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桑榆非晚>第66章 往前方走去

  晚上的时候,他们睡在那张窄得要命的单人床,前胸贴着后背,脚尖抵着脚尖。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俞桑睡得很熟。

  但很早的时候,俞桑就被电话吵醒。

  俞桑皱着眉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接起了电话。

  刚接通,项目负责人的大嗓门就从俞桑的左耳朵穿到右耳朵里。

  “我说俞桑俞老人家,您也歇得够久了吧,在家还没长毛呢,嗯?你可忒不厚道了,丢了个谁也看不懂的交接文档就想走?赶紧回来上班吧!我可跟张婉说了,管他Alvin还是Blvin,你不来上班这项目就没法上线,让她看着办哈!最晚下周一,下周一你再不来,管你在天涯海角,我冲过去把你手撕了,你掂量掂量自己那点肉够不够筋道!”

  俞桑愣愣地听着听筒对面连珠炮似的说完,又啪一声挂了电话。他看着黑屏了的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钟北辰也被吵醒了,他起了身,听了半截,问:“这……要你回去上班?”

  “呃,”俞桑回想了一下说话的内容,迟疑道,“好像是。”

  他转过头看钟北辰。

  钟北辰眼皮还肿着,挤得眼睛小小的。

  但还是很好看。

  钟北辰倾过身,抿紧嘴,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亲俞桑的唇。

  “那就回去吧。”钟北辰说。

  “你……”俞桑有些担忧地看钟北辰,“没问题么?”

  钟北辰摇摇头:“没事。”

  “我准备陪我妈出去散几天心,”钟北辰说,“然后回帝都……帮我妈把婚离了,工作室也不能耽误。”

  钟北辰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现在习惯的日常,到底有多少是那个人给的……也不知道他如果全部抽走,我会受到多大影响。”

  “但起码房产证在我名下。一时周转不过来,就先把房子卖了好了。”

  俞桑听着钟北辰迅速从剧变中恢复过来,理智地盘算着自己的处境,恍惚间想起来——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钟北辰曾笑着告诉他,俞桑的公司附近有他的一套房子,当时的出租屋附近也有一套。富二代就是这样的,想住哪里住哪里。

  那时候钟北辰的笑容明亮热情,好像无忧也无愁。

  似乎是感受到俞桑的伤感,钟北辰凑了过来,黏黏糊糊地搂着俞桑。

  “要是房子的钱也花完了我还挣不到钱的话……就只能求你养我了。”

  钟北辰嘟着嘴,故意装可怜。

  俞桑笑了,捏了捏钟北辰的嘴:“那你可要少花点钱。”

  钟北辰佯装抱怨:“你不说多挣点钱呢!赶紧赶紧,回去上班吧。”

  俞桑看着恋人熟练地向自己撒娇,很可爱的模样。

  想了想,说:“其实我走之前……”

  俞桑从帝都离开以前,买了两张飞往X岛的机票。

  犹豫良久,没有和钟北辰说。

  因为比起是给钟北辰的礼物,那更像是俞桑给自己的一个承诺。

  承诺自己不会永久离开。

  哪怕一时想不通,找到一个地方自我疗伤片刻,也终究会回来。

  和钟北辰一起,坐下来谈一谈。

  把问题解决。

  “等你忙完这一阵,妈妈的情绪稳定下来,”俞桑说,“我们一起去X岛,给你过生日。”

  钟北辰的眼睛亮了亮,一把扑倒俞桑,伏在俞桑身上,亲他的脸。

  “你怎么这么好?”钟北辰问。

  “我好吗?”俞桑说,“这不是你早就为我做的事情?”

  “北辰,我以前总说,遇到你之后我的运气就好了起来。”

  “但其实……遇见你是才是我最幸运的事。”

  “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

  “票买了么?”

  “已经买好了。”

  “他怎么办?”

  “他……有自己的计划。”

  “行。”

  俞秋霞没再多问。她再一次给俞桑塞了大包小包的特产零食,前前后后地把俞桑的整个行李箱塞满。

  准备出发的时候,三个人都出来送了。

  俞秋霞站在最前面,钟北辰和母亲并排在后面。

  方恨寒已经恢复了一些,脸上也挂了淡淡的笑容。

  那副忧郁的模样似乎迅速离方恨寒远去了,在自己儿子身边的时候,好像就是最幸福的人,而伤痛都从未存在过。

  俞秋霞扭头看了看,钟北辰母子俩,又转过头面向俞桑。

  “北辰是个好孩子。”俞秋霞说。

  “啊,”俞桑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眨了眨眼,说,“是的。”

  他抬眼看了看钟北辰,看到钟北辰也有些猝不及防的,因为这句话感到慌乱。

  “恨寒,”俞秋霞没有转身,背对着钟北辰的母亲,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呀,”方恨寒说,“北辰把小俞的照片夹书里呢,都不知道被我看到了。”

