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里已经开始流淌着醉人的乐声。

  都这个时候了,她那不争气的哥哥总不能还没到吧。

  还真没来。

  这样可就有点不争气过头了啊,空。

  荧手里还有冒险家协会的委托,她也不打算继续占着安度西娅的时间,于是很快带着派蒙与面前的人挥手道别。

  空这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好妹妹在念叨他不争气,他好不容易从众多事务中脱身赶到蒙德,一个没注意带了个尾巴过来,这也是他现在被绊在这里的原因。

  他尝试劝导自己曾经的旅伴:“戴因,想找安度西娅解释的话还是亲自去比较好吧。”

  误会对方的又不是他,指望他有什么用?

  现在戴因跟安度西娅早就分手了,他现在向安度西娅提出交往甚至不算是趁虚而入——

  稻妻来使的落脚地打听起来相当容易。

  沿着路人所指的方向一路寻过去,两个人见到我的时候脸上甚至浮现出难以掩盖的惊讶。路过的刻晴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这位玉衡星就往楼上走回去自己的房间里了。

  绫人起身道:“我料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蒙德。”

  将军将安度西娅的消息封锁的很好,外界的人很少能查出端倪,但是总爱徘徊在她院子周围那个像极了将军的少年也跟着消失,随即出现在教令院,这就让人很难不多想。

  “抱歉。”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说这个代表着歉意的词语了,“我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神里绫人愣住。

  虽然许久没见,但她站在那里其实很难与之前分辨出差别。现在安度西娅却说她不记得了。

  “那你这一趟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或许是想要来问关于那段旧事呢?那他会很乐意花费时间为淑女效劳。

  确实是旧事,却不是他以为的那段旧事。

  “我知道的不算多,但是稻妻除去将军与宫司外确实只有我最了解这件事。”神里绫人低头,然后回答来人的问询与请求,“你在稻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千鹤。”

  “你是雷神的眷属,最早出现在七百年前的旧闻记录里。”

  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不介意搬出稻妻制胜的底牌。

  神里绫人看着面前的人道:“将军她一直很想你,若是抽出空闲,去稻妻看看吧。”

  我与鸣神。

  我是她的眷属。

  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不远处被微风带着转动的风车,我念叨着刚才得知的消息出神。

  我与雷神的关系可能相当好,这真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或许我可以听听你的烦恼?”

  我转头,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身边的阿贝多,看着少年颈间的星星我犹豫着想,他应该是阿贝多吧。

  “如果你想见见他的话,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西风骑士团。”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不用了。”我拒绝他的好意,最后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嗯?”听到这样的问题他似乎很惊讶,但是认真的少年依旧在思考过后回应我,“我不知道你心中平判关系的标准,所以无法以你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仅仅需要我个人给出的答案的话,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很好。”

  事实上在最后一次与安度西娅道别之后,他着实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评判曾经那段关系。当时她否定的态度格外坚决,不给人留下丝毫余地。但是没人会就此放弃的。

  “至少我曾经是个合格的恋人,不是吗?”

  我无法评判,自然也无法给出答案,只能模棱两可地感叹。

  “或许吧。”

  所有的信息被悄然连在一起,但是偏偏缺少了最中间的一小块儿地方。

  直觉告诉我,这块拼图其实还没有完成,这里还差最后一个地方没有被填上。

  我的手突然被人拽住,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带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远离刚才坐的地方。

  “你在这里或许个什么呢。”

  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落在我耳边的同时,一道风刃已经沿着原路眼见要打在阿贝多身上。

  阿贝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很快翻身将掌心按在面前的青石板路上,一朵阳华随即凭空而生。

  两股力量相撞的余波当即便将原本安稳坐落在原地的椅子整个掀翻出去。

  我看不到挡在面前这位的脸,但是我还记得这身衣服。

  “一个人造人也配跟我争?”

  ……呃、单凭见面之后的两句话来评价,这大概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阁下这话可是连带着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阿贝多的目光追着被掀飞的座椅一路朝后,见到落地的重物没有伤人才将视线挪回来,“蒙德确实是自由的城邦,但并不意味着这里毫无法度。”

  蒙德欢迎四方来客,却不欢迎恶客。

  我勉强站出来打扰两位眼见着就要打起来的人:“停。”

  不知道这位流浪者现如今的新名字叫什么,他跟着我叫停的声音一起回头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愤懑,像极了家里那只天天生气打架还打输的猫。

  将这种奇怪的比喻从脑海里驱赶出去,我看向自己现在还被握住的手腕问他:“能放开我吗?”

