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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已经响了好几回,轻声闹在病房外。江剑透过房门的小窗口,不动声色地看躺在里面的人。
那天他作为原告被困在法庭上几个小时脱不了身,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导致半日之后,才知道人已经失踪了的消息。
证据确凿,江东秀与相关涉及者当庭便被判了十到十三年不等有期徒刑,整件事情本就这么圆满结束了。下了庭,江剑还久违的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准备处理完公司的遗留事项,今晚就回家收拾东西。
出了法院大门,沈秘书脸色焦虑,慌慌张张地跑来。到面前,像是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苦于一路奔跑的疲惫,喘不过气,直咽口水,话都到了嘴边,却急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江剑扶了他一把,问。
沈秘书顺好气,仍大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大少爷和阿姨早上去西郊看房子…趁阿姨打扫卫生在社区里逛了逛,现在…人找不到了。”
江剑刚松懈的眉头又紧皱,尽量保持镇定:“我派去跟着的人呢?”
“他们不能进社区,在外等大少爷。原本说只要几十分钟,后来就一直没出来。”
“我们刚刚查了社区的监控,只看见大少爷进了一条小路,两边都被挡着,是个死角。他进去后不到几分钟,开了辆车进去,后来就只有那辆车出来了。”
“那辆车呢?”
“已经在找了。”
只说了在找,并没有说找到了。人也不知道是被绑架,还是自己走了。
江剑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用手去揉眉心。他习惯这样缓解头痛,用来维护自己越渐狰狞的表情,等他缓过来再投身于另一件事。但他不能就此便将公司置之不顾,他身上不只有他的爱人,还紧系着一个诺大的公司,背后是责任,他无处可逃。
“继续查,我先去公司,等处理完公司的事,立马去西郊。”
几天后,他们才找到当时那辆轿车,江剑才从那辆开进小路的车主口中得知,人不是自己走了,是被绑架了。
“真相”从这里开始走向另一条岔路,宣告着之前荒唐而无用的猜测。
撞人的是参与江东秀事件的江源股东的儿子,因为父亲判了刑,只好卖掉西郊的房子抵债。去搬东西时正好看见了闲逛的江亦然,恨意上头,脑子一热就撞了上去。因为后怕,他就将当事人搬到车上,慌忙逃离了A市,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杀人灭口,但在上高速的关口碰见当时正好查车的警察,更是一时无措,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人扔在了郊外。
而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从“信任”的角度出发,因为揣揣不安,恶意揣测的思绪渗透了他的大脑,导致他无法辨别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悲伤。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江亦然既然已经决定一起生活,便不会再离开。
只是等江剑赶到现场,只剩下斑驳干仄的血迹。
这是沈舟第一次见到江剑暴虐的模样,卸下西装,摘下手表甩在那人脸上,深呼吸,沉了口气,像个疯子不间断地持续了半个小时。
沈舟站在门外也没敢进去,刚开始的时候,他除了能听见江剑嘶吼地质问“为什么”,还能听见那个人喊叫声,后来除了肢体冲撞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要是出了事,你也别想活着。”
循着这最后一句话,沈舟回头。对方精神不济,身上都是汗,靠在门框上休息。沈舟上前去扶,却发现他身上都是冷的,嘴唇发白,就要撑不下去了。
这几日他没日没夜地处理好所有的工作,带着一副颓唐无力的身体,下巴长了一圈胡渣,甚至没那么体面。
在沈舟眼里,江剑一直冷静自持,虽然和他之前见过的大部分总裁都一样不苟言笑,但他在江剑身上看见的不只是年纪轻轻就身为领导人的能力,还有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沈舟不知道江亦然有哪里是值得江剑如此,为了他忤逆,也为了他顺从。更为了他甘愿显露全身的锋芒,让一个根本无心消受世俗,却主动显露在令自己憎恶的世俗场面之下。直到见到了江亦然,他还是不明白。
救护车闻声而来,江剑在医院里休息了半日撑着起来,从沈舟那里拿到最新消息,说是查了当时的监控,确实是被丢在了A市的郊区,但好在不到十分钟就被附近路过的一位老人救走了。
现在只需要找到那位老人。
可这么久过去了,都还是杳无音讯。
江亦然搬家前就去办了新身份证,连同号码也一起更改了。那段时间因为忙,江剑便没有及时记住这些事情,都是一笔带过。他没办法通过身份信息查询,更没办法大张旗鼓地找人,日夜消沉,再强健的身体也撑不住。
*
谢亦然伤得不重,但也不能算轻,好歹在李义他们赶过来时,他已经醒了。
几个老师匆匆赶到病房,怎么也忽视不了进来时见到的那个杵在门外的男人,在慰问过谢亦然的情况后,一位女老师撇了撇房门的窗口问:“门口那个人是谁啊?我看他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谢亦然喝了口护士递来的温水,似乎是不知情,也朝那边看去:“门口有人吗?”
“哦对,是把你送到医院来的人,一直在门口等你醒来呢,要不要叫进来?”护士接过水杯说道。
谢亦然才想起是有人救了他,只不过在醒过来之后,他只记得当时看见了一双皮鞋,那人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他支撑着尝试是否能站起来:“怎么能让人自己进来,还是我自己去吧。”
“能是能,但你动作不能太大,否则牵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护士将谢亦然扶起,李义在另一边帮忙扶持,几次换了舒服的姿势,才从床上下来。
几乎是踱步走到门口,几步之遥时,谢亦然听见门口的谈话。
“他记忆出了问题,你等下…”
开了门,他看见一个宽大的背影。
对面的人肉眼可见的比他要高上不少,也比后面的那个人高不少。谢亦然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觉得少有的通身舒畅,还有种莫名熟悉的情绪。
被那人挡住的后面,站了一个秀气的年轻人,也身着西装。见了他,眼神一亮,脱口而出:“大…!”
“沈舟。”却被立即阻止了。
男人转过身,对上谢亦然略带迷茫的眼神。
他似乎是沉下心来,舒了一口气,才将口中的话问出:“这位先生,身体感觉怎么样?”
谢亦然望着他,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变得越发明了。他盯着对方的眉眼良久,直到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与唐突,才慌忙转开视线。
“我…”他咽了咽口水,“好很多了,是您救了我?”
“是,我正好经过。”
“谢谢您。”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谢亦然无法引出话题,也不知该怎么结束这场对话。但怎么回事,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他的眼神落在对方的手上,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还有那个青年见到他惊喜的眼神,忽然觉得他们是不是认识。
本来他完全没有要找回丢失记忆的打算,但见到面前这个男人,遗失觉瞬间侵涌,却怎么样也对不上脑中的哪一号。
他只能僵硬地邀请:“如果您不介意,能否…我请您吃顿饭表示感谢?”
对面的人没说话,谢亦然正要转身去找名片,对方却先一步递了过来:“我很乐意,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不忙,随时可以找我。”
谢亦然接过:“好。”低头看见了“江剑”二字。
“见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他抬头,江剑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弧度不高,绅士而得体。
道别得猝不及防,谢亦然手中名片还未捂热,就见跟在江剑身旁的青年朝他眨了眨眼,咧嘴笑了笑,似乎也在跟他道别。
他没留人,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和那个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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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去查了一下身份证号是可以改的...不过比较麻烦,这里为了剧情需要就简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