  俞桑惊讶地看向钟北辰,钟北辰惊讶地看向方恨寒,而方恨寒笑吟吟。

  “小俞也是个好孩子。”方恨寒说。

  “你们俩得提前想想养老的事。”俞秋霞说。

  俞桑的脸有些红。

  其实他自己都没想过那么远。

  但俞秋霞这么说了,又好像很自然。

  除了白头到老外,他和钟北辰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可能。

  “我们会讨论的。”钟北辰承诺道。

  俞秋霞点了点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回程的飞机上,俞桑做了个很长的梦。

  从很小的时候梦起,父亲离世,母亲独自扛起家里的收入,自己上学,毕业,工作,母亲重病,自己再三犹豫,决定改行……

  他好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跌跌撞撞地长大。并不再有曾经的压抑与颓丧。因为他知道——

  钟北辰会在梦中出现,然后牵起他的手。

  虽然和钟北辰在一起也不能算是顺利。

  有过一些矛盾,无法理解对方,也很难说服。

  曾经预想过的那些困难,那些在工作、家庭、社会规则与价值判断上的冲突,几乎是一个不落地发生了一遍。

  也有过一些难以弥补的错误。

  曾为此夜不能寐,辗转难眠。

  但俞桑慢慢意识到,爱一个人,本身就不会爱得完美。

  原本就是在跌撞与磨合中,对过去的错误一笑而过,走向明亮的明天。

  醒来的时候,飞机恰好落地,窗外落霞满天。

  俞桑低头,给钟北辰和俞秋霞报了平安。又拎起重得要命的行李,挤上人堆人的地铁。

  几年如一日的体验,但此刻俞桑的心里平和且快乐。

  尾声

  次年,春。

  一大早,俞桑与钟北辰就同俞秋霞和方恨寒一起,来到了法院门口。

  钟北辰有些紧张,一直在问俞桑自己的领结是否端正。又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稿子,反复诵读。

  “没事的,”俞桑安慰道,“我们请了最好的离婚律师。”

  “谁知道会不会被钟查收买呢。”钟北辰忧心忡忡地说。

  和母亲散完心,回到工作室重新开业之后,钟北辰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得了PTSD,身边的每一个人,钟北辰都要怀疑半天是不是钟查安插进来的奸细。

  钟北辰的工作室,钟查确实出过一些力,但主要是投资。撤了资之后,钟北辰的确度过了一段略显艰难的日子。

  钟北辰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事业上过这么多心,以前,好像什么都到手得太容易,就也不怎么珍惜。到现在才知道患得患失,就再也做不出刚和俞桑在一起时,那种随便把工作安排给别人做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为此,约好的海岛旅游再次未能成行。回想起来,好像他们每一次约好要做的事,都起码得先失败个两回。

  钟北辰生日的那天,两个人甚至忙得连饭都没空吃,背靠背在床上坐着加班。

  俞桑曾经调侃:若想感情不出矛盾,要么两个都闲,要么两个都忙。

  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钟北辰潜心研究行业市场,没日没夜地路演拉投资。

  钱到位之后,资金流就转了起来。与此同时,客源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钟北辰开始亲力亲为地参与设计,把控作品质量,慢慢的,在以往客户的基础上,积累起了口口相传的好口碑。

  证明钟查所处的传统行业其实对室内设计这个行当的影响甚微。

  前一年初冬的时候,钟查爆出了同性恋丑闻。

  同性恋本身可能不算丑闻,但骗婚和猥亵结合在一起,舆论风向几乎是一边倒。

  钟查的公司市值暴跌,钟北辰也抓住这个机会,联系上离婚律师,收集证据,着手办理方恨寒与钟查的离婚事宜。

  钟查并不同意离婚。

  可能是因为找不到下家,可能是方恨寒太好控制。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钟北辰都不会轻易放过钟查。

  起诉前,钟北辰和钟查曾经见过一次面。

  钟查已不复当日的风光,因为自己的丑闻和连日衰落的公司而面容枯槁。在和钟北辰的面谈中,经常表现得非常焦躁。

  甚至三番五次,被钟北辰平和的话语惹到暴怒。

  如同穷途末路时的虚张声势。

  而方恨寒在离开钟查之后,情绪恢复得很好。

  她在帝都看了几个月的心理咨询,病情虽略有反复,却也恢复得很快。

  现在,她和俞秋霞住在一起,互相照看。

  钟北辰和俞桑有空时就会回家,探望两位母亲。

  清源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俞桑自己,也在新一期的内部评级中提升了一级,涨了工资。

  评级面试前,钟北辰对天发誓,他不会插手。

  但俞桑准备面试焦虑得要命,崩溃时就躺在床上大喊,说你还不如插插手,让我直接当上CEO呢。

  俞桑从回忆中抽了出来,想起钟北辰刚刚的问题。

  “他要是有钱收买离婚律师,”俞桑对钟北辰说,“先给自己做做公关吧——如果还有得救的话。”

  钟北辰严肃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渐渐地,法院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一些人。

  公众人物的离婚诉讼,感兴趣的人有很多。

  “先进去吧,等会儿人就多了。”俞秋霞说,她挽着方恨寒的胳膊迈向门口。

  钟北辰看向俞桑,俞桑再一次为钟北辰理了理领带。

  “没事的。”俞桑说。

  钟北辰点点头。

  然后和俞桑一起,往前方走去。

  写完了!

