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钓月亮>第64章 玫瑰64

  明琛在医院康复科接受治疗, 按照恢复进度逐渐加强对下肢的控制,这个过程需要循序渐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光是站立就分好几个步骤。

  先从床头30度斜卧位,一点点提高角度,若是没有不良反应,就可以下肢佩戴矫形器训练站立。

  明斓帮不上忙, 过来也只是看看。

  今天是明琛第一次完全站立, 因为腰椎力量不足, 对于普通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事情,对他而言却难于登天。

  他的身体几乎全部需要依靠机器人带动, 康复科医生站在一旁,盯紧他的动作,也是怕他出意外造成二次损伤。

  明斓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他完全站起来的样子了, 她远远望着, 都忘记了他以前是这样高大。

  明琛用手臂扶着平衡杠, 下肢在机器人滴滴的提醒下,缓慢拉平,等到完全站起来时,他的腿却突然触电般痉挛了起来。

  “先暂停。”康复师紧急喊停, 机器人箍住了他的腿部关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大腿和小腿在不停抖动。

  刘叔是很有经验的护工,立马蹲下来, 沿着他的小腿开始帮他按摩,痉挛并不是毫无感知的, 往往伴随严重神经痛,似有一万根钢筋同时穿透筋骨。

  明琛咬牙坚持了一会, 本以为这次会和往常一样很快结束,但来势汹汹的痉挛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疼的额上冒汗。

  康复师不敢再继续训练,松开机器人,将他平放在病床上,过了好一会,腿才停止颤抖。

  这几乎是他每天要面临的这次情况,像是早晨醒来或突然变换坐姿,最容易引发痉挛。

  许听白没经历过,在一旁都要急哭了,明斓过去安慰她:“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许听白咬着唇点头,心里还是担心的不行。

  明斓没有待太久,去和康复师聊了聊近期的康复计划,下了楼,走出康复科大楼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天气冷,路上已经结了一层冰。

  明琛车祸后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醒来后又因虚弱卧床修养半年多,错失了最佳康复时间,医生说他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明斓不愿接受,国内外到处寻找神经科专家。

  明琛并不是个脆弱的人,年轻时什么苦都咬牙撑过来了,这次受伤却令他性情大变。

  那段时间,他很沉默,每天躺在医院,什么话都不说,死气沉沉任由护工把他当成人偶一样翻来翻去,像是对任何事都没有了欲望。

  明斓很怕他心理出现问题,甚至还去咨询过心理医生,虽不清楚这次的康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但至少他已经不再抗拒治疗。

  这也算进步了。

  深思回笼,明斓心血来潮地踏入雪中。

  她没有撑伞,任由细碎的雪花飘落肩头、发梢、睫毛。伸出手,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又被她体温融化漾开一抹冰凉的水珠。

  四周环境熙攘,一片寂静的洁白,明斓往前走着,忽然有着奇怪的直觉,像是有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跟着她。

  明斓心里发毛,回头看了眼,却只见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的街道。

  为什么最近总有被人监视跟踪的感觉。

  难道是她最近没休息好,产生的错觉?

  明斓加快脚步,匆匆赶回走。

  –

  后来几天天气不错,明斓难得有空,提议去办一场户外烧烤:“哥,周末去烧烤吧。”

  明琛自受伤后就不爱出门了,每天在家浇浇花看看书,日子过的还不如八十岁老大爷精彩。

  他正在给一盆君子兰分芽,得空说:“天冷,我腿疼。”

  明斓唠叨着:“白天有十几度,太阳正好,医生都建议你多出门晒晒太阳,你总在家待着都快发霉了,而且李婶前几天跟我说周末要回老家一趟,也没人谁给你做饭。”

  明琛:“我点外卖。”

  明斓:“那我也太不是人了,我在外面潇洒,留我又残又傻的哥哥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吃外卖!”

  明琛瞥她一眼:“……”

  明斓:“哎呀,也不光我,茜茜孙琳她们也来,还有妹妹和她的同学也来。”

  明琛抬起眼:“同学?”

  “嗯,男……同学哦。”

  明琛手里刀片一重,君子兰的母株直接被一分为二,眼看是养不活了。

  明斓哂笑:“你看妹妹也不小了,是该谈恋爱的年纪了,所以你也一起呀。”

  明琛莫名:“我为什么要一起?”

  明斓说得可怜:“当然给她把把关啊,她从小没父没母,耳朵也不好,你也不想她遇人不淑到时候被欺负吧。”

  大概是小姑娘给她的第一印象太过柔弱,明琛一想到她眼圈发红的委屈模样心里就有点发堵,最后还是敌不过明斓软磨硬泡,答应了下来。

  周末一大早,明斓和李婶准备好食材,天气比预料还要好,碧空如洗。

  明斓没穿羽绒服,冲锋衣搭配简单牛仔裤,正往车后备箱搬烧烤架。

  烤架是那种能折叠的铁架子,一米多高,装在纸箱子里,她竖着抱起来艰难往外移动着,突然手中重量一轻,一抬头。

  是许墨白。

  身材高大的男人轻松接过她手里的烤架,没几步塞到了后备箱里。

  “你怎么在这?”明斓。

  “哥哥是来送我的。”

  一歪头,看到了他身后笑眯眯走出来的女孩。

  明斓了然,点点头:“这样啊,谢谢了。”

  某人冷眼瞥过来:“我送我妹妹,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明斓:“…………”

  许听白和她打完招呼,就跑进去去找明琛了,徒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尴尬站着。

  许墨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倚在车前玩手机,他穿着黑白拼接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端,款式和她身上这件有点类似,莫名有着情侣装的错觉。

  明斓没再主动搭话,免得又被噎一句。

  站了一会儿,明琛他们出来了。

  许听白走到车旁,趴在玻璃上往里望了望,这是辆经过改装的加长款商务车,座椅第二排全部拆除,方便轮椅上车。

  许听白眼珠转了转,先一步拉开车门,抢占了副驾驶的位子,等刘叔坐上驾驶座,她降下车窗,问明斓:“姐姐,你坐哪里啊?”

