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24章 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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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新年,陈风和徐远川都跟各自的对象去旅行了,说是去年看陆清一个人在外面挺洒脱,也想感受一次。陆清今年反而懒得动,趁着休假,在想怎么能让宋朝闻相信“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宋某人”不是他。

  最新的一条私信是:陆清,我想见你。

  发送于五分钟前。

  陆清看得心里火大,想回“我以前想见你的时候多了去了,你在哪儿”,觉得不够理智,随即删改成“你想见就见,凭什么”,发出去前想到自己的最初目的,赶紧关闭了对话框。类似的行为早就发生过了,每次的结局都是他对着手机叹气--真想看看宋朝闻现在的表情。

  真想宋朝闻。

  以前心情不好靠吃甜食补充多巴胺,有没有实际作用不知道,多少有点心理安慰,现在心情不好就想吃冰的,冰箱里囤了各种口味的雪糕,没有一支适合冬天--太冷了。打开冷冻的那一层手就开始疼,好像低温也能让人脱层皮。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在室内坐久了比去室外吹风还冷,陆清从小就怕冷,裹着厚厚的毛毯,脚下踩着取暖器,茶几上还要再放一个小太阳,他不知道是手里的雪糕先被融化,还是身体里的水分先被蒸发。总之半点没暖和,甚至想骂自己一句“是不是有病”。

  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每一次都能看见宋朝闻发来的新私信,这次是说:北城在下好大的雪。

  陆清心想:啊,那不是好棒棒,但是跟在南城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想而已,不打算回,正要锁上屏幕闭眼午睡,宋朝闻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你想看雪吗?我来接你回家。

  陆清太想回复了,好歹在北方长大,下个雪有什么好稀奇的,还非得回去看。但是忍住了,屏幕一黑,什么都不想管。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睁眼发现离上一次放下手机只过了四十几分钟。解锁屏幕,还是之前的私信界面,宋朝闻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最晚的航班是十点四十分,我等你到九点半,再晚赶不及去机场,你要是不出现,还有明天早上八点、下午五点。

  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

  陆清没心思感叹什么,掀开毯子坐起来,对着垃圾桶一顿吐,反胃到怀疑自己是不是活不过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会儿,走去厨房倒了杯热开水,几步路的距离,觉得天旋地转,坐回沙发上裹紧了毛毯,像小时候宋朝闻常叮嘱他的那样,小口小口喝,结果热水也有刺激性似的,反反复复吐,胃还是难受。摸摸额头,不懂宋朝闻是怎么靠皮肤测温度的,那好像是长辈独有的特殊技能,他什么也摸不出来,只感觉这层滚烫是被小太阳烘出来的。

  徐远川和陈风都不在本地,他在南城一共只认识那么几个人,且都不在朋友的范围内,在“撑过今晚看看会不会好”和“立马打车去医院”之间犹豫,被一阵反胃感催促着选了后者。

  叫了车,换上厚外套,等司机还有两分钟到小区时强打着精神起身下楼,手机钥匙都塞进口袋,两只手捂着肚子,出趟门恨不得把自己对折起来走。

  意料之外的是,门外台阶上坐了个人。

  是别人他一定会被吓到,是宋朝闻,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宋朝闻坐在台阶上,侧身对着门,听见陆清从屋里出来,没转身,没回头,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陆清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陆清这时浑身没力气,整个人跌进宋朝闻怀里,坐在宋朝闻腿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怎么了?”宋朝闻想不察觉都难。

  陆清看出了宋朝闻的担心,尤其是看见他的手捂着胃以后,眼里的焦急几乎要跳出来,好像他的反胃难受不是汹涌浪潮,宋朝闻眼里的急切慌张才是。陆清不能理解,明明上次生病住院宋朝闻也知道,但毫无表示,隔天打点滴不小心睡着了,忘了及时按护士铃,从针头回了半管血。那血后来混着一些药水留在了垃圾桶里,他盯着看了好久,挪开目光以后再眨眼睛,都还在眼前。

