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俩躺在谈序的床上，玻璃窗是开着的，有夜风灌进来，窗台上的洋桔梗被吹得摇曳起来。
好在谈序的床够大，两个身高腿长的人躺下去也并不显得很拥挤，床头柜开了一盏台灯，他们侧躺着面对面，谈序的脸像是被藏在了光里。
房间并不隔音，他们小声说着话，柏温一直轻轻地牵着谈序的手，他觉得自己像是梦回到了中学时代，年少的心动造访了自己的三十岁。
“柏先生，能给我讲一讲您以前的事吗？”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柏温捏了一下他的食指指节，“我之前一直在德国生活，曾经的职业是模特。”
谈序有些失落，就这么一句话轻松带过自己的从前，他不知道柏温是否在敷衍，他抿了抿唇，又问:“那您以前的感情经历呢？”
柏温一时间没有说话，浅棕的眼睛很沉默地看着他，谈序的这个问题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之后会告诉你。”他这样说道。
他并非有意隐瞒，他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谈序关于他和梁岸的事，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感情里面最重要的是信任，但他目前确实不想让谈序知道关于梁岸的事，谈序是干净的，梁岸那样脏，墨水不能染到纯水里去。
谈序没有继续再问，他关掉了台灯，整个人都隐在了黑暗里，连同把自己的小失望一并隐去。
“那么，晚安柏先生。”
柏温并没有听出什么来，循着声源过去，准确地亲了一下谈序已经闭上的眼睛。
“晚安。”
第二天早上谈序醒的时候柏温已经不在了，他趿着拖鞋顶着有些乱的头发出了房间，屋里一圈都没找到，出了门才发现柏温背对着他在给花浇水。
他今天散着头发，太阳光落在了他发顶，有些微微的金。
他视线下移，看向柏温拿着喷壶的手，他此前知道柏温皮肤很白，但现在却是白得发青，血管明显地浮着一层，有种骨感美。
柏温今天穿了一件像是扎染的衬衫，没有很花哨，有些偏港风。
谈序一直都觉得柏温的衣服好像有很多，偏偏他看过他穿的每一件都很适合，那些衣服就像为他量身打造，多一分显得赘余，少一分又缺了那个味道。
“谈序，怎么站在这里？洗漱了吗？”谈序的奶奶在屋里有些大声地问。
柏温闻声向后看了过来，看到谈序的那一瞬间就笑了，他对着谈序做了几个口型。
谈序一下子脸红心跳，他也不看柏温了，对他的奶奶应了一句，急匆匆地就朝着屋里去，那模样实在有些像落荒而逃。
谈序并不懂唇语，但他看懂了刚才柏温的口型。
他说的是——为什么偷看我。
谈序的父母有晨跑的习惯，所以很早就去山上晨跑了，爷爷奶奶则是在院子后面做一些活。
柏温一边浇着花一边回想谈序刚才站在门口的样子，脑袋上有一根翘起来的头发，和他平常有些不一样，但很可爱。
他浇完了花，拿着喷壶朝着屋里走，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他没见过，他不知道是谁，但还是接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很急地说:“阿柏，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是梁岸。柏温脸色冷了下来，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梁岸央求着说:“你来看看我吧，我出车祸了，一次就行，求你了阿柏。”
柏温觉得有些好笑:“你的声音听起来挺精神的。”
他没等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说，挂断了电话，并拉黑了这个号码。
他放下喷壶进了洗手间，谈序正在洗脸，脸上蒙着毛巾，他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谈序。
他感受到谈序的身体一开始有些僵硬，后来慢慢放松了下来，他贴近谈序的耳朵说:“我去看红鲤了，你等一下可以去后院找我。”
谈序放下脸上的毛巾，头向后转对他点点头。
谈序过去的时候柏温正站在池塘边看鲤鱼，他拿了饲料过去，走到塘边撒了一把，分散的红鲤瞬间集中，甚至有一条跃出水面又跳到水里，很漂亮。
柏温看着谈序的侧脸，谈序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尤为安静，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有太多在意，低头敛眉的样子很有东方美的韵味。
谈序很适合这样的日子，就像现在清晨他在喂鲤鱼，也可以在平静的午后画上一副不限题材的画，他年轻岁月都是流着金的，连鸟鸣虫吟都成了诗意，他好像可以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从风华正茂，到人生暮年。
柏温看着谈序，整个棕色的眼睛里都透露着专注，让谈序微微有些发愣，可谈序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却直白又露骨，也混杂着疯狂。
我要你和我持续纠缠，一刻不停地沉沦，堕落。我要我们抵死缠绵。
后来他们去了镇上的集市一起去买了菜，也许男人留了头发在镇上显得稀奇，又或者柏温实在是太高挑漂亮，期间不断地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他全都礼貌地回绝。
可是谈序好像有些不高兴，从集市上回来以后一直到回房间就没怎么说过话，一直把唇抿得很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柏温说，说出来又显得他不大度，不说出来他也确实是不高兴。
柏温进了房间在他旁边坐着，他知道谈序为什么不开心:“下次出门我戴上口罩。”
谈序转头看着他，眉头皱了皱，犹豫着开口:“柏先生，您会不会觉得我太小气了？”
柏温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凑过去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在我这里你完全没有必要掩饰情绪，你可以做任何事。”
谈序听见这话好像好受了一些，胆子也大了起来:“可是您的眼睛也很漂亮。”
柏温笑了起来，他把头抵在了谈序的肩膀上:“谈序，你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那么下次我戴上墨镜。”
那段对话以一个热烈的亲吻结束，中午吃完饭以后谈序去果园摘水果，柏温没有一起去，他接到了柏晴的电话。
“梁岸是不是同你说他出车祸的事情了？”
他不想提及这个人，只言简意赅地说:“嗯。”
电话那边的柏晴好像有些生气，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起来:“他哪是什么车祸，就是被一个小电瓶车蹭到了腿，为了骗你回来才说是车祸。”
“他骗不到我。”
“柏温，”柏晴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怎么处理和梁岸的事这件事？他一直这样本就不是办法，何况你和谈序快要在一起了吧。”
柏温看着脚下的树荫，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昨天。”
电话里一时没有声音，半晌，柏晴才开口:“那你更要赶快解决这件事情，对你对谈序都好。”
柏温泛着青色血管的手握紧了电话:“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以后他回到了谈序的房间里，他没和谈序在一起之前觉得只要不理睬梁岸就好，但是现在他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梁岸厚着脸皮的行为让他觉得很恶心，但梁岸确实要趁早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才好。
谈序回来以后就看到柏温站在窗边，像是在思考事情。
谈序不确定此刻柏温的心情到底如何，他只是觉得在柏温微垂的眉眼中，像极了一个忧郁的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