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慢慢长大，谢亦然倒没有了小时候的那股子皮劲，反而越来越斯文了。他仍然受欢迎，不过没有以前那种大大咧咧叱咤的势头，收敛了很多，成了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
江剑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只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交流。一个少年人没有什么青春活力，倒是越来越冷情。
谢亦然偶然从到家里做客的阿姨口中得知才江剑的身世，听说他妈妈是风俗店的头牌，江剑是工作的时候怀上的。至于为什么姓江，大概是她清楚江剑的爸爸是谁吧。
那个阿姨劝谢文意和她少来往，就算是邻居也要做到低头抬头都不见，免得拉低了自己的风评，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富家小姐 。
谢文意没在意这些话，不过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江剑他妈妈王茜，她早出晚归，白天基本上不在家，更不怎么管江剑。
于是江剑常常会被托付到他们家，王语晴搬过来之后根本没回过几次家，江剑又太小了，久而久之，即使自己家就在隔壁，江剑也习惯住在谢亦然家里。
他一个小孩难免会害怕，所以从三岁一直到十几岁，他都是和谢亦然睡在同一张床上，共享一个房间，反正谢亦然床大，两个小孩怎么滚也滚不到地上。
谢亦然尽职尽责充当好哥哥的角色，晚上不再要谢文意给他读睡前故事，而是自己拿了故事书，挨在床头讲给江剑听。
他白天牵着江剑一起上学，晚上也带他一起回家,在学校经常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江剑的传闻流出来之后，这么日日待在一起，难免得人嘴碎。
小学生容易相信流言，愈演愈烈。谢亦然这个小少爷反而越来越受欢迎，江剑倒成了众人眼中的恶人。
“你别和他在一起玩了，我妈妈说他妈妈是妓女，他不知道是谁的儿子！”他经常能收到这种话。
“啊。”谢亦然通常装模作样点点头：“可是，那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
谢亦然来接还在读小学的江剑放学，最近经常看见江剑身上有伤，应该是被欺负了。他不放心，这次特意到小学部楼下等江剑。
等了半天了人都走光了也没出来。
谢亦然上楼找了一圈也没找着，正想着他是不是自己回去了，这不可能啊，就在厕所后门听见大幅度的窸窸窣窣。
他走过去，听清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儿子了还出来卖，卖给谁不是卖，拒绝我？谁给她脸了？回去告诉你那婊子妈……”
谢亦然趴在窗台探出上半身看，想起来那是同一个小区的叔叔，最近好像因为自己出轨正在闹离婚。
江剑倒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手上举着杯子防御，拿凶狠的眼神瞪那个他。
“啪！”
他的杯子被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玻璃片。
谢亦然被两个人吓到，没有多想，赶紧冲了出去。
江剑不说话，也不喊人。他在同龄人之中发育的晚，个子不高所以会被欺负，这些他都忍着，因为妈妈说不要给她惹麻烦，而他住在谢亦然家，也不想让他和阿姨担心。
在这种该玩闹的年纪，江剑的目光却越来越冷漠。他瞪着那个男人，仿佛能愤恨用眼神刺透他。他还没有学会反击，循着自己的本心，捡了一块玻璃藏在手心，冲劲蓄势待发。
手抬起来的那一刻，他被一个手臂搂进了胸膛，另一只手被紧握住，穿插进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为什么欺负他，为什么打他。”一个平静的声音出现在上方，但不难听出生气：“拿自己的错误来惩罚别人，你是个大人了，不觉得难为情吗？”
江剑的脸贴紧，听见谢亦然疯狂鼓动的心跳声，感受到对方也在害怕，也在颤抖。他愣愣地丢掉了手中的玻璃，在那个男人的拳头打在谢亦然头上之前抱紧了他，大吼道：“救命啊！”
——十三岁/十一岁
为了做一个好的表率，从此谢亦然学什么都很快，每天都接送江剑上下学，日日相伴的习惯也就这么养成了。
江剑在一点一点步入正轨，这种习惯也在谢亦然升了高中之后慢慢淡化。
小学初中他们还在同一个学校，作业不多也比较轻松。升学后谢亦然忙了起来，去了离家比较远的高中选择了住宿，只在周末回家。况且他长大之后越来越爱看书，有时周末了也会在回家之后去图书馆，即使知道他在哪，除了放假江剑很少能见到他。
小时候那个瘦弱的小孩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江剑的个头长得很快，初中就比谢亦然高了。
