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子，天已经彻底黑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游瑾一直看着窗外，许炽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是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心里面慌得厉害。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汽车在许炽炽家门口停下，游瑾让司机出去等一下。
黑暗中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凝滞，许炽炽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游瑾沉在阴影中的侧脸，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游瑾先打破了沉默：“许炽炽，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许炽炽思绪还有些混乱，“我……”
“没有吗？”游瑾笑了，声音中却不带任何快意，“那我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想过没有，黄辉这次带了那么多人，如果我没找到那个位置，或者来迟了一步，你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跟着别人过去，你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吗？最后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会是谁？”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想都能知道答案，许炽炽听着这些话，才明白从刚才起就一直萦绕在心底的感觉是什么了——是后怕，他确实太冲动了，完全没想过后果，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件事失去了生命，就算侥幸活了下来肯定也是生不如死，那他怎么办？爸妈怎么办？
还有，游瑾又会有多难过啊。
许炽炽不敢再想，低下头去，“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游瑾直截了当地拒绝，“许炽炽，你是个混蛋。”
这句话的语气太冷，许炽炽心脏都漏了一拍，知道单单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实在是有些单薄，却一下子想不出来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他想去拉游瑾的手，却被游瑾避开，“你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了，总是让我担心。这是第几次了？之前半夜冒着大雨跑出来把自己摔得满身伤，后来被人用球砸伤了还瞒着我，这一次竟然差点就没命了……而且，你明明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但是你没做到，你不讲信用，你就是混蛋。”
说到后面游瑾的声音都有些哑，许炽炽彻底慌了，他坐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解释，“之前那两次是我做错了，可是这一次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的，当时事态紧急，我来不及打，”他看看游瑾的脸色，又接着补充，“那个人拿着刀子，我怕他伤人，所以我就跟着过去了，我现在想清楚了，我确实是太冲动了，我……”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许炽炽沉默了一会，不能去碰游瑾，只好抓着自己的校服下摆，把衣服都抓皱了，“我，我太想当然了，只想着去救了人，我心里就不会难受，却一点都没想过我其实并没有这种能力，就算过去也只是把事情变得更糟，最后只会让你担心。我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不自量力地妄想着去救别人，遇到事情一定会马上告诉你，不让你烦心。哥哥，我真的感觉很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实在是太无耻了，但是……能不能求你原谅我最后一次？”
他说完就忍不住哭了，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抿着唇，把哭声憋进肚子里。
游瑾看着许炽炽起伏的胸口，想像往常一样将他抱进怀里哄，告诉他：“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却生生地忍住了。
他终于听到了许炽炽的“承诺”，游瑾以为自己会很开心，谁想心里却憋闷得难受。
许炽炽不知道的是，当游瑾看见他被人用刀劫持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害怕和……愤怒。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当时是什么情况？许炽炽在那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时间给他打电话？游瑾当然能理解这种情况，但是心里的怒火还是控制不住地燃烧起来。
明明一直说着只爱他游瑾一个人，却依旧会为了别人而奋不顾身，许炽炽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善良？为什么看见别人被欺负就一定会帮忙？就算之前被打得头破血流，下一次遇见同样的事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就连坏人都笃定许炽炽会选择救人。
许炽炽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爱上他？去年帮的那个女孩去了别的学校还给他寄情书，今天之后呢？他是不是应该准备好再拦下一封情书？
“难道有游瑾还不够吗？”他心里的那道声音一直在蛊惑他，“许炽炽难道不应该只关心游瑾、只爱游瑾、只渴望游瑾一个人的爱吗？”
游瑾很快就被说服了。
所以他故意带许炽炽去看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场面，故意引导他去思考，故意说出让人伤心的话……全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他希望许炽炽自私一点，不要对别人那么好，不要对所有人都散发善意，把全部心思都用来讨好游瑾就够了，因为只有游瑾才能帮助他。
现在他终于成功了，许炽炽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可是游瑾却没有感受到那种所谓的快慰，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
“你走吧。”
许炽炽一下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游瑾却又扭过头去，好像不肯再看见他。
“不，我不走，你不肯原谅我了吗？”他也顾不上别的了，伸手抓住游瑾的手臂，这才发现游瑾的肌肉紧绷得厉害，甚至在微微地颤抖着，显然内心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许炽炽生出点希望来，于是他鼓起勇气抱住了游瑾，耍赖一样宣告自己哪里都不去，他刚才还在哭，现在说话也依旧带着哭腔，“我不会走的，你不原谅我我也不走，我要一直赖着你，我很爱你的，你不要赶我好不好……”
他哭得身体都软了，只要游瑾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他推开，但是游瑾却好像也没有了一点的力气，连呼吸都轻得近乎没有。
过了许久，游瑾才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你现在不走，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声音那么小，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让许炽炽听到，但是许炽炽却确确实实地听见了。
“好，”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地点头，生怕游瑾再反悔，“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留在你身边。”
游瑾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他，即使灯光那么微弱，也能看出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不会反悔的。”许炽炽已经止住了哭泣，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游瑾的嘴唇，游瑾果然没再躲。
许炽炽彻底放下心来，他蹭着游瑾的双唇，又去亲吻他的鼻尖，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慢慢吻上去，犹豫一会，把嘴唇印上了游瑾有些湿润的双眼。
眼泪有些苦苦的，他却一点一点细心地把它吻掉，“我爱你，哥哥，我真的好爱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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