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雪稚真的会谢谢虞区域官......
这下逃跑的计划失败,只能硬着头皮直面辛鹤霄。
那边众人听到虞司功喊的话,齐刷刷看向辛雪稚,有人惊讶、有人热情,众星拱月地把辛鹤霄送到他儿子面前。
“辛总,原来这次分辉项目的功臣是您家的公子啊,贵子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恩。”辛鹤霄反应平平,只是一直看着辛雪稚。
“都是我一区的人才!”虞司功什么时候都能进入话题,“你儿子这么厉害,以后可不能移民啊,一区居民的身份钉死在他身上了!”
辛鹤霄这才露出点笑容:“虞官放心吧,一区在虞官的管理下变得这样好,只会有人往一区移民。”
虞司功愉悦地大笑几声,忽然看到了杜晨,问:“这小孩是谁?你带的秘书啊?”
杜晨尴尬地赔笑:“我不是秘书。”
“这是我继子,杜晨。”辛鹤霄介绍。
“哦~”虞司功恍然,“我想起来了,你再婚了,这就是女方带来的孩子,跟你没血缘关系的?”
辛鹤霄:“对。”
几个大人物都在这边,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奉承声铺天盖地,砸得辛雪稚眩晕。
“也太会夸了。”辛雪稚借口换饮料,跑到冷餐区暂躲。
况戍:“做生意的都这样。虽然受的奉承太多难免厌烦,但如果人人都不来奉承你了,也就说明你已经一无是处。”
能人更迭来去,能一直位于顶峰的人寥寥无几,况家和辛家是少有的百年昌盛的家族,他们世代处于世界中心,注定吵闹。
辛雪稚忽然陷入沉思。
况戍不问他在想什么,安静地陪他站了会儿,等他自主回神,拿起一杯新的橙汁回到应酬中。
这一次,尚屿的当家和二区的区域官都过来同他交谈。
“况总,辛先生。”
卓溟脸上笑盈盈的,“恭喜况总这次又得一员猛将,一个大三在读的大学生,竟然把困扰医械行业多年的难题轻松解决了,还以此发现了全新领域,不愧是易女士的儿子。”
辛雪稚心下一震:“您认识我母亲?”
“自然。”卓溟道,“易女士在尚屿工作了十多年,为尚屿创造了不菲的价值,要不是她,我们怎么可能拿到医械心脏的首发权?”
是了,易今瑞早年的确在尚屿就职,后面本土企业开始发展,她才回归一区。
“当初我想把她留下,给她申请了二区的绿卡,相继赠与的福利也是前所未有的,区域官亲自点的头,可惜了。”卓溟笑着看向身边的兄长。
卓炻与他性情完全相反,肃容板得严厉,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恩,当时没能把易女士留下,是二区的损失。”
卓溟又看着辛雪稚:“辛先生如何打算?以后是准备留在分辉吗?”
“怎么,卓总当着我的面都敢挖墙角啊?”况戍笑里藏刀,不动声色地把辛雪稚往身后带。
“哪里哪里。”卓溟绵绵针起,“我们怎么敢挖况总的墙角?分辉如今势头强劲,一区这么大的市场,况总有了它,能顶过其他所有区域了。”
这话看着在奉承,实则暗示况戍不要贪心,一区最大的市场已经是他掌中之物,就不要和尚屿抢别区的地盘了。
况戍偏不给他这个面子:“都说人年轻气盛,有的事情不去试一试,还真消耗不了一身的精力,一区是我囊中物,那我就更闲不住了。”
卓溟不愧是混迹商场的老手,脸上的笑容维持得纹丝不动,“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像我们,到了年纪就经常会觉得疲倦。”
“哪里。”卓溟三十来岁,其实是正当年的时候,况戍又推拿回去,“卓总还年轻得很。”
卓溟笑着抿了一口酒,又不慌不忙地提到:“对了,况总的机械臂用得如何?现在能适应了吗?”
