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从结束开始>第38章

  庄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寒气逼人:“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陈宥并不打算坦白那晚的狼狈,尤其是现在,庄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说啊!”庄廷两眼涨红,“是爷爷告诉你的?”

  这件事只有他跟老爷子知道,可……老爷子怎么会跟陈宥说这些呢?

  “不是。”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是谁说的不重要。”

  庄廷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联系陈宥最近几个月反常的行为,恐怕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

  那他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一切,在陈宥面前岂不是显得尤其拙劣。

  “你是个有能耐的人,以后就别束手束脚的了,你肯定能让公司越来越好的。”

  陈宥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他一直觉得陈宥对他的工作不甚上心。

  这些话像祝福又像是道别。

  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脉,庄廷一句字都说不出来。

  可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他不是一直盼着陈宥能有开窍的一天?配合他完成任务,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主动申请退出,丝毫不为难他。

  就跟他们圈子里的其他所有人一样。

  “不行。”庄廷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不准搬出去。”

  陈宥从大理石台面上下跳了下来,庄廷此时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想之内,毕竟股份还没到手,庄廷绝不会轻易放他走。

  “我们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庄廷的语气不容许讨价还价。

  “对不起,”陈宥正色道,“我没法陪你这么一直演下去,就算你不累我也累了。”

  “演?”庄廷蹙眉,“累?”

  “有些事我们给彼此留些余地,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这个时候……分开,我还能念着点你的好,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两年来你对我的照顾跟包容都是真的……”

  “我……”陈宥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无论是当面对质还是当面道别,对他来说都一样难。

  庄廷突然紧捏陈宥的双臂,强迫他面对着自己。他很乱,心跟脑子一样乱,在这件事上他百口莫辩。

  他只知道他绝对不允许他跟陈宥之间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或者说……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跟陈宥结束。

  这个念头让他恐慌,他急于为这一切找一个确切的理由,脑海中闪过这几个月来跟陈宥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终于在那些片段中找到那一小段特别的影像——元宵节那晚陈宥跟叶饶在露台上的背影。

  对了!

  这些事除了爷爷之外就只有叶饶知道。

  庄廷顿时血气上涌,他没想到叶饶会那么没轻没重,什么话都往外吐,等见到他时一定得狠狠揍他一顿。

  “是叶饶对不对?!他跟你说了什么?”

  陈宥看着庄廷变得凶狠的脸愣了一下:“……不是。”

  庄廷却将陈宥的迟疑看作是默认:“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找过来,你想知道什么,我当着他跟你解释得清清楚楚!”

  说完,庄廷火急火燎就往外走。

  陈宥忙拉住他,这次却费了好大的劲。庄廷浑身绷得跟石头一样硬,他抓都抓不住:“不是他,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俩的事,你听我说完……”

  正在气头上的庄廷早已失去了理智,一想到陈宥刚才那种悲伤决绝的眼神,他一刻都待不住了。

  就算陈宥说会把所有的股份都给他……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庄廷麻利地到衣帽间套了身休闲服,加上拿钥匙开门出去拢共不到一分钟。

  陈宥放弃追上去,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庄廷得知他知道一切后的恼羞成怒罢了。

  屋内恢复寂静,他穿好衣服,最后再把行李收了收。瞥见庄廷因为走得匆忙而没有关上的衣帽间,角落的地上还放着他送出的那副手套。

  他思索了几秒,将那双手套也一并放进了行李袋。

  经过餐厅时,他挽起袖子,将水池里的碗筷一一冲掉残渣后放进了洗碗机。

  站在无比宽阔的客厅环顾一周,这房子跟他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好像他的来去对它都毫无影响。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眼前闪过刚搬过来那一天,庄廷抓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捣鼓门外那个指纹锁跟人脸识别开门系统。

  新婚燕尔,那一个月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陈宥笑了,这段经历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下楼招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庄廷那边怒气正盛,一脚油门冲到叶饶家才被告知他们家少爷不在家。他接连好几拳锤到副驾驶座的真皮座椅上,心里的火气是一点都没泄去。

  调整呼吸后,他拿起手机打给叶饶,然而,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艹!”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调转车头,决定还是先回家稳住陈宥。

  可电光火石间,他才想起刚才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陈宥早跑没影了!

  他连忙给陈宥拨了个电话,可叶饶的电话却在这时回拨了过来。

  “你在哪?”

  “怎么了?”叶饶的语气也不太好,“我有事,在外边。”

  “你就告诉我你在哪!”

  “你吃火药了啊!?”叶饶听出来庄廷语气里的急迫,迫不得已报了个地址,“到了告诉我,我下去。”

  庄廷一看地址,是老城区的一个地方,而且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区,可他没有心思去想叶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见到人的时候,他已冷静些,可还是省略了所有的客套单刀直入:“你跟陈宥说什么了?”

  “那你得先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叶饶薄外套下面的衬衫开了两颗扣子,也一副匆忙赴约的样子,他今天烦心事也一堆,见到庄廷也没有昔日开玩笑的兴致。

  “他说他不要股份,要跟我分居,还要帮我一起瞒着老爷子,让我以后爱干嘛干嘛去。”庄廷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这不是好事吗?值得你大半夜地跑了半个城市,把我叫出来兴师问罪吗?”

