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藏在信封里的青春>第39章 四手联弹

  那是岳枫晴这辈子唱过得最长的,也是最短的一首歌。

  长到岳枫晴以为要结束了的时候,其实还有一半。

  短到岳枫晴还没来得及把台下的每一位评委老师都看个清楚。

  这首歌,那首唱给毕业分别时候的《送别》,就这么结束了。

  也确实像这首歌名字的名字和氛围一样。

  岳枫晴也好像真的,送别了荀安星,那个和她一样默默无闻的,在这里拼命挣扎却也苦苦坚持着的,和她一样算不上聪明也没什么朋友的,她的好同桌,她的好朋友……

  和她一样普普通通的,会一下子淹没在人群里的荀安星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离毕业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分别的情绪已经在岳枫晴的心里晕染开来。

  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有了一个不想要和荀安星分开的想法,有了一个希望这首歌永远不要在他们之间响起的想法。

  虽然分别总会到来的,但是岳枫晴还是天真地希望这个悲伤的词永远不要和她的人生扯上关系。

  她永远也不想去送别什么人……

  荀安星表演完之后,朝着岳枫晴笑,给她悄悄比大拇指。

  岳枫晴也笑了,但那个笑容里也包含着一点儿莫名的苦涩。

  五分钟的表演就这么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观众席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评委老师也纷纷亮出了高分,最后高二一班的表演获得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绩。

  当然少不了荀安星的功劳。

  那一天之后,对于荀安星而言,一切似乎都开始重新顺利起来。

  合唱节带领全班同学夺得全校第二,表现出彩。

  期中考试,一下子考进了班级前五,进步了二十多名。

  连新一届的篮球赛都和队友们一起勇夺冠军,打破了大家对于文科生文弱的固有印象。

  之后,荀安星又重回神坛,高二一班的后门口又再次热闹起来,课间的时候,总是聚集了一大群想要和他好好认识一下的同学,而岳枫晴也再次成为了大家吐槽的对象。确实,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画风差别太大了。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羡慕嫉妒恨,此时的岳枫晴已经不太在意了。

  因为,荀安星说过,她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在这个校园里最信任的人。

  那个合唱节时候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荀安星并没有因为又有了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而冷落了岳枫晴。

  那个注定都要到来的分别,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要来的意思……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和她愉快地聊天,一起无奈的抱怨,一起学习,一起复习,肩并着肩,面对着学生要面对的一切的烦恼。

  光凭这一点,和那些只能站在门口的人,正默默观察着他们的陆雪茉,那些挤在荀安星桌子周围的同班同学,自己就已经远远战胜他们了。

  荀安星对岳枫晴的温暖善意,让她终于能够真的安心做他的同桌了。

  于是岳枫晴放松下来,暂时忘记了那天合唱节时候的心绪。

  但是她终究忘了一件事,他们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注定耀眼,一个注定平凡,这样能够与彼此并肩也只会是暂时的。荀安星的人生里是不需要她的。即便毕业不能把特们俩分开,那天穷地远的差距,还是会让他们俩分道扬镳的。她终究还是要在自己的人生里与他分别的。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回到现在。

  陆雪茉也开始重新注意到荀安星的优秀,开始重新崇拜他。因为她总是天真地觉得,荀安星那天站出来,总是会有一点和自己相关的原因的。

  不过,现在的荀安星一点儿也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因为在他变得平凡的一个多月里,陆雪茉人如其名,冷漠至极。

  虽然岳枫晴的音乐考试顺利过关了,合唱节也圆满结束了。

  但是音乐课还在继续,岳枫晴还是觉得特别吃力…

  不光歌曲旋律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都是一个样子,连音符在她眼里也还是一个样子。要根据简谱写出五线谱的作业,她也总是需要请教荀安星,虽然荀安星怎么教她,她也听不懂。

  于是,荀安星叹了口气,干脆把她的作业本拿过来,帮她写,老师其实一下子就发现了,但是,也就当没有看见,毕竟岳枫晴关于音乐的造诣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放过她吧,也放过自己。

  虽然关于音乐的事情,因为身边有了荀安星,总能勉强应付过去,但是每次要去音乐教室的时候,岳枫晴依然总是闷闷不乐的,垂头丧气的样子和蹦蹦跳跳去美术教师室的她判若两人。

  荀安星看到她这么惆怅的样子,很想帮她赶快高兴起来,毕竟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岳枫晴总在自己身边贴心的安慰。

  不过,该怎么做呢?

  荀安星走在路上,身边围绕的想和他处好关系的同学说的所有话他通通没有听见……他沉思着……关于音乐的能让岳枫晴高兴起来的是什么呢…

  荀安星一路沉思着,走到了音乐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那架钢琴……怎么还是空着的?讲台附近也没有人老师?

  明明自己好像已经迟到了?