  谢谢大家!

  番外等我歇俩月再说吧(x

  想说的有很多但我今天打字PTSD了……

  大家喜欢就好!

  非正式番外,是正文修完后的增补部分之一,新看文的小伙伴可能会发现这些在正文里出现过,跳过就好

  某年某月某日

  “你有一阵没来了。”

  “嗯……”

  “以你现在的情况,建议还是按照预约的时间定期就诊。”

  “……好的。”

  “我们还是先做一个基础的评估吧。”

  ……

  “……比之前要好一些。”

  “嗯。”

  “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遇到一个人。”

  “嗯,你继续。”

  “他那时候在和……一个我认识的人相亲。看到他,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但我说不上来。”

  “想和他谈恋爱么?”

  “不不,我不想……您知道的,我没办法谈恋爱。”

  “你会有办法的,只要你配合治疗。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

  “再和我讲讲他吧。”

  某年某月某日

  “最近来得很准时嘛。”

  “嗯。”

  “很好。就像我说的,积极的态度才是疗愈的良药。今天想要聊点什么?”

  “我向他表白了。”

  “……好的,看来你已经跨出了一大步。”

  “他拒绝了。”

  “嗯……你对此的感觉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

  “详细说说呢?”

  “我本来也……不适合谈恋爱。”

  “我不这样认为。不过,我们暂且都持保留态度好了。对同性自发地产生感情是你的一大进步。实际上,你最近状态好了很多,我原本计划对你采取激烈一点的治疗措施。但既然你已经……你可以选择更和缓一点的。”

  “……试试吧。”

  ……

  急促的脚步声。呕吐声。水声。

  “……抱歉,是我的方式过激了。”

  “谢谢……没事。”

  “你是否愿意换种方式,把想象的对象换成那位,我们再做一遍刚才的练习?”

  “……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

  “我……不应该这样。”

  “只要不违背他人意愿做出实质行动,你不需要逃避可以让自己感到愉悦的性/幻想。我不强求你今天在我面前尝试,但我请你回去做一些练习,并在过程中坦然面对自己。”

  “……或许吧。”

  ……

  “最后,我想请你做一个自我评估。”

  “请讲。”

  “好……想象十年后的自己,你会觉得那个时候仍然是非他不可么?”

  “……不是。没有他也可以。”

  “……”

  “怎么了,医生?我以为我说出了让你满意的答案。”

  “不,没什么……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你以后也能按时来访。”

  某年某月某日

  “好久不见。”

  “您好。”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我仍然建议你保持固定的频率来访,长期稳定地治疗才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我知道。”

  “你知道,但你没往心里去……好了。那么这次想讲些什么?”

  “他……我们……在一起了。”

  “……是吗?没记错的话,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应该在相亲……总之,有过性行为了么?”

  “……有。”

  “有不适感么?”

  “没有。”

  “这是一个进步……很让我惊讶,我原本认为哪怕是他,生理上的反应你也很难克服。”

  “……”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不,我很高兴。我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但你仍然带有隐忧。”

  “……是的。”

  “详细说说吧。”

  “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没想……就觉得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但他一旦离开,我就会想到……我妈妈。”

  “从你之前的描述来看,我认为你可以相信:你现在的状态是你母亲的愿望。”

  “但……”

  “她最近如何?”

  “时好时坏。年初的时候她去了清源疗养,有了固定的心理咨询师,但……前几个月的时候,她又……”

  “你知道,心理咨询往往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如果不解决问题的根源,咨询只是治标不治本。你断断续续来我这里也有几年了,实话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新男友,我会给这几年的治疗效果评估为负。根本上,你并不想真的恢复,那会给你更大的心理压力,是么?我一直建议你们聊一聊……你们聊过么?”

  “……医生,我越来越觉得我是一个胆小鬼。早些年我还敢追问一下我她,但后来我……总是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现在……我,很害怕问题的根源就是我。以前我总是想——大不了一辈子不恋爱就好了,谁也不会伤害。但,遇到俞桑的时候,我控制不住……我就更不敢问了。”

  “你母亲曾说过不是因为你。”