  庄廷简直想一拳锤到叶饶这张不以为意的脸上。

  “你他妈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大少爷,”叶饶淡漠地看了庄廷一眼,语气也冲了起来,“你搞清楚,我这是在帮你!是谁在我面前诉苦,说这日子看不到头?你现在冲我发火是什么意思?”

  “我他妈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行,你以后要是还在我面前提陈宥,你他妈就是孙子!”叶饶咬牙道,如果是平时,他绝对甩脸走人,毕竟以他跟庄廷从没有隔夜仇的交情,这事不算什么。

  可今天庄廷偏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为什么他非得迁就他?

  他几乎是报复似的想看庄廷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他冷笑道:“对了,这事不是我告诉他的,说来还是你自己造的孽。”

  庄廷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我这次回来,跟你在黄宁港参加王总公司庆功宴的那次,你还记得吧?不记得了就回去好好想想。那天我跟你在十三楼说话,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我也不知道老天是帮你还是害你,陈宥正好在那边执行任务。”

  “他不仅在那,还将你跟我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冷意从庄廷的脚直冲头顶,又像是有一种力量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让他不得动弹:“我,我说什么了?”

  “跟他有关的事,能是什么好话吗?”叶饶瞥了他一眼。

  难怪……这几个月陈宥变得古怪,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往前推的话确实是从那段时间开始,陈宥就不对劲了。

  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陈宥绝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他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问个清楚。

  就是因为那些话是他本人亲口说的,才会让陈宥别扭了那么长时间。

  “那他,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没办法了,只想尽最大努力挽回这一切,他必须知道陈宥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说他想帮你,可他也不想委屈他自己。”叶饶看庄廷神色不太对劲,“你自己琢磨琢磨这话什么意思。”

  “我上哪儿琢磨去,他说他房子都找好了,以后跟我分道扬镳!”

  “不是,”叶饶拿庄廷没办法,一脸鄙夷,“你这样算什么?你不是天天盼着甩掉他吗?不是说人家睡在你旁边你都想吐吗?你现在这幅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啊?”

  “我那是气话!”

  “那谁知道?”叶饶不屑,“这话当事人听了可不是这么回事了。”

  庄廷心里清楚,为了泄愤,他可以把那些话说得多难听。他代入一下陈宥,都觉得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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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租的房子虽然设备齐全,床单跟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还需要添置。

  跟庄廷这样的大少爷比起来,可能他的自理能力还要更差些。

  上大学之后,他的生活宗旨都是凑合凑合能活着就行,结果毕业不久就结了婚,家里一切琐事都有专人打点,合着他在自理能力这方面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不过,现在开始也不晚。

  陈宥从带过来的行李里拿出几件外套盖在腿上跟身上,将就着在沙发躺下,心中无事一身轻,他很快进入了梦乡,所以也就错过了庄廷给他打的电话。

  早晨的闹钟响过后,他才想起这里到单位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以后都能多睡半小时这件事让他一大早就心情不错。

  可当他看到手机上庄廷从昨晚10点多开始给他打了30多通电话后,心底里好不容易浮起来的一丝欣喜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昨天走得匆忙,忘了将庄廷的来电铃声跟微信提示音调回来。他隐隐有些不安,恐怕事情并非像他所设想的那么顺利。

  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估摸着庄廷这时候应该在上班的路上。他惴惴不安地回拨了电话,结果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我,我昨晚太困了,就睡着了,没看到你电话……”陈宥先下口为强。

  “你在哪儿睡的?”庄廷压着嗓子,一听就没休息好。他昨晚赶回家的时候,屋子里早就人去楼空了,唯一发出声响的就是那台洗碗机。

  一个一个电话拨过去一条条微信发过去,愣是没回应。他就懂了,陈宥没把他的静音调回来。

  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一下陈宥能上哪儿去,李馨那儿他指定不会回去,再怎么他也不会让他妈担心;要么他就是回宿舍住了,不过宿舍那环境不是长久之计;他昨晚说在外面租了房子,这好办,只要是通过中介租的,那就没有他查不到的人。

  他不怕陈宥跑了。

  再不济他还能去他单位堵他,陈宥再怎么躲他也不可能把工作辞了。

  当他发现陈宥竟然将家里属于他的东西搬空之后,他全然不管第二天还要开董事会,硬生生将罗秘书吵醒,让他调查陈宥的行踪。

  陈宥的衣帽间里,他给他送的东西,他一样都没带走,包括今年生日给他送的那只表,也都静静躺在放首饰的抽屉里。

  这个人只带走了那几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外套跟T恤,还有那几条洗得发白的备用警裤。再到卫生间查看一番,他也是只带走了自己的牙刷跟剃须刀,其他再没有了。

  怎么能收得那么干净?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可他的心分明空了一大块。

  他站在这地理位置极佳、能俯瞰城中盛景的豪宅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以前不会的,他从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都是单枪匹马、孤身披荆斩棘,没有人陪他,没有人帮他,他也从不会出现此刻这种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