  唐彦不厌其烦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直到八点半后,客人陆陆续续地少了,姜危桥端了个托盘出来,给他递了杯茶。

  “累了吧?喝点水。”

  唐彦接过水来喝的时候,姜危桥给他解了扣子,脱掉了西装外套,解下了领带,抓着他的手腕,给他衬衫袖子卷了起来:“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厚,你看来你出了一头的汗。别到时候再热感冒了。”

  “这样不好。我站在这里就是迷踪的门面,不穿好正装算怎么回事。”

  “别绷这么紧。你简直比迎宾还敬业。”姜危桥抓着唐彦的手腕不放松,握着他的手腕感受了一下,满意地说,“又胖了一点。比之前好多了。”

  说完这话,他拿起托盘上的一盘子切好的西瓜,一点一点喂给唐彦吃,唐彦如果不要,他就追着唐彦喂。

  周围没什么人,于是唐彦就屈服了,吃了几口西瓜。

  烦躁的热感也渐渐消退。

  “之前什么样?”唐彦问。

  姜危桥想了想:“说不好……过完年在迷踪门口见到你,第一印象只觉得瘦得吓人,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地把你喂胖,多吃两碗饭,多长一点肉。然后呢,再看你……觉得这四年里,你承受了太多不应该由你承受的东西,还是心疼。”

  他的甜言蜜语,如今没有那么反感。

  唐彦发现一旦放松下来不再提醒自己姜危桥在撒谎,这些话就显得无比的真实和诚恳,像是成了咽下的甜蜜的西瓜。

  甜腻的滋味从喉咙里泛起来,汁液则顺着血液滋润了心底许多破裂的纹路。

  他几乎要相信他了。

  “后悔没有早一点来找你。”姜危桥说。

  “晚上打烊我想去一个地方。”唐彦说,“你送我。”

  “这有什么问题。”姜危桥很爽快地答应,“我一会儿让二饼送小甲老乙回家,我开车,咱们一块儿走。”

  “好。”

  *

  实际上快打烊的时候姜危桥已经去开了车到楼下,二饼去叫唐彦离开,唐彦便操控着轮椅到了后门,就瞧见姜危桥站在MVP边,手里拿着一只从店里餐桌上临时拿的白玫瑰,正在夜色中等着他。

  姜危桥的眉眼被夜色朦胧,他眉眼弯弯,丹凤眼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带着笑意,带着喜悦。

  他也确实带着喜悦,等唐彦近了,把白玫瑰递过去。

  唐彦接过来,问他:“你很开心?”

  “你主动约会我,我能不开心吗?”

  “……这不是约会。”

  “我不管,我觉得是就是。”姜危桥一边把他的轮椅推入车子一边道,“你说了不算。你的心里觉得这是约会。”

  唐彦决定不跟他争执,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我们去哪儿?”发动车子后,姜危桥问他。

  唐彦说出了一个地方——他曾经所在的大学后街。

  姜危桥笑得更灿烂了:“还说不是约会。”

  “……我只是想故地重游。”连唐彦自己都觉得说出来的话十分苍白无力。

  “嗯,故地重游的约会。”姜危桥道。

  *

  大学离这里有半个四九城那么远,还好半夜的帝都不再堵车,于是他们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抵达了大学后门。

  姜危桥在混乱的后街找了个地方停车,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把轮椅从车上挪下来。

  这里好像没有晚上。

  夜市的大学后街比平时更热闹。

  年轻人挤满了街头,夜宵店红红火火,后街那些街机厅关张了,同样的地方改成了剧本杀。

  曾经的两元店还在,物价高涨已经是十元店了。

  还有当时买手表的那家百货铺子,已经被拆成了废墟,什么也不剩下。

  姜危桥推着唐彦在路上走了一会儿。

  路边有烧烤摊,唐彦停下了轮椅,问老板:“有大窑吗?”

  烧烤老板说:“有。”

  “来两瓶。”

  于是接着唐彦和姜危桥靠在路边,一人一大瓶冰镇的大窑。

  “你今天生日。”唐彦说。

  姜危桥愣了愣:“你还记得?”

  “我记得。”唐彦说,“本来想来这家店里,再给你买点什么作为礼物。可惜大部分地方都物是人非了……只能再请你喝一次大窑。有些寒酸。”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也没想到你记得还会想要给我过生日。”

  “我还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唐彦说。

  姜危桥看着手里那瓶带着水汽正在冒泡的大窑,“已经很好了。”

  他笑着抬头看唐彦,觉得嗓子里有些酸哑:“你在身边……真的很好了。”

  唐彦抬起自己的汽水瓶,轻轻地在姜危桥那瓶上碰撞了一下。

  挂在玻璃瓶身上的水珠便顺着瓶身滚落在桌子上,落下一圈印记。

  “生日快乐,危桥。”唐彦说。

  *

  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

  早就超过了唐彦平时睡觉的时间。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侧头去看窗外的路灯,车子行过,灯光一瞬一瞬的投射进来,温柔地抚摸着途中人的脸颊。

  很奇怪,当人放松下来,这些橘红的路灯似乎都有了呼吸。

  最近对于迷踪,他投射了太多的精力,又去了一趟大学城,这会儿不禁有些困倦,姜危桥察觉了他的状态,从副驾驶上反手扯了一张毯子盖在他的膝盖上。

  “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和你说。”姜危桥道。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唐彦于是不再克制疲倦,他点点头,闭上眼,几乎在一瞬间,便睡了过去。