  去海岛

  两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一点点日常,一点点车,还有一个相伴终生的承诺

  在一起的第七年,钟北辰和俞桑踏上了斐济的土地。

  这成为他们近年来的一个习惯。每一年,钟北辰和俞桑都会摊开地图,选择一个海岛,在繁忙生活中找出时间,偷得几日闲。

  哪怕俞桑再忙,项目再赶,或是钟北辰有多么重要的合作,他们也都会尽力推开一切工作,把自己的时间完全交付于恋人。

  慢慢地两人也都明白,工作往往没有尽头。若看得太重,觉得什么也不可放弃,总归是会忽视枕边人。

  也是奋斗了一些年,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与底气,才能懂得放手的道理。

  飞机抵达斐济时,正值傍晚。

  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大楼,极富海岛特色的棕榈树映入眼帘。

  白日的酷热已然散去,溽热湿咸的海风撩起俞桑的刘海,拍打着他的脸颊。

  俞桑转头看了看钟北辰,钟北辰扶着行李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面,似是在很认真地等待司机的到来。

  七年过去,钟北辰已然褪去了当初的青涩,脸颊上最后一丝婴儿肥也消失,整个侧脸如刀削般深刻。蜕变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

  俞桑看着,微微笑了笑,想起来钟北辰这几年换的一茬又一茬的助理。

  二十九岁,相貌英俊,又事业有成。哪怕早已宣布名草有主,也难抵桃花。说来也是邪门,钟北辰和人事部费尽心思换了那么多助理,结果是男是女都不管用,年长的年轻的,也没有区别。

  一个个都前赴后继地往钟北辰身边凑。

  俞桑还没说什么呢,钟北辰就吓得把所有助理都辞了,凡事自己亲力亲为,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俞桑心疼,说你处理好就行,不必如此避嫌,钟北辰倒表示,招聘这么多次,回回带人熟悉业务,也足够消耗精力,到头来情窦突生,还得把人请辞。若不是彻底查过背景,他都要认为是竞争公司派来打探情报的了。

  算来算去,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当说到这个话题,钟北辰就抱着俞桑不撒手,说你要是能来做我助理就好了。

  这是玩笑话,两人都知道。这些年来,俞桑在推盈通混得风生水起,三十六岁做上技术总监,独自带领团队。做助理是纯粹的资源浪费,从哪个角度,都没有什么离开的理由。

  但钟北辰不知道的是,此行之前,俞桑已向仍是他领导的张婉递上辞呈。

  约好的敞篷越野车缓慢停到两人面前,司机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很热情地冲钟北辰和俞桑打了招呼。

  司机名叫庄海生,是一名皮肤黝黑,牙齿雪白,相当爱笑的热情小伙。

  他是在斐济长期定居的华人。钟北辰和俞桑六年前第一次海岛游便选择的斐济,当时人生地不熟,被黑心旅行团坑得火冒三丈。两人怒而中途退团,后来摸摸索索约上本地司机导游,才结识了庄海生。

  庄海生完美改善了钟北辰和俞桑前几日窝火的糟糕行程,以至于后来几人也时常保持联系,庄海生回国时,还见面约过饭,包括六年后的现在,出行前,钟北辰和俞桑脑内的第一候选人,仍是庄海生。

  “好久不见!”庄海生和钟北辰与俞桑依次拥抱,又弯腰拿起行李,“北辰哥又帅了!”

  钟北辰笑了笑,俞桑在一边打趣道:“快别夸了,你北辰哥为这事,头发都快愁没了。”

  庄海生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明白俞桑的意思。就他回国和钟北辰俞桑二人约饭的那次,都有一个被辞退后仍不死心的助理跟踪钟北辰到餐厅,上演一出当众表白的大戏。

  “我恰柠檬,”庄海生在海外生活,国内的流行语却也说得很溜,“不需要的帅气值可以卖给我。”

  几个人收拾好行李,上了车。钟北辰坐副驾驶,俞桑独自在后排,胳膊搭在窗边。

  车在不算宽阔的道路上平稳稍快地行驶。街边飞逝而过的,是头戴鲜花,身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当地人。俞桑眯着眼,微张着嘴,海风从嘴边溜到舌尖,他尝到微微的咸味。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愉快。

  看了会儿风景,俞桑把视线收回来,看到前排的钟北辰正捧着手机,凑到庄海生耳朵边,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小心点开车啊。”俞桑随口提醒道,“有什么到了再说呗。”

  钟北辰一激灵,赶紧把手机锁屏,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俞桑看到钟北辰一惊一乍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他有这么可怕吗?