  这位跟之前遇到那些人态度简直天差地别,他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然后看着你再跑一次吗?”

  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是看他的表现稍作猜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都有胆子把自己的存在从世界树中抹去,无论那个“我”经历了什么,甚至对比起那些人我们两个才算是真正的陌路人吧。

  我扶额:“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的手腕有点疼。”

  原本禁锢住我手腕的力量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身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他头顶的斗笠还差点没嗑到我脑袋上。少年伸手固定住斗笠,皱眉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嘴上却丝毫不饶人:“你不会早说吗?”

  要不是看到他的脸色,我真会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了。

  “?”

  朋友,你这就有点怪了。

  傲娇无限好,不过存在于二次元就好了,真站在面前我大概消受不起。

  毕竟我还从来没有哄过男孩子,突出一个对此束手无策。

  稍微活动了一下尚且酸涩的腕关节,我抬头看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骑兵队长。

  今天一天大家都挺忙的,连凯亚这种日常摸鱼的选手都迫不得已忙碌到现在,甚至现在还有人给他添乱子。

  他对火上浇油四个字的理解可谓是炉火纯青:“虽然知道安度西娅小姐在这里蒙德就不会安生,但我实在没料到最先打起来居然是阿贝多。”

  凯亚自认为对侦查队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那就越发显得这位头一次踏足蒙德的陌生少年有本事。能跟脾气向来不错的阿贝多一个照面就打起来也是个人才了。

  骑兵队长甚至捧场鼓了两下掌:“不过很遗憾,即使是安度西娅在我也不能给你开后门,所以诸位就一起随我走一趟吧。”

  赶着风花节的时间在蒙德闹事,若骑士团毫无作为,不就是在告诉六国来使说蒙德好欺负吗?这样可不行。

  我觉得这对自己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偏偏凯亚还表示到禁闭室前他都不会听我的解释。

  “琴还是很好说话的,这件事最后拿主意的也是她,所以不要太担心。”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扒开青年落在我肩头的手掌,我揉了揉脑袋跟在他身后。

  禁闭室里还挺热闹啊?

  我看向领人过来的凯亚,男人摊手耸肩。

  琴现在看着就不太好,至于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人。

  那个与阿贝多长相相同的少年抱臂坐在最左边的地方,不老实的嘴还在骂另一头的男人“蠢货”。至于另一个人,他长得还挺眼熟,但是我没能找到自己在哪段游戏剧情里见到过这位。既然两个人坐在一起,他应该就是一手引导雪山之事的人。

  似乎是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了一眼。来人中应该有让他感兴趣的存在,所以连带着那双眼睛都稍微睁大一些。

  凯亚敲了敲门:“我将城里刚刚闹事的人带过来了。”

  琴对面前这两个油盐不进的人根本无可奈何。

  他们一个是至冬的执行官,却摆出一副丝毫不关系接下来至冬与蒙德之间外交往来的态度,另一个算是蒙德自身的遗留问题,没有哪个是能轻易处理的。

  现在面前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她的骑兵队长就给她送来了新麻烦。

  琴回头,随即听到方才还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愚人众第二席颇为玩味道:“嗯?”

  “是奥罗拉啊。”

  “你又回来了。”

  这话里话外都是问题。

  奥罗拉这名字一听就属于女孩子,这里除了琴现在就多了我一个女性。

  这是又触发了什么特殊剧情吗?又来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在我愣神的功夫里,流浪者已经站在我身前,他对这个男人似乎相当防备,即使很紧张,却依旧站在我面前阻拦了对方的视线。

  “——多托雷。”

  愚人众第二席博士。

  怪不得我会觉得他眼熟。博士摘掉那一张面具露出原本的样子我确实没见过。

  流浪者之前大概多少知道一点,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快。这样想一下“我”大概还跟这位第二席有一段往事。