  那些温暖的路灯,化作了他梦里的光。

  成了窗户里的暖意。

  他站在东山墅23号别墅楼下,看向那些橘红色的光,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大学时期,每个周末回家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那场车祸后,他与父母相关的梦只有车祸前的那几分钟,每次醒来都是痛彻心扉。

  他从来没有回到过东山墅23号,也从来没在这个场景梦到过父母。

  他推开别墅前的花园门,从鹅卵石铺好的小路上走过,穿过那些盛开着蔷薇与杜鹃的花园,按响了门铃。

  很快地,有脚步声传来。

  大门打开,母亲正围着围裙笑着看他。她身上到处都是面粉,连鼻尖上都是。

  “妈……”

  “回来了?”母亲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里面疾步走,“你爸正在擀面皮,我的天啊,他连和面都不会,我说他就把面粉往我脸色蹭,你回来得正好,你给妈妈打下手。”

  他们走进厨房。

  阮尚霖比唐诗岚还要狼狈,笑着说:“彦彦回来了。”

  “你走开,让彦彦来。”

  “他来他来。”阮尚霖哭笑不得,“他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啊,你这么嫌弃我。”

  唐彦听话地洗了手过来,穿上围裙,拿起擀面杖开始擀皮子,他很利索,很快面积差不多,薄厚均匀的饺子皮就出来了。

  “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阮尚霖震惊,“我都不知道。”

  “我儿子当然随我,你懂什么。”

  唐彦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笑了起来:“爸,妈。我爱你们。”

  唐诗岚和阮尚霖互相困惑地看了一眼,唐诗岚想问什么,就在这个时刻,阮尚霖张开臂膀把两个人抱在怀里。

  于是三个人都沾上了他身上的面粉,笑作一团。

  “唐彦。彦彦哥?彦彦哥?”

  有人在呼唤他。

  他缓缓醒来。

  发现自己在姜危桥怀里,已经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梦到什么了?”姜危桥问他,“你在笑。”

  姜危桥的眼睛那么的明亮动人,他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褐色的瞳孔犹如琥珀。他用这样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像是春风吹过北海公园的柳树,柳树掠过水面,荡漾起的碧波。

  时间在物理层面留下了改变的痕迹。

  与此同时时间也在人心底的层面留下了印记。

  过去的都无法挽回。

  那么有没有可能……抓住还不曾确定的未来,而不至于原地蹉跎了人生?

  于是唐彦抚摸他的脸颊,仰头亲吻了他的唇角,回答道:“梦见一些珍贵而美好的事。”

  姜危桥问他:“美好的梦里有我吗?”

  唐彦笑着摇头。

  姜危桥听了,明显有些失望,他抓住他的手,用鼻尖蹭他的掌心,有些楚楚可怜。

  可是唐彦接着又说:“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些美好的事。”

  “有多美好?”姜危桥听懂了他的信号,低声问他。

  唐彦没有回答,抬起胳膊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缓缓压低,拉到自己的眼前,他抚摸他的脸颊,欣赏他眼底泛起的野望,等待着这样子的冲动把姜危桥点燃。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此时此刻,全心全意地热爱,让他如此愉悦。

  于是唐彦轻笑了一声。

  这像是一种火种,一瞬间烧起了燎原大火。

  姜危桥俯身,双手托着他的脖颈然后用力亲吻他的嘴唇。

  他如此的激烈急促,像是要把唐彦吞入腹中,把他据为己有,像是珍宝应该被收入匣中,唐彦本就应该被他藏起来,用爱用力浇灌,任何人也不允许从他身边抢走。

  他拥有如此疯狂的念头。

  可是唐彦却还是在纵容他。

  他吸吮着唐彦口腔里的唾液,用舌头挑逗唐彦的舌头,轻轻啃咬他的唇壁,像是追逐,又似挑逗。

  然而这于事无补。

  他的心底那把火,被唐彦的纵容点燃,熊熊燃烧,让他如此干涸,非唐彦的安抚不能轻易熄灭。

  “彦彦哥,你帮帮我。”姜危桥声音沙哑地说,“帮帮我好不好?”

  他双眼都被逼得通红撒娇。

  谁看了都得心软。

  于是他亲吻着唐彦的发丝,抓着唐彦的双手,走向那燃着火的森林深处。可是这双手不像是要灭火,倒像是煽风点火。

  唐彦是个心软的人,顺着他,做起了自己都面红耳赤的事情。空气似乎凝固了,空气与空气仿佛都在摩擦生热。

  他点起的火,似乎已经蔓延。

  不光是姜危桥,连他自己都被烧了起来。

  耳朵滚烫的。

  胸口在扑通跳。

  情窦初开的人也没有他们如此躁动。

  常年孤单的人也不可能比他们急迫。

  他们滚在凌乱的床上。

  把床揉得更加凌乱。

  雪白色的床单上的褶皱里,混杂了无数喜悦,像是彩虹绽放,无数绚烂的色彩浸润了唐彦的身心。

  成了一首狂想曲。

  绚烂的音符起起伏伏。

  他在朦胧中很久意识到那并不是幻觉,那是他的声音,是他的低吟。

  为这场双人乐章,写下了最好的注脚。

  形成了完美的音符。

  当一切结束。

  两个人躺在那里,气喘吁吁,回味刚才的余韵。

  姜危桥拨开他脸上湿透的碎发,在他额头上亲吻,狡黠地说:“彦彦哥,我们真的做了一场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