  原来……音乐老师今天破天荒地有事情,让班长通知同学们先上十分钟自习……

  大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音乐老师向来都是最准时的,大家也并没有带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所以一时间同学们都有点不知所措,岳枫晴也没有事情做,只好翻开音乐书,预习起来……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懂。

  音乐课的位置比较特别,一人一个小板凳,是单人单座的,可以随意坐,不用按照教室的位置,高中的生活很辛苦,尤其是S中的,尤其是岳枫晴和荀安星这两个爱睡觉的,总是睡不够,所以,对不起啦!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是……

  荀安星平时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因为音乐课对于他这种天才而言,显得太基础了,坐在最后一排,不容易被老师看见,可以稍稍偷个小懒。

  岳枫晴的补觉时间主要是美术课,因为老师布置的要画一节课的素描作业,岳枫晴总是十分钟就画完了,所以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感谢老天爷赐给他们这样的天赋,要不然他们俩拍是真的要累死在S中了。

  但是现在是音乐课,岳枫晴全神贯注也听不明白的东西,荀安星闭着眼睛就全明白了。

  音乐老师特别喜欢荀安星,就像美术老师特别喜欢岳枫晴一样,在非艺术类的高中里,他们难得见到对这些副课如此擅长的孩子……所以仗着老师的喜爱……

  荀安星鼓足勇气,虽然钢琴一般都是只有老师才可以用的,但是荀安星还是径直走过去,在钢琴椅上坐了下来。

  同学们凝望着他,看见他把手放在琴键上,瞬间明白了,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大喊着:“来一曲!”

  上音乐课的时候,岳枫晴就坐在钢琴旁边,她自认为,只要离老师近一点,就能多听懂一点,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她就坐在荀安星旁边。

  岳枫晴被同学们不寻常的动静感染了,正在钻研“音乐天书”的她,也抬起头来,望着近在咫尺的荀安星,吓了一跳,荀安星往她那里坐了坐,然后一把把她手上的音乐书抢过来,翻到目录那一页,还给了她。

  还没等岳枫晴问,荀安星就抢先开了口:“想听首什么歌?音乐书上的随便点!”

  岳枫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是在问我吗?”

  荀安星点了点头,“嗯,对,就是你,岳同学,你现在离我最近,就你了,来,随便点!”他又重复了一遍。

  两个人的互动发生在教室的最前面,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所以几乎没什么人看清楚,就算有所察觉,但也只觉得和荀安星说的一样,只是因为岳枫晴离他最近……

  岳枫晴翻开音乐书到马上要讲的那篇乐章。“就这个,可以吗?”

  荀安星看了一眼,“哦,原来我们都已经讲到这里了……好的,可以,没问题!”

  说着,把岳枫晴的音乐书拿过来,摆在平时应该放着钢谱的位置。

  “你的书呢?大哥?”岳枫晴见到自己最宝贝的还包了书皮的音乐书被拿走了心里有点难过。

  “哦,忘教室了吧,不过,你也知道,我要不要书都一样。”

  “切,又开始吹牛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岳枫晴小声嘀咕了一句。

  陆雪茉荀安星和岳枫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十分吃醋,明明岳枫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音乐白痴,那么有音乐才华的荀安星怎么还和她有这么多话聊……明明自己才是应该和她最有话聊,最有默契的人……说到默契……对了!

  陆雪茉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径直走到钢琴旁边,坐到荀安星身边,正好挡在他们之间,“荀同学来一曲四手联弹怎么样?”她笑着,和荀安星这么说道。

  陆雪茉的音乐水平和荀安星不相上下,这一点,荀安星也知道。

  看到陆雪茉坐上去了,同学们不自觉地又鼓起掌来,确实,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男帅女美,男神配女神,就算演奏还没开始,就已经美好得像一幅画一样,般配极了。

  岳枫晴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总觉得现在还坐在这里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了,陆雪茉和荀安星坐在一起的画面太美好,美好到要是再加一个岳枫晴就完蛋了。

  于是岳枫晴悄悄地站起来,坐到了刚刚的陆雪茉的位置上。

  幸好,陆雪茉坐得也不远,这里的表演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于是荀安星就把想问岳枫晴“怎么走了呀,你原来的位置多好呀!”的话咽下去了。

  岳枫晴虽然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酸楚凄凉的感觉,但是也不自觉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荀安星本想婉拒e陆雪茉的好意,但看到连岳枫晴都鼓掌了,心想着是不是她也想看四手联弹的表演,于是也就默许了陆雪茉的突然加入…

  其实,论私心,这种新的高级的演奏方式荀安星也一直想试试。

  于是,表演就开始了……

  两个人都是很有音乐才华的,而且长得好看,气质高雅,手也生得纤细修长,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上下翻飞,比起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又多了一份精彩,让岳枫晴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并没有提前沟通,但演奏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违和。

