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都没说话，等那边又道：“她是鬼迷了心窍，要跟你抢大定，这是她不对，我们都在劝，你就不能对她也宽容点吗？你也是她的家人啊，她也爱你啊。”
卓宝都还是没有说话，他的静默让母亲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在那边啜泣着道：“对不起宝都，是我口气过份了，你还在听吗？”
宝都估计妈妈也冷静了一点。
他和一个从小就是个小大人的人一起长大，那是个每逢大事必有静气的人，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的心性其实也很慢的。
就像此刻，他感受着心里一丝一丝抽抽地疼，但还是头脑清醒，心绪平静慢慢地体会着母亲的情绪，分析她的动机背后的主要原因。
母亲果然是爱二姐的，还对被女儿抢伴侣的儿子说了“她也爱你”的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过如此。
人都是容易被情绪裹挟的动物，卓宝都也是，只是，他感受到的不是母亲与二姐的“不容易”，而是他不被爱，还要被绑架的真相。
“妈妈，”卓宝都开了口，“我有时候偶尔想过，要是没有了我，你和爸爸是不是会轻松点，你们不用用我讨老领导开心，背后也没有人说你们卖儿求荣……”
“宝都！你怎么能那么想？”
“妈妈，你听我说，我以前还觉得我让你们蒙羞了，但我现在居然不这么觉得了，你们能让二姐今天出现，就说明你们从来没真在乎这个事，只是我多想了，也只有我多想了，对不对？”卓宝都朝那边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的母亲道。
“不要怪我们，”卓母哭着，竭力冷静道：“你是男孩子，非要说死的话，你和大定都应该娶媳妇，这样的话，大定也有自己的父母，钟离老爷子也会有自己的后代，你问问大定，他爷爷要是知道他能正常的成家立业，而不是一辈子受人悱恻，被人嚼一辈子牙根，老爷子在地底下是不是能真正的得到安息？”
“你们现在是好，但这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母亲哭道：“你现在还年轻，在一生当中最好的时候，他是还喜欢你，可等你年老色衰，他不喜欢你了，他多的是选择，你可怎么办？我的儿！你也是妈妈的亲骨肉啊，妈妈爱你。”
“那，为什么不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把我送出去？是因为怕他会对你们不客气吗？现在有了二姐这个你们认为最好的选择，我就可功成身退，去过你们认为好的生活了？”宝都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平静地问那边的母亲。
原来巨大的痛苦是这样，无声无息，连眼泪它自己流出来也是没有声音的。
他听到了母亲在那边突然抽了口气的声音，宝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追问，就听着那边在过了好几秒后，母亲反问他道：“我不是在为你着想吗？那时候我让你走你听吗？如果你认为我对不起你想要的自由恋爱，那我为你的以后着想，你还是觉得妈妈错了吗？如果你认为我错了就我错了，对不起，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还有，家里为你准备的房子和存款还都是你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要不要我，叫不叫我妈，有多让我和你爸你哥你姐伤心，也都是你的，我们从来没有变过。”
她挂了电话，显然伤心至极。
妈妈也是个高手。
但宝都真不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人，他跟着钟离爷孙南南北北北都去过，看过的人间悲剧比喜剧多，亲眼见过的牛鬼蛇神也不在少数，他不是那种小学到大学小半生都花在了学校和学习上连自己是谁都没想明白的真小孩。
母亲这样的人，他是见过的。
被母亲这样对待的人，他也见过。
那些孩子很多人如母亲所说，都过得不好，一辈子都在为年轻没有能力的时候错误没有判断的选择在买单。
可他还是很不一样的，哥哥从来都不是这样教他的，宝都的判断力是被强性打磨出来，甚至今天，他还是在上课。
宝都有的，从来都是继承人教育。
也许是料到了今天，爷爷走后钟离家的遗产，都过到了宝都名下。
钟离家大半的财产都在卓宝都的名下，这无法让宝都去想钟离定对他的背叛，因为背叛真没什么，甚至说哥哥以后有了新的爱人，新的爱人和哥哥都得为他打工，一想起都是很快乐的，只顾得上去快乐了。
可背叛不是他哥哥这种人会做的选择。
爱情和爱人，只是他哥哥人生的一部分，宝都是爱人，也是他哥哥的弟弟，哥哥的小师弟，现在还要当徒弟，等他再大点，再成熟再稳重点，他还要当钟离定并驾齐驱，共享人生压力、旅程的伙伴。
他们在一起，不孤独。
这个，妈妈是不懂的，宝都没被母亲的情绪过多影响，那是母亲的认知和情绪，这些都属于她，不属于他，影响他的，只是以后他无法再有一家最亲密的家人的痛苦，他关注的也只是自己的痛苦。
他扭头跟钟离定道：“哥哥，很多人家糊里糊涂的，最后一大家子人也都和和美美。”
为什么到他这里，这种关系就不灵了呢？
宝都对父母还是有着很强的眷恋，钟离定看着他静静流着泪的脸，心如刀割，他在旁边停下车，放下椅背，把他的男孩抱了过来。
一入他的怀抱，宝都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