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却又那么小,我们总是会在一些不相关的地方遇到某些不相干的人。
柏乐转头,在看到张庆那张脸的时候,头更疼了。
遇到谁不好,偏偏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下竟然遇到了他。
在过去有限的几次相处中,柏乐能感觉得到张庆并不喜欢他,由此可推,他跟邰玉树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自己被洪意远按在墙上强吻这种丢人的事被他看到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甩脸色呢。
如果影响到邰玉树就不好了……
难得柏乐那灌了石灰浆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估计是被吓醒的。
柏乐趁势把洪意远推开,用手搓了把脸,对张庆说:“喝多了,兄弟之间闹着玩,你别误会。”
张庆听完冷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们一下,这里不是无人区,行为举止别太放肆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此时,两个人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洪意远泄了力,肩膀都垮塌了下来。
虽然他们面对面站着,但谁也没看谁,气氛静默得可怕,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都觉得很奇怪,频频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
“对不起——”最终还是洪意远先开了口。
他怂了,对于刚刚冲动的行为感到很后悔。
这样做的下场,便是柏乐以后大概率都不会再理自己了。
柏乐的头还是晕的,一连串的变故让他陷入到了麻木状态,完全无法思考和应对当下的状况。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背靠着墙站着发呆,不停地喘着气来平复胸中的郁闷和惊吓。
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鞋底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急促得像是在百米冲刺。
“乐乐——”夜色中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
是邰玉树的声音,柏乐听得出。
“哥,我在这——”柏乐迅速回应道。
下一秒,柏乐就看到邰玉树的身影急匆匆地沿着石子路冲了过来。
柏乐往前迈了两步,准备迎接邰玉树。
结果邰玉树却越过他,直奔洪意远而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邰玉树就一拳砸在了洪意远的下巴上。
洪意远痛呼一声,捂紧下巴半弯下身,邰玉树顺势又朝他肚子上狠踹了一脚,洪意远没防备,直接栽倒在地上。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去招惹他,你他妈失忆了是吧?”
说完,邰玉树又是一脚,直接踹在洪意远的肩膀上。
洪意远仰面倒地,根本来不及反抗。
邰玉树整个人都处于暴怒的状态,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胆子也变大了,打起来人简直不计后果,这架势把柏乐给吓到了。
邰玉树一边骂一边往地上躺着的洪意远身上踢,根本不管要害不要害,踢到哪算哪。
洪意远总算反应了过来,他两手捂着肚子在地面上翻滚,躲避着邰玉树的暴踹,同时避免要害被击中。
“今天我就再给你个教训,你这个贱种,你他妈再招惹他一次试试看?”
洪意远也不完全是菜鸡,翻滚了几次就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一边躲着邰玉树的攻击一边跟他对骂。
“你他妈才贱,装什么装啊,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就来公平竞争啊,威胁我让我出局,你自己霸占着柏乐,你才是最下流的那一个……”
眼前的场景迅速让柏乐想起初二那年的某个下午。
那天也是邰玉树在盛怒之下把洪意远狂揍了一顿,而他则被吓到发抖,只能站在旁边哭。
但柏乐不再是小孩子了,也没那么怂了。
于是他立刻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想阻止他们继续打架。
“别打了,哥,洪意远,停下,别打!一会儿保安要来了!”
他冲上来的太快,邰玉树和洪意远都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正打得兴起,根本来不及收起拳脚,于是柏乐的胸和屁股上各挨了一记拳和一脚踢,顿时疼得大喊了一声。
发现自己打错了人,邰玉树和洪意远都慌了神,赶紧跑了过来抓住柏乐的胳膊,一脸焦急地问他怎么样。
“打到哪了?疼吗?”
“有没有受伤?哪里痛?”
柏乐捂着胸口半弯下身子,拄着膝盖不停地喘着气。
洪意远推了邰玉树一下,“你瞎吗?就知道打人,打错人了你看不见吗?”
邰玉树终于抓住机会,一巴掌甩在洪意远的脸上,力道很大,洪意远差点被扇飞。
他把柏乐轻轻揽了过来,护在怀里,眼神凶狠地盯着洪意远看,说出的话却很温柔:“乐乐,他刚刚是不是亲你了?”
柏乐一愣。
邰玉树怎么会知道的?
是张庆告诉他的吗?
柏乐的眼前闪过张庆那张面露鄙夷的脸,顿时感到有点堵。
“没……”柏乐小声地解释道。
“什么?”邰玉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亲到……”
邰玉树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顿时放下心来,他作势还要上去收拾洪意远,却被柏乐给拦住了。
“别打了,哥,保安来了就麻烦了。”
邰玉树被拉住,他指着洪意远警告他道:“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柏乐身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洪意远抹了把嘴角,那里正一抽一抽地疼,他冷笑了一声,“你能怎么样?弄死我?”
“你尽可以期待一下。”
说完,邰玉树拉着柏乐转身就走,并不想再搭理洪意远。
一直走到包厢附近,邰玉树和柏乐的脚步均是一顿,他们同时看到张庆和俞丹正站在外面走廊上聊天。
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两个人都是笑着的,看起来应该是认识。
听到脚步声,俞丹和张庆同时转过头来,看到邰玉树和柏乐这副鬼样子,俞丹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打架了?”俞丹走过来问道。
张庆也跟在后面,语气凉凉地说:“处理完了?”
