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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衣柜里的两朵永生花褪色了。
粉橙色，原本是红玫瑰。
陆清把它们放在书架上。墨蓝色的盒子，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就会蒙上一层厚厚的积灰。
宋朝闻当时坐在床边给吹风机插上电，准备给刚洗完澡的陆清吹头发，抬头就看见陆清这个动作，想来陆清不介意被他发现。
宋朝闻不止一次想针对这个墨蓝色的盒子跟陆清进行一次长谈，然而思索不出恰当的开场白，每次想开口，汹涌而来的歉意都像给他的喉咙口灌满了铅，有时连心跳也加速了，这种强烈的紧张感甚至不及他对陆清说爱的时候。
偏偏陆清不喜欢听他说对不起。
“最近天气不错，去旅行吗？”宋朝闻说。
陆清回过身来，先是微微皱眉，接着又轻轻笑了，“天气不错，我现在听见这句话总觉得是在隐喻什么。”
“怎么说？”
陆清道：“陈风安慰我的时候会这么说。天气不错、今天天晴、会天晴的。这话果然只能他来说，别人说就都是字面意思。”
“他经常这样安慰你，说明…”宋朝闻低头看手上的吹风机，没把话说完，“过来，别着凉了。”
陆清走到宋朝闻身边坐下，侧着身子，用宋朝闻的手机查最近的天气。
近半个月都没有雨，这次的天气不错的确又是字面意思。
头发吹干的时候，陆清问宋朝闻：“去哪里旅行？”
“你说能每天买一枝玫瑰的地方。”宋朝闻说：“去江边看日落，给你买手风琴。”
“我不会。”
“没人规定非要会才能拥有。”
陆清说：“可这些画面成为我愿望的前提，是我活不长了。”
宋朝闻揉揉陆清带着柑橘香气的头发，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把愿望都实现了，你会不会就不去想那些关于死的事儿。”
陆清一愣，沉默之后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去那儿了。”
他说：“那里的不是江，是海。我许愿的时候想的就不是那片海，是南城的江。”
没听见宋朝闻出声回应，陆清转头看他，“小叔，你别总想着弥补我的遗憾了，过往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回头看。”
“好。”宋朝闻说。
陆清主动往宋朝闻怀里靠，拿开宋朝闻手边的吹风机，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再睁眼时又在对宋朝闻笑。
宋朝闻用掌心贴着他的眼睛，触碰到他柔软的睫毛，这点柔软在微微颤动，于是宋朝闻低头亲吻它。
“到哄睡的环节了吗？”陆清问。
宋朝闻反问陆清，“困不困？”
陆清摇摇头，“还早。”
“那我想跟你聊会儿天。”宋朝闻紧接着补充：“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说说话。”
“有话题吗？”
“暂时没想到。”
陆清笑着坐起来，面对面跨坐在宋朝闻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在宋朝闻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宋朝闻有些诧异，想问陆清是不是今天心情好，话到嘴边又顿住了，觉得陆清这样的灿烂笑容无比熟悉，过往这些年一定见过很多次。
分明就在刚才，陆清都不是这样的表情。
“那我来想一个吧。”陆清皱起眉，稍稍偏着头。
距离好近，宋朝闻能清楚地看见陆清眼下的痣在皮肤上有薄薄一层凸起的厚度，一颗一颗，像春雨，像宝石。
他突然就想起来都是哪些时候会见到陆清这样的笑了。
“不用想。”宋朝闻把陆清抱紧，揉揉他的头发，又轻轻拍他的背，“清清，现在的我就是小叔，是宋朝闻，我爱你，想多和你说说话，只是这样而已。”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陆清努力，他不在角色里。
这个姿势看不见陆清的脸，但能看见他的肩膀垂下来，宋朝闻可以想象到陆清的笑容会骤然消失，就像他工作时拍一段长镜头后终于听见导演喊停，接着放松挺直的背，坐下来精神放空。
就像一朵玫瑰枯萎。
后来陆清就这样被宋朝闻抱着睡着了，额头贴着宋朝闻的肩窝，宋朝闻一直抱着他。
陆清小时候经常被宋朝闻这样抱，坐在宋朝闻腿上，宋朝闻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一只手扶着他的背。那时陆清的侧脸只够贴到宋朝闻的胸前，还得再长大一点，才能把宋朝闻的心跳听清。
突然就长大了，每天都在进行的事，却总觉得毫无预兆。