况戍:“尚屿的技术怎么会差?当然用得很好。”
“况总满意就好。”卓溟说,“等以后尚屿发售这款医械时,况总就是我们最好的广告。”
况戍:“卓总说笑了。”
“反正这次还是先恭喜况总,在技术上取得重大突破。”卓溟举杯,和况戍碰过之后,又看向辛雪稚,“辛先生,希望我们能有再见的机会~”
这人虽然始终在笑,但并不让人感到亲切,反而推远了他和旁人的距离。那双眼睛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仿佛围拢深潭的迷雾,阻拦着人们探底的视线。
越是笑容满面,他的歹意就越露骨。
辛雪稚手上和他碰杯,内心却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见卓溟走远,和一名貌美的女子亲切交谈,辛雪稚好奇问了一句:“那是他的夫人吗?”
况戍道:“不是,卓溟未婚,那女人是卓家的一个远房表妹,之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这两年才突然游走在商会之间的。”
辛雪稚:“是卓家想要培养她吗?”
“不是。”况戍示意辛雪稚看站在女人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那是班绪,永盈的当”
“是那个垄断全区纳米技术的永盈?”
“没错。”况戍道,“班家香火不旺,之前一脉单传,这代好不容易有对亲兄弟,结果弟弟因病去世,导致班家最后又只剩下一个继承人。班绪醉心事业,年近五十依然没有婚娶,弟弟去世后,他或许意识到再不留下后代的话家业只能被旁人瓜分,所以就和那位卓小姐在一起了。”
辛雪稚看向班绪,那人头发微卷,五官深邃,看着像个混血。似乎对他的目光有所感应,他倏忽也望向辛雪稚。
两个陌生人的目光意外相交理应感到尴尬,但他俩却没有立马瞥开视线,而是互相友好地示意过。
辛雪稚心想这位班先生看着和外表不一样,感觉是挺温和一人。
“辛家少爷,来来来!”这时,虞司功中气十足的嗓门又在不远处叫唤,冲着辛雪稚疯狂招手。
辛雪稚无奈地与况戍对视一眼,失笑走了过去。
“来,我给大家伙儿介绍,这是辛家少爷,老辛的儿子,也是这次研究的主导人,大家都认认这张脸,以后就是医械行业必不可少的人物了!”虞司功不像个区域官,像个专门攒局的老大哥,就在辛雪稚换饮料的这会儿功夫,又召集了一堆业内老总,拉着要给他们介绍辛雪稚。
这场宴会绝大多数人都是奔着况戍来的,当然更想巴结况戍,但没人敢违背区域官的意愿,只好一边挤眉弄眼地朝况戍道歉,一边恭恭敬敬地向辛雪稚问好。
除了虞司功很快乐,大家都是哭笑不得。
辛鹤霄和杜晨也在人群中伫立。杜晨今天被辛鹤霄带来宴会,本来想好好表现一把,挣个风头结交些商场的朋友,结果刚进宴会,就被虞司功给搅合了,每当他想跟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时,虞司功总能精准地抢在他开口前,冲着辛雪稚一口一个“辛家少爷”,把原本在他身上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导致他一直被辛雪稚压着,得意的脸色直接封黑。
直到宴会结束杜晨也没有得到他期望的关注,成为了一个行走的装饰品,对虞司功恨得那是咬牙切齿。辛家司机刚到,他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生闷气去了。
况戍送客时,辛雪稚就留在用餐区休息。没过一会儿,辛鹤霄居然来了。
“雪稚。”辛鹤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过两天回家吃饭。”
辛雪稚平静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辛鹤霄:“没事就不能回来?你出去这么多天,该回家一趟了。”
辛雪稚借口道:“忙。”
辛鹤霄无动于衷,威严而强势地一锤定音:“后天晚上。”没有留给辛雪稚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第二天,辛雪稚和况戍在家吃饭的时候,叶殊从遥远的七区打来一通电话。
“我去!雪稚,我是中奖了吗,怎么账户里突然多了那么大一笔钱!”叶殊那边有点吵,辛雪稚要十分仔细才能分辨出他讲话的内容。
“是体外培育的那个项目成功拿到了发售资质,那笔钱是你的报酬,以后每售出一笔,你就能得到相应的酬劳。”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叶殊讶然。
“你是开发者之一,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辛雪稚道。
叶殊安静几秒,感慨万千:“那岂不是......我靠这一个研究,能吃一辈子......?”
辛雪稚笑着说:“你要想这么早退休的话也行。”
“天哪......”叶殊感叹完,又想到什么,“对了,最近好多研究所给我发来了offer,我都不知道我还可以这么抢手呢!”