王茜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很有钱，把他送到了私立高中，每天定点上经济课，上完课之后依旧不管他，在要求安分的情况下放任他。
新年放假的前一日，谢亦然回了家。
高中之后江剑就没怎么和他们住过，不过每年过年都会来。谢亦然和谢文意中午会回澜庭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下午回家自己打理，同保姆阿姨和管家叔叔一起度过大年夜。五岁之后，又加了一个江剑。
过年时期他就不怎么会出门，走亲戚或者陪谢文意。他这天刚回家不久，江剑的敲门声就响了。
很有规律，每次只敲三下，然后喊哥，阿姨。
谢亦然开了门，江剑提了很对礼物站在门口。他接过：“你来啦，真是好久不见。我还有点东西忘记拿了，得回图书馆一趟，你先进来。”
“好久不见……哥，我陪你去吧。”
“嗯？”谢亦然看了他一眼：“不用，我马上回来。”
他拍拍江剑：“你长大啦，不能总是跟着我了。”
-
春节原本不容易下雨，谢亦然出门时为了方便只带了手机，连钥匙都没带，等他取了东西出来，已经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他本想就那么冲出去打个车，但图书馆的大门距马路边还有一段路，冬雨冻人，为了不在大冬天的感冒发烧，他打算稍等一会儿。
不过，手机消息提示仿佛如约而至。
「哥，你带伞了吗？外面下雨了。」
「没有，不过等一下应该会晴吧，我等一会儿，你和我妈也说一声。」
「你等等，等我去接你。」
谢亦然拿着手机盯着那消息看了一分钟，最后收进了口袋。
上高中后他和江剑最多的联系就只是聊天，因为他很少回家。有时候他会打电话问江剑怎么样了，不过因为对方白天要上课，这种时候很少。江剑倒是喜欢发消息来，总说一些有的没的。
是不是小时候自己一直保护得他太好了，导致他对自己产生依赖了？
他总觉得江剑看他的眼神变了，至于变在哪里，他不是很清楚。
嗯……既然他要来接，那就来吧。
临近过年图书馆也在准备闭关，到了中午，大部分人都收拾好回家了。谢亦然一个人站在大门口，不断流动的人口从他身边走出去，挤挤攘攘的，他怕江剑找不到自己。
但这样的担心显然多余，不过多久江剑就在门口的角落找到了他。
他拿了把大伞，手上有谢亦然的毛绒围巾。来的匆忙，两颊红彤彤的，额前沾了不少雨，碎发打湿了一片。
谢亦然赶紧走过去，他没带纸，用袖口帮江剑擦拭：“这么急干什么，慢慢来啊。”
“没事。”江剑把手上的围巾为他围上去，打理好，喘着气说：“阿姨……让你早点回家。”
嗯？谢亦然奇怪，他妈会这么说吗？
没来得及多想，江剑撑起了伞，手从他羽绒服的袖后穿过来，握起他的放进自己口袋里，动作一气呵成。
这感觉忽然有些怪，可他们明明从小就是这么牵过来的，长大了反而变得拘谨。
他抬头去看江剑，对方在深呼吸后不改色地说：“……我在口袋贴了一个暖宝宝，暖一点。”
这样并排，谢亦然才发现江剑比他高了不少。他才十六岁，鼻翼和棱角已经是成年人的形态，长得也很出众。
就凭刚刚走过来时一路上收获的女学生的暧昧眼神，谢亦然心里都有点痒痒的了。
他拿手肘顶了顶江剑腰侧，问：“这几天也在我家住吗？”
口袋里的两只手互相交缠，谢亦然握成拳，让自己整只手都被江剑包裹起来。他的温度过渡到自己手上，在温度骤降的冬日里生出了一点粘腻湿润的热意。多亏了这场雨，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江剑卡了半天，思维都集中在了谢亦然的手上。小时候谢亦然牵他是常态，所以那时候他很熟悉这只手，就连纹理都在一次次的掌心相握中感受清楚。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谢亦然，还是在隔了许久不见的这个冬日，嗯，总之紧张到不敢乱说话。
十六岁正是青春期初开情窦的时间，他的世界里从小就是谢亦然，那样聚多离少的日子里有一个对自己完全偏袒、纵容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所以他第一次喊着哥哥自慰，完全就在意料之中。
但看谢亦然的反应好像还是只把他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他得主动出击，主动……
于是江剑回答：“嗯。我……还是和之前一样。”
谢亦然点点头，感觉到圈住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紧。和他对视，江剑眼神从来都是温和的，不过看不出太多别的情绪。这次却好像有一点忽闪的火苗，在蓄势待发。
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有点头目了。
——十八岁/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