  这是没有任何音乐细胞并且既很不擅长临场发挥的岳枫晴根本不敢想象的。

  那种不舒服的心情随着曲子的进行在岳枫晴的心里慢慢弥散开来,明明看到的是那么好看的两个人,明明听到的是那么美妙的钢琴曲…明明荀安星好像是要让自己高兴的。

  可是望着台上配合默契的两个人,岳枫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与此同时,同样不高兴的,还有,一直仰慕着陆雪茉的叶飞同学。

  他是体育特长生,从小到大除了跑步,还是跑步,眼前的这个音乐世界也是和他毫无关系的……

  他们不自觉地想象着如果是自己坐在荀安星旁边……坐在陆雪茉旁边……这样和……

  不对不对,自己连钢琴都不会弹,怎么做得到啊…

  一曲过后,完美合奏的两个人不禁相视一笑……

  叶飞和岳枫晴也不自觉地尴尬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场表演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让岳枫晴看了精彩的表演之后能够高兴点,顺便启发一下她的音乐神经,但是,因为弹得太过顺畅,荀安星也渐渐沉浸其中,一时间,把这件事忘记了。所以,面对那个“最讨厌”的陆雪茉的笑容却变得发自真心……

  “你不是做得到吗?在大家面前表演?”演奏结束后,荀安星看到心满意足的陆雪茉问道。

  “那是因为…有你陪着我呀……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不敢……”陆雪茉笑着回应。

  两个人的表演刚结束,音乐老师就鼓着掌走了进来,岳枫晴也慌张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第一排,钢琴边的那个位置上,荀安星和陆雪茉向老师点头行礼,然后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节课,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岳枫晴上过的最不开心的音乐课。

  虽然荀安星似乎并没有帮得上忙,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今天的音乐课变得很让人难过,但也因为太让人难过,所以其他时候正常的音乐课就变得开心了起来。

  荀安星,恭喜你,从某种程度上,你还是做到了。

  那节课下课,岳枫晴一个人迅速地回到了教室,而荀安星被陆雪茉拉着边走边聊,不过也正好,他也有事情想要好好问问她。

  “你为什么不敢一个人在大家面前表演呢?”一向特别享受表演的荀安星对于陆雪茉的胆怯觉得很奇怪。

  “那是因为…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参加才艺比赛,因为第一次见这么多观众的大场面,非常紧张,连续弹错了好几个音……并且在失误之后,确定自己拿不了冠军了就不想弹了……赛后,观众的笑声,评委的指责,父母的批评……都让当时的我特别尴尬,也特别伤心……所以直到现在我只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表演上台就会呼吸困难。本来我也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克服,没想到还是一样,就像上次合唱节,真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没有,没有,夸张了,我也是另有目的,不是为了帮你。”

  “哦,那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帮岳……是为了帮我自己赢一个表现的机会……”

  “哦… 那祝贺你荀同学,我觉得现在学校里没有比你更耀眼的人了!”陆雪茉笑着回答。

  那一瞬间,荀安星突然觉得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了,虽然以前对岳枫晴有些刁难,但她也挺不容易的,学习才艺一样都没能落下,确实,要是放到之前,要是没有遇到岳枫晴,自己应该就会和她成为同桌吧……

  他们俩本质上是很相似的人,相似的成长经历,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价值观,让很多事情,很多话,很多感受,不用明说,都能够理解到……

  那一条路,从音乐教室回班级的路,岳枫晴只走了一分钟半,这两个人却磨磨蹭蹭地走了八分钟,直到上课铃响才回来。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因为有很多很多的共同话题,很多很多岳枫晴还有叶飞怎么也听不懂的事情……这里不赘述了。

  因为为这个故事是从岳枫晴的视角展开了,她不知道的,没有听见的事情,我们也不应该知道。

  不过,叶飞一直偷偷跟在这两人身后,目睹了一切,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明明说的都是普通话,但是,自己却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于是,在下次课间的时候,主动向荀安星发起了1v1篮球挑战,并把他虐得体无完肤。

  荀安星觉得很奇怪,虽然早知道他是体育生,运动神经发达,但毕竟只是同学间的玩闹,今天的他也似乎太认真了吧……目光炯炯的样子,似乎不是在打球,而是要去教训自己一顿似的,让荀安星非常害怕。

  并且岳枫晴也不知道又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在和自己故意保持距离,并且只要陆雪茉往自己这边走,就会主动让位置,虽然她也似乎并不是要坐过来……

  到底是怎么了?

  岳枫晴今天的晚饭是饺子,她在狂吃了十个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蘸醋。

  很久很久之后,岳枫晴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这种心情叫做嫉妒,自己曾经无数次深切地感受到的和荀安星的距离叫做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