辛雪稚:“你的名字现在在业内烫手得很。”
叶殊哈哈大笑一阵,和辛雪稚谈了一会儿近况就挂断电话。
况戍道:“转告叶殊,以后分辉随时欢迎他报道。”
辛雪稚:“好。”
“怎么,听你们聊天,他现在不在一区?”况戍给辛雪稚夹去一片牛肉。
辛雪稚慢慢嚼着吃了,说:“恩,他正在七区当志愿者。听说现在七区在招募各种医械人才,看样子是想创办自己的医械品牌。”
没想到况戍对此很了解:“七区的医械资源匮乏,现在全靠向外区购买,经济压力特别大,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想要创办品牌了,只是本区的技术和能力都无法达标,虽然一直在向外区征集志愿者,但因为混乱的区域形势,敢去七区的人很少很少。”
“其实,分辉每年也有面向七区的救助活动,每年冬季那几个月,分辉会分批对两个落后区捐赠一定数额的医械器材和免费的医械移植名额,还包括不定量的技术交流,当然,技术方面要看研究员的自愿与否。”
“每年冬季?”辛雪稚眼神突然亮了,“那今年的还没开始?到时候我去吧!”
况戍手上筷子一顿。
“让我去吧,我想去。”湉湉的目光比泉水还要清澈。
况戍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辛雪稚,但私心又不愿意他涉险,只道:“到时候再说吧。”
辛雪稚:“现在就定下挺好的。”
况戍再次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先吃饭。”
辛雪稚搬到况戍家住之后,况戍一直车接车送他上班,这天刚到实验室外面,又看到上次盯顾盼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今天坐在走廊外的休息凳上,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脚下的烟头有好几个。
辛雪稚进门直奔顾盼身边:“那人又来了。”
“恩?”顾盼从一沓资料上抬头,“是吗?”
辛雪稚接连遭遇两次袭击,现在对这种事情尤其敏感,十分担忧地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盼笑得酒窝深深:“你别紧张,他叫薛觐,不是个坏人。”
“你和他很熟?”辛雪稚吃惊道。
顾盼:“......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他是我前男友。”
“什么?!”辛雪稚以为自己听错了,“前男友?!”
还好他讲话一贯小声,即使如此惊讶,音量也只维持在仅两人能听到的程度。
顾盼谈论此事的态度十分冷淡:“分手后他就这样了,经常跑实验室蹲我。”
辛雪稚:“他是不愿意和你分手?想纠缠你?”
顾盼想了想,说:“比起不愿意,可能更多的是不甘心吧。因为我和他分手的理由,不是不爱,是忘记了爱他的感觉。”
“什么意思?”辛雪稚不解。
顾盼把领口往下拉了点,露出胸口的疤给他看:“因为我做过医械心脏的移植手术。做完手术之后,虽然我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所有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再也不能喜欢他了......”
辛雪稚脸色瞬间惨白,如遭雷劈。
后面顾盼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耳鸣毁灭般地响起来。
突然,他转身跑向门外。
薛觐已经不见,地面的烟蒂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辛雪稚急匆匆走下楼,终于在研究所外看到了熟悉的机车。
薛觐正跨在机车上戴头盔。
“等等——!”辛雪稚连忙叫住他。
薛觐隔着护目镜看过来,无声地询问。
辛雪稚有些气喘:“你、你能给我讲讲顾盼的事吗?”
提起顾盼,薛觐果然在意,直接把头盔取下来,并放下支撑架。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是那种被烟雾浸泡过的哑。
“顾盼他......”辛雪稚鼓起满胸腔的勇气才敢问出口,“他做完医械移植之后,变化很大吗?”
薛觐盯着他,幽沉的目光阴恻恻的,良久,他才用一种饱经风霜的疲惫语气说:“不是变化大......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辛雪稚好似被抽走灵魂般,感到全身一阵无力。
他听到薛觐乏力的声音:“你现在认识的顾盼,觉得他很活泼,很爱讲话对不对?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安静、腼腆,跟陌生人讲话容易脸红,喜欢看书、看电影。现在......那些他曾经最喜欢的事情都不再喜欢了,包括我。”
“做那个医械移植手术,本来是为了救命,可我现在却只能感到后悔。”
“你是研究员吧?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做了手术之后彻底改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原来的那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