  很快,抵达了提前订好的酒店。钟北辰和俞桑办理了入住,把东西放下,又和庄海生一起吃了海鲜烧烤。

  海岛的海鲜肥美无比,在烤架上滋滋流油,刷上醇厚的酱汁,一盘又一盘地端到桌前。

  三个人喝酒吃肉,吃得肚皮滚圆,直到夜色正浓,商家临近打烊,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你们定好去哪儿了就跟我说啊,”酒店门口,庄海生叮嘱道,“这几天时间都留给你们啦。”

  因为上次比较有名的景点都逛过一遍,这次钟北辰和俞桑便没有定下行程,决定随性游玩。

  “好,”俞桑应道,“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嘞!”庄海生挥了挥手,转身朝自己的敞篷车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冲钟北辰做了个小表情。

  俞桑看看庄海生,又扭头看了看钟北辰。

  “对什么暗号呢?”俞桑问。

  “没、没有啊,”钟北辰有些心虚地说。他没回应庄海生的小表情,只是、拉过俞桑的手,往酒店走,“谁知道他干嘛呢。”

  飞机坐了一天,俞桑早已累得不行,回到酒店就打算洗洗睡了。

  他们定的五星级酒店提供独栋别墅,钟北辰很坚持要订。别墅离其他建筑有一定距离,楼下即是海滩。从卧室小阳台的窗前,能看到空无一人的沙滩,与洁白月光之下的海水。

  俞桑洗过澡,打了个哈欠,浴巾擦着头,就准备上床睡了,却被拖到一个吻里。

  “你去洗澡。”俞桑嫌弃地哼哼两句,但也慢慢沉浸进去。

  他吮吸着钟北辰柔软的嘴唇,鼻尖陷落在钟北辰的气息中。俞桑说不清钟北辰身上的气息具体是什么味道,却能让他有时觉得眷恋,有时觉得安全,有时,又觉得燥热。

  现在就是觉得燥热的时候。

  但俞桑真的是很困。

  “不行。”俞桑不怎么坚定地拒绝道。

  “行。”钟北辰在俞桑的喃喃中,不容拒绝地噙住了俞桑的嘴唇。

  他们在潮起潮落之间做爱。钟北辰把俞桑抱到卧室小阳台的落地窗前,很缓慢地进入。

  天地之间,空无一人。目光所及之处连现代生活的建筑物也没有,他们仿佛在最原始的自然中交合。

  雪一样的月光透过窗玻璃,洒落在俞桑的肩胛骨上。钟北辰低头舔弄俞桑皮肤下凸起的骨骼,舔出俞桑的一串呻吟。

  “你快点。”俞桑喘着气,催促着钟北辰。

  钟北辰带来的快感如和缓的浪潮,让他在困倦和快感中浮浮沉沉。

  他怕自己再在这般梦境一般的性爱中昏睡过去。

  “不。”钟北辰任性地用单字拒绝俞桑的诉求。虽然对俞桑身体的每一寸都已烂熟于胸,钟北辰仍像对待新到手的玩具一样,舔遍俞桑的每一处皮肤。他已经知道,有的地方会让俞桑躲避,有的地方会让俞桑战栗,而有的地方,如果重重的舔弄,甚至用上牙齿,会惹出俞桑的呻吟;如果用呼吸撩动,则会带来轻轻的喘息。

  钟北辰仿佛要再一次印证自己的记忆一般,再次缓慢而磨人地品尝俞桑的身体。

  俞桑半梦半醒之中,隐约觉得钟北辰故意这么折磨他。但他已经没什么思考的能力,最后没撑住,在困意中达到了高潮,睡死过去。

  而钟北辰察觉到之后,就把俞桑轻柔地放到床铺里,看了伴生,低头亲了亲俞桑的脸颊。

  然后卧在俞桑的身边,握着自己的下半身,看着俞桑的睡脸飞快地自渎。

  等射出来,拿纸巾擦了擦,又看了眼俞桑,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俞桑动了动,没察觉到枕边人已经不在。

  第二天,俞桑醒来的时候,钟北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俞桑顾及到钟北辰工作也累了,便没叫醒他。

  他叫了客房服务,吃过早餐,又窝在椅子上看完一本小说,抬头一看表,到了中午十二点,钟北辰还是没有醒。

  俞桑放下小说,走到床边,拍了拍钟北辰的肩膀。钟北辰皱了皱眉,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俞桑爬上床,躺到钟北辰旁边,揽过钟北辰的腰,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钟北辰腰间的痒痒肉上挠了挠。

  “跟你说昨天别做了,嗯?”俞桑贴在钟北辰的耳朵边说,“起不来了吧?”

  钟北辰被俞桑挠得缩了缩身子,还是没醒。

  俞桑笑了,不再折腾钟北辰。早上吃得饱,这会儿也不想吃午饭。干脆也脱了衣服,贴着钟北辰的后背,睡起了午觉。

  这一觉又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钟北辰还在俞桑身边躺着,但眼皮微微颤动,是快醒来的预兆。俞桑怕钟北辰睡太久,晚上睡不着,便伸手拍了拍钟北辰。

  这一次,钟北辰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看到眼前是俞桑,下意识就往前凑了凑,长手长脚抱住俞桑,像头树袋熊似的缠在俞桑身上。

  “你猜猜几点了?”俞桑带着笑意问。

  “嗯?”钟北辰的鼻音里透露着浓厚的睡意,“几……几点了?”

  “下午三点,你差点把一天都睡过去了。”

  “那就睡嘛。”钟北辰毛茸茸的脑袋在俞桑怀里蹭来蹭去,“你陪我一起。”

  “还睡呢?”俞桑道,“昨天晚上偷鸡去了?”