邰玉树下意识把手放了下来,冷淡地回了一句:“嗯。”
俞丹赶紧回到包厢去把邰玉树先前准备的毛巾拿了出来,把两人带到盥洗台前,替他们整理干净。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擦着两个身上的污痕。
还好他们都没有挂彩,邰玉树的脖子在跟洪意远扭打的时候被刮了一道印子,其他的就只是衣服上被蹭上了脏污,很快就清理干净了。
三个人回到包厢后,里面还是闹哄哄的,大家吃完喝完,都围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并没有意识外面刚刚发生了一场扭打。
张晴晴看到他们进门后立刻走了过来,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邰玉树,又看了看柏乐,“你们……打架了?”
柏乐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跟我哥怎么会打架。”
俞丹不确定地说:“应该是跟别人起冲突了。”
她刚刚想出门找柏乐,结果碰上了张庆,两人之前是同一所高中的,所以相互间认识。张庆拖住了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跟她尬聊了半天,结果就碰到了邰玉树和柏乐跟人干了一架回来后狼狈的样子。
张晴晴回头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没回来,顿时就明白了。
“坐一会儿吧,晚餐马上就结束了。”
柏乐说好,跟着邰玉树拎着香槟瓶子,又挨个敬了一轮,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提议去下半场继续嗨。
年轻的人聚会就是这样,吃吃喝喝是一场,唱唱跳跳再一场,说不定后面还会再续一个凌晨夜宵摊,这便是独属于青春的鲜活气。
柏乐把服务员叫进来结好账,众人闹哄哄地出了门。
常立轩提议一起打车去五公里远的一家KTV玩,柏乐回头看向邰玉树,发现他脸色很差,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
临出门前他又强行打了一圈,估计有点超量了。
柏乐赶忙搀住他,“怎么了,哥,是不是不舒服?”
邰玉树摆了摆手,想说没事,结果一个没忍住,立刻转头跑到角落里去吐了。
柏乐手忙脚乱地给邰玉树拍着背,旁边有人给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邰玉树接了过来漱了漱口,随后整个人都靠在柏乐身上,半闭着眼睛,看着很可怜。
柏乐抱歉地对大家说:“我哥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去,你们去玩,到时候把账单发我,我报销。”
阮兴大手一挥,“哪用你付啊,我们自己A就得了,你们两快走吧,我现在帮你们打个车。”
说完,阮兴把手机拿了出来,一边叫车一边问他们,“你们回学校吗?回哪边校区?”
邰玉树很隐蔽地在柏乐腰上抓了一把,两个人之间有着多年形成的默契,于是柏乐拒绝道,“我先带我哥去买点解酒药,晚点我们自己打车,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阮兴也没客气,叮嘱他们小心点,就准备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柏乐还不忘嘱咐他们结束后要先把女孩子送到门再离开,张晴晴拉着俞丹的手,对柏乐说:“放心,俞丹今天跟我睡,去我工作室,不用你们操心了。”
柏乐这才安心,半抱半扶着邰玉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边有个小药店,柏乐进去买了点护肝片和健胃片。
出来后看着路边抱着树站着的邰玉树,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一会儿咱们去哪?”
邰玉树松开树,重新又趴回到柏乐的肩膀上。
柏乐还从来没见过邰玉树这副样子,毕竟上大学之前,他们就算参加这种大型聚会,也都以未成年和高考为由,拒绝拼酒。
看着邰玉树这副病犬的样子,柏乐忽然有些心疼。
“哥,你以后也少喝点酒吧,我看你酒量也不怎么样,喝醉了多难受啊——”
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他爸每次应酬完喝醉回家,老妈都会一边收拾一边念叨。
是真的又气又心疼。
但邰玉树今天是替他挡的酒,柏乐没法生气,只剩下心疼,一抽一抽地疼。
“你心疼了?”邰玉树趴在柏乐耳边说。
独属于邰玉树的气息在柏乐的耳侧轻轻刮过,柏乐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我酒量都够差的了,也没你醉得这么厉害。”柏乐说。
其实他是被吓醒的。
邰玉树笑了起来,身体一颤一颤的,缓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也不是喝多了。”
“没喝多你吐?”
“我是被踢到胃了。”
“靠啊,我看看!”
柏乐说着,就要蹲下去扒邰玉树的衣服,被邰玉树给拎起来了。
“别别别,在大街上呢,这样不雅观。”
气得柏乐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满脑子下三滥思想。”
邰玉树又抱住柏乐,“打车吧,随便找个酒店,今天不回学校了。”
柏乐心疼地顺了顺他的背,说了声“好”,赶紧打开手机在线叫车。
其实他今天也喝醉了,要不是中途被那件事吓醒,估计现在也是邰玉树这个状态。
此时生日宴结束,众人散去,他也有点脱力,站都站不稳,还得撑着身上这个身高一八五、体重一百五的大狼狗。
真是累。
而更加冲击他的是,今晚洪意远竟然向他表白了。
直至此刻,柏乐才重新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原来邰玉树不是恐同啊,而是他早就发现洪意远喜欢他、想追他,所以才让洪意远离自己远一点。
各种想法在柏乐脑子里乱窜,还没等他理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叫的车就到了。
柏乐拉开后门,先把邰玉树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跟司机报了手机尾号,确认了目的地后,门一关,车子便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