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地的最后一晚,轮到我和蓬蓬在外守夜,他凌晨一点到两点,我凌晨两点到三点。
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被上一个守夜回来的同学叫醒起床的时候我也跟着下床,随他一同出屋下楼。
“你怎么起了?上厕所?”蓬蓬脚步放轻走在钢制楼梯上,他微微侧过头,带着困意的嗓音低低的,很快便消散在夜空中。
“……嗯。”我注视着他写满困倦的侧脸,路灯的暖光灯光打在他身后,将他脸部的轮廓清晰地勾勒而出,他面对着我的侧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眸仿佛吸纳了天上星光,照亮了我与他之间的漫漫长夜。
“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死而无憾。”我跟在他身后,低声呢喃。
我以为他没有听见,却听他在前面道:“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是我的真心话。”
“上你的厕所去吧。”他把马扎放到路边,自己坐上去,冲我扬扬下巴。
我去前面的平房上完厕所回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山里夜间温度低,他又穿得薄,万一冻感冒了可怎么办啊。
我远远地看过去,蓬蓬还坐在路灯底下,低垂着头像在打瞌睡。
我解开身上迷彩服的扣子,打算拿我的外套给他穿,虽然加在一起也没多厚,但多一层是一层吧。
离得近了,我看他看得更加清晰。然而就在这时,教官从一边的阴影中走出,脱下自己身上厚厚的军大衣,矮身披到了他的身上。
我的脚步瞬间停滞下来,解衣扣的手也僵在原地。
蓬蓬被惊醒了似的抬头看去,教官笑了笑,“我当兵这么多年习惯了,抗得住冻,你再厉害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别着凉了。”
我心中警铃响起。
教官一定是看上我的蓬蓬了!
蓬蓬仰头的样子真好看,怎么就便宜这老家伙了?!
“不用,你拿回去。”蓬蓬揪住肩头的衣领,却被教官按住手。
“你就别和我争了。”教官把马扎放在地上,在他旁边坐下。
“暖和吧?”
“嗯。”
教官笑容满面,看得我难受万分。
笑吧笑吧,小心乐极生悲!
我把衣扣系回去,步行至他们跟前,两人一同转头看向我。
“你怎么还不回去?”蓬蓬问我。
“我陪陪你。”我说着就在他旁边就地坐下。
“有病吗你?回去睡觉。”他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晃了一下后双手撑住膝盖稳住身体,继续坐在原地。
“我不用你陪,听见没?”他又推了我一下,这次没推动,我听见他有些不耐烦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我左边的耳垂传来一阵疼痛。
蓬蓬揪起我的耳朵,俯身过来对我说:“再不走小心我踹你屁股。”
我回想起初中那次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惨烈扑地的场景,顿时如坐针毡。
“我……我走了。”我站起身,回头看他。
蓬蓬一只胳膊支着下颌,自下而上看着我,路灯下闪着光的微小的颗粒点缀在他周围,随时光静静流淌。眼前画面那样的静谧美好,看得我一时间有些愣神。
“明天见。”我轻声对他说。
“是今天,傻子。”他声音中带了笑,冲我挥了挥手。
“快走吧。”
我心中有些陶醉,兀自回味着刚刚的场景,一路穿行过比来时更黑更静的庭院,竟也没觉出什么。
直到余光里闪过一抹亮色,我才定住脚步,诧异地向那边看去。
怎么会有人这个时间出来洗漱?不怕被教官骂吗?
那个人洗着洗着忽然将头整个栽进长条形的洗手池里,嘴里爆发出一阵非人般的尖叫。
我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平复心情后问道:“喂!你没事吧?!用不用帮忙?”
我朝那边走了几步,却发现刚刚还在的人竟然不见了。
“什么情况??”我仔细看了看,洗手池那里确实空无一人。
一阵夜风吹过,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整宿没睡,精神太疲惫,所以出现幻觉了。
我加快步伐上了楼梯,头也不敢回一下。
好在轮到我守夜的时候没出什么幺蛾子,守完夜我火速回到宿舍,困得倒在床上立马睡着了。
第二天闭营仪式和检阅过后,大家就要带着行李乘大巴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军训这玩意果然不论参加多少次还是会生理性不适。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喜欢的人与我同行。
蓬蓬侧过头和赵清池说话,余光瞥见我,便回头对我说:“周时瀛,一会儿我要和池子坐。”
什么?!不行!!!
当时我大脑没反应过来,直接急赤白脸反驳他:“不行!你只能和我做!”
蓬蓬眉头一皱,“我爱和谁坐和谁坐,你管不着!”
这时,赵清池这货瞅了我一眼,拉了下蓬蓬,在他耳边嘀咕了句什么,我就看见蓬蓬的脸一下黑了。
“周时瀛,你以为我和池子要做什么?嗯?”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没、没什么,你们俩坐,我腾地方、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