  俞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钟北辰刚抱着俞桑撒娇的身体顿了一顿。

  俞桑觉得挺新奇:“真偷鸡去了?”

  “哪有,”钟北辰的嘴唇从俞桑的衣领爬上来,在俞桑的脸颊上黏黏糊糊地贴了一会儿,“我昨天晚上干什么,你不知道啊?”

  说完,他完全清醒了似的,一翻身下了床。

  “吃饭吃饭,”钟北辰说,“饿死我了。”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里点了餐,吃完午饭,已过了四点,再去外面闲逛时间上有点赶不及,两人就到楼下的海滩处走了走。

  正是旅游淡季,酒店占地面积达,人员稀疏,因此海滩边也没什么人。

  钟北辰到租赁处租了个冲浪板,强行把俞桑带到板上,要他一起玩。

  “我不、不想,啊——”俞桑还没说完,一截浪就扑了过来,钟北辰握着俞桑的腰,在海浪里翻转腾移,哈哈大笑。俞桑反手抓紧钟北辰的大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头栽进水里。

  由于年年都去海岛,水上运动俞桑也掌握了不少,甚至在去年还考了浮潜证书。但对于冲浪这种稍微有点激烈的运动,他始终敬谢不敏。

  “钟北辰!”俞桑在又一截浪兜头盖脸地扑来的时候,试图严厉喝止钟北辰,让他赶紧放自己下去,却完全无用。

  钟北辰甚至在剧烈的沉浮之中低头吻他,俞桑心跳得太快,在水与吻的间隙中难以呼吸,却也因此感觉到强烈的悸动。

  “再也不玩了。”终于被钟北辰放到脚踏实地的海滩上时,俞桑心跳还未和缓下来,斩钉截铁地宣布道。

  钟北辰闻言笑了笑,坐在沙滩上,伸直了长长的双腿,任由海水拍打着脚掌心。

  冲浪板被钟北辰放到身后,他的双臂也向后撑着身体,懒洋洋的。

  很放松,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俞桑走上前去,坐到钟北辰的旁边。

  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在天的另一方,并不耀眼的夕阳徐徐下沉,将整片海染上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我一直很喜欢看夕阳。”钟北辰突然说。

  “嗯?”俞桑应道。

  “因为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是的……《滕王阁序》里面有一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所以我每次看到夕阳,就会想到你。”

  俞桑怔了怔,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的解读,他笑着调侃道:“听上去好像我老了。”

  “没有。”钟北辰很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做错过很多事,但……改正得都不太晚。”

  说着,钟北辰偏过头,在夕阳的余晖里,和俞桑接吻。

  俞桑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很久以前,他曾经对自己名字产生过很深的怀疑。

  好像自己混得那么惨,一点光亮也没有,全都怨这个和“丧”谐音的名字似的。

  从来没想到钟北辰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名字。

  甚至还因此爱上了夕阳。

  钟北辰就像是一颗在夜空里熠熠发光的北辰星。

  不像摄人心魄的太阳,没有什么压迫感。

  但是抬头看,它一直在那里。

  吻了一会儿,俞桑对钟北辰说:“好在你并不遥远*。”

  听上去没什么头脑的一句话,钟北辰却一下懂了。

  ***

  “不行。”晚上的时候,站在床边,俞桑又一次说。

  “好嘛。”钟北辰道。

  “你休假就为了做这个吗?”

  “休假不就是做这个的吗?”钟北辰理直气壮道。

  俞桑笑了,摇摇头,伸手把手腕搭到了钟北辰的颈侧,算是默认了。

  “还是要早点睡,”俞桑说,“你不想明天再睡到下午三四点吧?”

  出来玩,总不能老在酒店里耗着。

  钟北辰亲了亲俞桑,带着俞桑躺到床上,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iPAD,给俞桑看景点照片:“我明天想去这里。”

  俞桑看了看,是他们上次没去过的一个地方,还没被开发,只是地图上的简单一点,没有额外较少,连自助游网站上的评价也是寥寥。

  “怎么突然想到去这里?”俞桑躺在钟北辰的胳膊上问。

  “我听海生说,那里景色特别好。”钟北辰道。

  “是嘛?”俞桑说,“那就去吧——不冲浪了啊。”

  谈定了出行时间,钟北辰放下平板,一侧身,压到俞桑的身上。

  和前一天晚上一样,钟北辰做得慢又磨人,俞桑捏了捏钟北辰的胳膊,问:“你怎么了?换风格了?”