  当时好想被宋朝闻关心,可宋朝闻在生他的气。

  “我叫车了,司机在楼下。”陆清没解释,说话有气无力,“你再不放开,我就吐你身上了。”

  宋朝闻直接抱起陆清,腾不出手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走。

  刚一下楼,出租车正好开到小区门口,陆清住在最靠外的一栋,司机不用打电话就能看见他们了。目的地定在医院,何况陆清还被宋朝闻抱着,两个人一上来,司机就闷头开车。

  出门走得急,什么都没顾上拿,宋朝闻让陆清靠在自己怀里,摸摸他的额头,又搓搓他的手。陆清很想离宋朝闻远一点,但怕情绪一激动会吐在别人车里,场面实在尴尬,只好忍了。

  “这附近就有家医院啊,怎么不去那家近的。”司机等红绿灯时顺口问了一声。

  陆清难受得很,但怕宋朝闻着急,会让司机在这儿停,憋也得憋出来一个字:“不。”

  看得出来宋朝闻想问原因,知道陆清不想说话,还是没问出口。

  去年夏天也病了一次,半夜发烧,睡梦中生生难受醒了,当时将近凌晨三点。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打车,定位到最近的那家医院,路痴挂个急诊都能在小医院里迷路,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对地方拿到药,去输液室外叫护士给他打针,叫了好半天人才来。

  那天出门太急,人也昏昏沉沉,不记得带件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换第二瓶的时候冷得想把胳膊缩进衣服里。身边没有人,输液室里除了他只有一对说着方言的老夫妻,他们一直在打电话,陆清大概听懂了,他们是想叫自家孩子过来看看,但孩子说这么晚打电话来,吵到他睡觉了。

  后来觉得渴,护士来换第三瓶时陆清就问她这里有没有水喝,护士说:有水,你没带杯子啊。说完就走了,陆清感觉浑身上下都像他被药水渗透的血管一样凉。到凌晨五点多终于拔了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提着口服的药回家,走路像在踩棉花。

  那时好想给宋朝闻打电话,想抱着他哭,想说“我不要爱了,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想来想去,越发觉得自己没骨气。回到家之后喝了两大杯温水,闷头睡出了一身的汗,退烧以后手背从紫到青,每多看一眼,就想宋朝闻一次,再后来,痕迹消失了,他也不愿意想了。

  但再也不想去那家医院是真的,会想起那么期盼宋朝闻出现的瞬间。

  陆清不得不承认,去医院这种地方,有个人在身边,不管他是谁,都能多一些安全感,全程只有医生问他“怎么个不舒服法”的时候需要他开口描述,其它时候都是宋朝闻在出声。

  到了医院胃已经不难受了,但是肚子疼,医生让他去拍CT,结果并没有什么异样,宋朝闻看起来稍微松了口气。

  “今天吃什么了?”医生问。

  陆清有点不好意思说,“雪糕…”

  “一整天?”

  “嗯。”

  宋朝闻用力揉揉陆清的后脑勺,但没说话。

  医生说不是肠胃炎的症状,可能是急性阑尾炎,早期CT拍不出来,建议住院。

  陆清觉得今年一整年都不会有好运了,这才一月份,倒霉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别说什么一个人在外地过春节洒不洒脱,首先他就不知道这种时候面对宋朝闻应该怎么洒脱。

  等在病床上躺好了,挂上水,盖好被子,天已经蒙蒙亮,宋朝闻站在床边给陆清整理头发,把脸上稍长的拨到耳后,这时候才有空在心里感叹:当初那么不愿意剪的头发,怎么说剪就剪了。

  “不会要动手术吧?”陆清问。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沙哑一些。

  宋朝闻露出一个安慰性的浅笑,转瞬即逝,眉头始终紧皱着,“这手术现在是微创,很快就能恢复的。”

  “我不。”陆清看着他,“你不要替我做决定,我说不。”