陆清并没有多疲惫，大概是靠在宋朝闻怀里有安全感。宋朝闻只是轻轻拍他的背，他就仿佛一瞬间回到北城那个有些空荡的院子，宋朝闻的呼吸也像化成那年掠过耳畔的风。
那时常被宋朝闻这样抱着，他喜欢两只手挂在宋朝闻的脖子上，然后歪着脑袋冲宋朝闻笑，宋朝闻会凑过来亲他的脸，他会亲昵地不停叫他：小叔，小叔。
“昨天”究竟是如何成为“今天”的，中途穿插进回忆里的问题让他有点头疼，思索着思索着，就意识模糊了。
梦见一场大雨。
宋朝闻撑着一把格子伞，浑身湿透，走在雨里。画面就像一首歌被设置了单曲循环，他在第三视角看见宋朝闻过同一条马路至少十几次，每一次距离近了就自动回到最初的位置，如此反复。
始终没有第二个画面，相当于梦就到此为止。
接着他就醒了，浑身猛地颤动的同时睁开眼睛。还没确定那雨是梦里的还是真实听见了，宋朝闻就抱着他站起来，说：“乖啊，没事儿。”
陆清眨眨眼睛，下巴靠在宋朝闻肩膀上，没有缘由地侧过头咬了一下宋朝闻的耳垂。
“还在长身体吗小朋友？”宋朝闻笑道：“抱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清脸有点红，“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宋朝闻却没肯。他往房间外走，散步似的，一步一步走得慢悠悠，语速就和他的步伐一样慢，“有一年夏天你特别折腾人，必须抱着你在院子里绕圈儿才能睡着，我停下来你就会醒。还没长到五公斤的小娃娃，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感知能力。”
而这些事情陆清当然是不可能有印象的，他太小了。
“那你会一直抱着我吗？”他问。
“嗯。”宋朝闻说：“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又把陆清往上掂了掂，“太瘦了，清清。”
陆清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身子，小声嘀咕：“放我下来吧，小叔。”
宋朝闻只好走回房间，俯身把陆清放在床上，“是长大了，抱久了还是有点儿分量。”
两个人都是洗过澡的，陆清那一觉最多眯着二十分钟，时间仍然很早。他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进去，挪到一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宋朝闻坐过来。
宋朝闻觉得陆清这个动作很可爱，愣了一下才去把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了床头一盏暖色调的台灯。
“躺下吧，我看你还迷糊。”宋朝闻腾出一条胳膊给陆清当枕头。
“不要，说好要聊一会儿的。”陆清侧着身子靠在宋朝闻怀里，困意确实又重新占据感官了，可他坚持闭着眼睛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嗯。”宋朝闻应了一声。
心里在想，这句话最开头的“不要”两个字，总算有了一些以前爱撒娇的影子。是好现象，他很高兴。
实际上陆清还有些迟疑，手指下意识攥着一截宋朝闻的衣摆。
“小叔。”沉默过后，他松开手，掌心就这样贴在宋朝闻的小腹上，“我想知道…你的性向…是天生的吗，这个会不会跟遗传有关？”
宋朝闻失笑，“要遗传也是你爸爸遗传给你，这事儿可轮不到我。”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可能是…到了会偷着看片儿的年纪，却发现看了毫无反应。”宋朝闻伸手在陆清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毕竟陆清并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性向和多数人不一样就会质疑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陆清说：“因为我暗恋你的时候经常想，万一你哪天结婚了，我该怎么办。”
这事是没法换位思考几次就能完全体会到的，宋朝闻能试着去想象陆清那几年的感受，可再怎么想象，那感受也到不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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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1/2。(放一章太长所以拆开了，本质上不算双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