  钟北辰并不解释。

  做完两人就睡了。

  俞桑白天睡了太久,晚上一点也不困,只是身体有些疲倦,便躺在床上闭着眼,静静等待睡意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边的钟北辰窸窸窣窣地起身,原本有些困惑地想睁开眼,却感到钟北辰凑到了自己的耳边,用气声喊俞桑的名字。

  俞桑轻轻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这两天钟北辰有些异常的表现,决定不对钟北辰的呼唤做出回应。

  就继续闭着眼。

  钟北辰见俞桑睡熟了,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又小心翼翼打开了吱吱呀呀的木质房门,由于门的声音太大,开了一点点,就侧着身挤了出去。

  俞桑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躺在床上,心里不动声色地想钟北辰是去干嘛。

  难不成真的被某个助理拐跑了?想完,俞桑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就笑了笑。

  等了片刻,估摸着钟北辰已经下了楼梯,俞桑就也悄悄起身,穿上衣服,跟着下了楼。

  钟北辰和庄海生正在庄海生那辆敞篷车前说话。

  俞桑原本想和他们打招呼,问问钟北辰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最后还是没出声,悄悄坐进没有盖子,敞着蓬的后备箱里。

  夜色太深太浓,路灯又不甚明亮。钟北辰和庄海生坐进驾驶座和副驾驶时,一点都没察觉到车里多了个人。

  过了半个小时,俞桑开始后悔。

  似乎庄海生和钟北辰一样,也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没有俞桑的时候,庄海生把他那辆敞篷越野开得飞快,在不甚平坦的土路上颠簸。俞桑刚和钟北辰做完,下面还麻着,就这么被颠得七荤八素。

  就当俞桑想大喊一声,喝止住庄海生时,他突然听到钟北辰问:“都差不多了吧?”

  “哈,”庄海生的嗓门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嘹亮,“北辰哥,我办事你放心!今儿个下午,我叫了几个兄弟,把剩下的东西都给运过去了。昨天咱不是都把灯缠好了,就差拉电线。咱今天过去扯扯电路,再把蜡烛摆上,完美!”

  钟北辰想了片刻,问:“明天不下雨吧?”

  “不下不下,”俞桑看到庄海生很危险地脱离了方向盘、幅度夸张地摆了摆手,“绝对天时地利人和,嫂子看了都会流泪!”

  俞桑眨了眨眼。庄海生在他面前还从来没叫过他嫂子,看来这俩人背着自己,还真有不少小秘密。

  到底他看了什么会流泪,俞桑也开始好奇起来。

  于是,在颠得要死的后备箱里,又咬着牙忍了半个小时。

  终于到了。

  前座的两个憨批还是没察觉到车上多了个人,下了车,就往旁边的一处树林奔。

  俞桑稍微缓了缓,也下了车,往钟北辰和庄海生消失的方向走去。

  此处是一片海滩,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也能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离海很近的地方是一处树林,没有灯光,黑压压的一片,静谧地直立着。

  俞桑以为那会是很密的一片林子,但走到近前,才发现林子中间有一片空地。

  庄海生不知道跑哪里了,只看到钟北辰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一个一个往地上摆。

  时不时还要退后几步,端详一下自己的作品。

  天太黑了,俞桑有点好奇,往前踏了几步,想看钟北辰到底再做什么。

  凑着凑着,就悄无声息地凑到了钟北辰的身后,钟北辰实在太认真,一点都没察觉。

  钟北辰掏出打火机,打了几下火,好像是为了试验,点燃了手里的东西。

  俞桑这才看清,钟北辰手里拿的是蜡烛。

  在蜡烛微弱的光芒下,俞桑看到,钟北辰的脚边也有一大袋蜡烛,有一些则摆在了地上。

  钟北辰已经将蜡烛摆出的圆润的雏形,像两个小山丘一般,很容易就看出是一个心的形状。

  俞桑大概、大概,有点猜到钟北辰想做什么了。

  他有点愣,心脏好像提前就开始砰砰直跳。

  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钟北辰转过了身。

  和俞桑对了个正着。

  钟北辰愣怔了几秒,眨了眨眼,又转了回去。

  然后再转过来,发现俞桑还在。

  钟北辰下意识就像把手里的蜡烛往身后藏,却怎么也遮不住已经摆好的一地蜡烛。

  “你、你怎么……”钟北辰有些心虚地说,“你怎么来了……”

  俞桑也有些不知作何反应,愣了愣。

  还没想到要说什么,灯光乍亮。

  原来空地旁边的树干上都缠绕着五光十色的小灯泡,色调柔和而温情,轻轻地闪烁着光芒。

  照亮了钟北辰有些不知所措的、英俊的脸。

  夜风轻柔地拂过,钟北辰额前的头发轻轻飘动。

  “亮了没?亮了没?”庄海生的询问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哎挺好啊,我看效果不——”

  突然就没了声。

  钟北辰四下看了看,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单腿后撤一步,就这么单膝跪到了地上。

  手里还捧着刚刚点燃,只是为了看看燃烧效果的蜡烛。

  “太、太突然了,”钟北辰低头刮了刮鼻子,又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俞桑,“我还没彩排过。”

  俞桑原本还有些紧张,此时却有点想笑。

  “还想跟谁彩排?”俞桑看着钟北辰,轻轻问,“恋爱不也没彩排过吗?”