  宋朝闻没直接回答,“我回去给你拿点儿衣服,你睡一觉,我一会儿就来。”

  “不用。”陆清说。

  宋朝闻道:“别逞强。”

  陆清听了想笑,“我离不开你的时候,你想摆脱我,我不想看到你了,你又非得出现,你不知道戒烟的人最见不得有人在面前抽吗?”不想争论,干脆别过脸不看宋朝闻,“烦死了,看见你我就烦。”

  宋朝闻什么都没说,把陆清的输液速度调慢了一些,安静出了病房。合上门的动作很轻,就像陆清已经睡着了,会担心吵到他一样。

  陆清盯着那扇门看到眼睛疼,在想,假如没把话说明白前,宋朝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宋朝闻分明早就发现了,装不知道,继续对陆清好,在陆清需要安慰的时候拥抱,睡前还要亲亲陆清的额头说是晚安吻,终于让陆清在爱里越陷越深了,到头来却说这爱是错误的,陆清的执迷不悟就是在刻意让他为难。

  人人都说宋朝闻好,只有陆清觉得他残忍。

  一觉醒来,宋朝闻又在身边,吊瓶已经打完了,被子把陆清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陆清有点热,把两条胳膊伸出来透透气,宋朝闻顺势把床头升高,让他吃点东西。床头放着正在保温的小米粥,饭盒有点眼熟,像东城家里那个。

  费不着陆清自己挣扎着坐直,只是姿势变动了一下,就疼得闭起眼睛屏住呼吸--每次觉得疼都是这个反应,好像停止呼吸就能失去知觉似的。从小就这样,宋朝闻不会不知道,他牵着陆清的手,等陆清睁开眼睛想挣脱了才松开,“为什么不动手术?这样得疼好几天。”

  陆清不想理他。

  宋朝闻不强求,准备给陆清喂点粥。

  勺子都到嘴边了,陆清不肯吃,宋朝闻有点为难,柔声劝他:“吃一点点,吃了饭才好吃药。”

  陆清说:“你能不能出去?我自己会吃的。”

  “你不方便。”

  “没残废。”

  宋朝闻说:“听话。”

  十分少见的,陆清回答:“不想听。”

  宋朝闻觉得无力,“看见你吃了药我就走,在这之前你得先吃点儿东西。”

  陆清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你不走我就不吃,你要么就在这儿等着看。”

  宋朝闻只好起身出去。

  陆清知道他不开心了,指尖都透露出隐忍,微微泛着白。可是他不想让宋朝闻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以前就算了,现在绝对不想--他要去洗手间,可是一动就疼,不可能不狼狈。

  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来,下一个矮台阶的微小颠簸就让他倒吸一口气,更诧异的是宋朝闻突然从门外进来,两人对视,都是一愣。

  “我忘记拿手机。”宋朝闻说。

  陆清不想跟他说话,但宋朝闻扶着他走,他也实在没力气甩开。

  “抱你上去好吗?”

  宋朝闻还没动,陆清就自己忍着疼挪上床了。

  “吃饭,再不吃就凉了,现在天气冷。”宋朝闻凑近了一些,额头贴着陆清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了才放心,“饭后半小时吃消炎药,三颗。”

  陆清说:“没必要把我当傻子。”

  “只是关心你。”

  “我不想被你关心。”

  --真正需要你关心的时候你人呢?

  这话没敢说,毕竟细数从前,宋朝闻对他的好根本说不完。兴许是牵扯到爱了,就会下意识计较得失,稍微失望一次,满腔的爱就被洒上去一把石灰,次数多了,心里只剩灰,想把爱找出来,谁去都灰头土脸。

  宋朝闻拗不过陆清,怕他真的不吃饭,叮嘱几句还是走了。陆清又一直盯着那扇门,宋朝闻没有再一次折返。倒不是在期待什么,只是有句话忘了说。

  想说小叔,我好久都没有梦到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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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更一下,我感觉我越来越水,力不从心了属于是,许愿下辈子没有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