  明斓说:“我坐后面就行。”

  许听白:“后面没地方坐。”

  明斓:“有折叠椅。”

  许听白:“折叠椅坐起来也太不舒服了。”

  明斓: “没事,反正也不远。”

  许听白直接无视了她的话,脑袋探出窗,眨着眼跟后面许墨白求救:“哥哥,你能送姐姐过去吗?”

  明斓:“!”

  许墨白没接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

  明斓:“?”

  小丫头就这样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车内很安静,车窗开了条缝,捎带着些许凉意,许墨白没有开口,明斓也就很识趣地一路闭嘴,免得惹人烦。

  –

  烧烤地点在山区的露营烧烤基地,积雪刚化,枯枝脱落,都没有踩踏痕迹。

  明斓选了个湖边的空地支帐篷,一伙人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折腾好半天最后还是刘叔帮忙才把帐篷搞好。

  帐篷是那种超级豪华的星空帐篷,不仅能晒日光浴晚上还能躺被窝看星星。

  明斓也邀请了江琳茜和孙琳她们,林林总总快十人,点火烧烤这些活由男士们动手,女生们聚在一起洗菜洗水果。

  江琳茜就不是个能干活的主,洗了几串葡萄,就跑去勾搭小帅哥了。

  明斓蹲在河边整理食材, 旁边小托盘里放着鲜羊肉和瓶瓶罐罐的调料,洗好肉还要切成块,用签子串到一起,才能烤。

  明斓有点后悔了,昨天李婶准备食材时问过她要买现成的串儿还是直接买新鲜肉,她想着要自助烧烤,自然要从穿串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么难,切成块的羊肉在她手里滑不溜秋的,怎么都穿不进去。

  旁边烤肉的一伙人起哄着问她肉好了没,碳都烧红了,她就有点心急了,抓着竹签子用上了吃奶的劲。

  “马上好了!”明斓说。

  不多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江琳茜她们,明斓扭头求助:“别玩了,你快过来帮我啊,这东西到底怎么弄……”

  话音落下也看清了人,许墨白站在她身后一尺距离,居高临下看着她。

  明斓没再继续说下去,扭回了头,继续和肉串做斗争。

  许墨白一言不发去旁边洗干净手,带上一次性薄膜手套,走过来,接过她手里快要掰断的竹签子。

  他略垂着颈靠过来时,空气流动速度都好似变慢了。

  “别用蛮力,顺着肉纤维方向穿。”他说。

  许墨白屈膝半蹲在她身前给她演示,明斓看着他的动作,肉块在他手里乖顺多了,很容易就串了起来。

  她记得许墨白高考后还在烧烤店兼职过,难怪能这么熟练。

  她学着他的动作往上穿,还是不得手。

  许墨白说:“一串穿四五块肉。”

  明斓“哦”了声,穿上几块肉又开始甩锅:“不怪我穿不进去,是切肉的切的太厚了,要是我切肯定不会这么难穿。”

  许墨白看她一眼:“是你技术太差,下次买铁签子。”

  “……”

  听他这样冷下脸说话,她心里莫名有点酸,以前可是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好脾气的纵容她恣意妄为。

  但心里清楚,他确实没什么必要和她好好说话。

  许墨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动作麻利,不一会就穿好一盘:“给他们送过去。”

  明斓端着托盘送过去,回来后也自暴自弃不想干活了,就坐一旁托腮着看他干。

  当然许墨白根本不需要她帮忙,熟练的穿好几盘鸡翅、羊肉串、五花肉等,又开始着手去洗菜。

  明斓终于良心发现:“要不我来吧。”

  许墨白冷声:“不用。 ”

  “切……”

  不用拉倒。

  许墨白倒好水,挽了两折袖口,修长的一双手浸在冷水中,水盆很深,他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都快浸到水面了。

  明斓看不过眼,伸过手去提醒他:“你先把手表摘了吧,会沾到水的。”

  被她碰触的一瞬间,许墨白浑身一僵,像应激反应一样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因为太用力带动水盆直接打翻了。

  明斓被水溅到了,皱着眉弹衣服上的水珠。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疤,深红色的,一闪而过很快被他遮住了。

  许墨白迅速整理好袖口,直至手上腕表被彻底盖在衣袖之下。

  明斓站在原地。

  看着他捡起水盆,冲干净,重新把蔬菜浸泡上。

  “你的胳膊是不是……”明斓有点不太确定。

  “不是。”

  许墨白抬眼,长睫遮住眼中情绪,声调缓慢却掷地有声,但更显得欲盖弥彰。

  明斓的眼睛盯紧他收拢的袖口,兀自皱了眉:“我看见了,你胳膊上有伤。”

  许墨白没太大反应,凝着她不说话。

  明斓质问:“怎么弄的?”

  许墨白继续默不作声,眯了眯眼,观察着她眼中流露的复杂情绪,这又是什么意思,在担心他?

  明斓急了:“我问你怎么弄的!”

  许墨白垂眼,避重就轻说:“洗纹身洗坏了。”

  明斓诧异:“洗纹身……留下的疤痕吗?”

  看到她这样惊讶的样子,许墨白很轻松笑了下,笑声从鼻腔溢出:“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她还以为……

  算了。

  明斓舒出一口气。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