  钟北辰道:“说得也是。”

  随后却又有些懊恼。

  “但我——我怕戒指带身上弄丢,就放到了酒店。没、没拿过来。”

  俞桑终于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别管了,来吧。”俞桑说。

  钟北辰捧着蜡烛,像捧着早已准备好的那枚稀世珍宝,深深吸了一口气。

  “俞桑,”钟北辰道,“在你二十九岁的时候,我遇见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我和你经历了最好的事。你知道,我一直爱你。而我今年也二十九岁了。虽然……国内还不承认同性之间的婚姻关系,但我还是想问……”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说完,好像觉得太郑重,又有点紧张,想缓解气氛,就说:

  “我、我也想在招聘助理的时候,让他们看到我手上的戒指嘛。”

  随即又觉得这个玩笑有点烂,就赶紧闭了嘴。

  俞桑微微笑了笑,他低头,很认真地看钟北辰。

  烛火与灯光之下,钟北辰的表情分外温柔。

  二十九岁的钟北辰像一个看了太多言情小说的中学生,像里面的十九岁学生一样费心思准备浪漫的场景,惴惴不安地单膝跪地,请求三十六岁的俞桑与他共度余生。

  还闹了场九岁小孩才会闹的乌龙。

  一切都不完美,但又很美。

  俞桑站在钟北辰面前良久,久到钟北辰都有些不安,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些年来,钟北辰在商场也挣扎沉浮了许久。被很多人坑过,也一个不放地坑回去过。早已褪去了青涩与不谙世事的模样,勇敢果断,雷厉风行。

  但此时,在俞桑面前的时候,钟北辰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单纯无害,诚挚情深。

  好像过去这么多年,钟北辰对俞桑的爱也一如往常,像昨日般纯真。

  “我……”俞桑轻轻地开口。

  在这样特殊的、值得铭记一生的时刻,俞桑像一个没有好好背诵台词的演员,好难把自己此刻内心所想顺畅地表达出口。

  “很久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相亲是为了什么,而婚姻又意味着什么。”

  “好像他们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我只有闷着头去做。”

  “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就一直庸庸碌碌地活着。”

  “但——现在我知道了。婚姻本身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有参与的另一方是你,它才变得意义重大。”

  “所以,北辰。”俞桑说,“我愿意。”

  在钟北辰猛地站起来,欣喜若狂地,紧紧地拥抱俞桑的时候,俞桑笑着说:“顺、顺便,你的那些个助理,以后不光能看到你手上的戒指……若是想再勾搭你,得先看看我脸色呢。”

  听了俞桑的话,钟北辰猛地从俞桑身上下来,不太确定地看着俞桑的表情,生怕自己理解错误似的。

  “北辰,”俞桑笑着凑上去,亲了亲钟北辰的嘴唇,“我辞职了,以后跟你混,好不好?”

  ***

  “太感动了,”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庄海生还在感叹,“为什么我就没对象呢?”

  三个人在白天齐齐赖床,到了晚上,才凑到餐厅里,一起吃饭。

  “就你还感动呢,”钟北辰道,“俞桑那么大个人坐你车上你都不知道,哪天有贼把你家门拆了你还得以为是自己走错路了呢!”

  俞桑瞥了钟北辰一眼:“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都没发现。”

  “嘿嘿。”俞桑一说话,钟北辰就偃旗息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他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精致的男式戒指。

  “结果是好的嘛,”庄海生笑嘻嘻地给俞桑和钟北辰添酒,“来,北辰哥,嫂子,我敬你们!”

  俞桑笑笑,接受了这个称呼,举起酒杯,和两人碰了杯。

  “少喝点,”见俞桑一口闷了,钟北辰劝道,“一会儿又得晕。”

  “晕了不还有你呢?”俞桑笑道。

  钟北辰抿抿嘴,不再管俞桑了。

  “嫂子,”庄海生问道,“你真辞职了啊?我听北辰哥说,你那工作可挣钱了!”

  “是啊,”俞桑笑了笑,“挣钱是挣钱,也真挺累的。这些年,也挣得差不多了,你北辰哥又正好有个规划中的技术项目,我想着过来给他把把关算了——也帮忙挡挡他那烂桃花。”

  说完,瞥一眼钟北辰。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钟北辰双喜临门,激动坏了,“回去给你拉个横幅,就写热烈庆祝总裁结婚暨总裁老婆上任!”

  “尬死了,”俞桑笑,“你不如给员工发红包呢。”

  “那当然是要发的,”钟北辰说,“全公司包圆,来海岛游。”

  “……省点钱吧你还是。”俞桑立刻就开始操心自己新东家的财务状况了。

  正是傍晚,餐厅的人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说着不同的语言,各有各的快乐。

  俞桑拉过钟北辰的手,两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好在你并不遥远:对应《滕王阁序》里的“天柱高而北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