  不愧是我。

  什么叫色胆包天?这就是。

  琴不打算把这些人全部放进同一件禁闭室,不然连她都无法确定骑士团会不会被炸掉。

  在了解完“炸街”的前因后果之后,流浪者成功被扣留在骑士团。

  将无辜被牵连的人送走,这才转身:“那现在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无论是至冬还是须弥,可以做主的人此时都在蒙德。骑士团可不打算自己咽下这个暗亏。

  和被顺利“赎”出去的流浪者不同,骑士团与愚人众的交涉并不算愉快。

  不过这些幕后之事就不是旅人该关心的了。

  我在离开骑士团不久之后就见到了艾尔海森。

  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到表情,但是他浑身都散发着名为不愉快的信息。他点头与我打招呼,然后很快往骑士团里面去。

  至于身边的阿贝多,刚才的谈话被突然打断,他看上去却没有丝毫懊恼的意思。

  思考良久之后我还是尝试从他这里询问关于那个名字的信息:“你知道奥罗拉这个名字吗?”

  阿贝多摇头。

  他所知道的关于安度西娅的事情有限,甚至连一起度过那段关于奥丝塔拉这个名字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都少得可怜。

  终于成功被荧拉来的人刚到就听到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他并没有故意偷听,但如果是关于这个名字的话:“如果是关于这个名字的话,我想我可以为淑女效劳。”

  风花节第一日阳光真好,我闻声抬头,见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荧已经在笑着与我打招呼,至于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似乎是来得太过匆忙,稍微卷起来的发丝此刻还在空中乱晃。在少年左耳上挂着那摇晃不停的耳坠下面,一条麻花辫正搭在他肩上。

  温柔的少年唇角还挂着笑:“安度西娅,能够再见到你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欢迎回到提瓦特。”

  ……唉?

  蒙德城内有不少风车,第一次上来感觉还挺新奇。

  我与空并肩而立,然后两只手一起撑在栏杆上感受迎面吹来的风。

  “其实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就能猜到你其实是回家了。”他的声音随着风一起飘过来的时候显得越发顺耳,“抱歉,我这样自说自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比较困扰。荧已经告诉我,关于你似乎不再拥有之前的记忆。”

  闻言我转头问他:“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很想家吗?”

  “是的,你一直都很想家。”从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空被风带着摇晃的耳坠,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珠子正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所以我还要恭喜你能够得偿所愿。”

  “如果关于提瓦特的事情让你觉得很不开心,那就通通忘掉好了。”空朝远处的天幕眺望,看到飞鸟洁白的羽翅从视线中划过,然后朝着远方而去,“因为旅途要开心才有意义。”

  少年突然回头看向我:“我很高兴,因为比起之前,你现在的状态着实好了不少。”

  “空……是个很温柔的人。”

  少年叹气:“非常感谢,但是唯独收到你这样的评价我才不会开心。”

  “你找人问那个名字,是想找寻自己之前的足迹对吗?”

  “嗯。”我点头应是。

  但那似乎并不是一段开心的旅程。

  “奥罗拉是你在将近五百年之前的时候使用的名字,我没有亲身参与到关于你的那段旅程,所以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在坎瑞亚灾变过后不久,你出现在须弥,甚至一度担任了教令院中贤者的职位。应该也是在那里,你认识现愚人众第二席。”

  “关于这件事教令院应该还保存着最后一点记录,身为上一任大贤者,艾尔海森那个人对这种已经密封的资料大概会稍有了解。”

  等到听完他指明的道路我才问这个相当温柔的人:“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空愣住,随即笑出声:“不会。”

  “也对。”

  “我只是想知道那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而已。”

  既然决定忘掉,自然少有留恋。哪怕如今只是稍微窥到其中一角,我都已经能够琢磨出其中的苦涩与绝望。人总是无法抛弃好奇心,所以才非要往上撞出个头破血流不可。

  空与身旁的人送别:“那就去找那个须弥人吧,他那里应该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少年看着远走那姑娘的背影,然后听到身后传来荧的声音:“果然,我就说空根本不行,还不如我自己上的机会大!”

  他难得觉得头在疼:“……别闹了,荧。”

  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不是已经从骑士团回住的地方了。

  在为纠结下一站到底要去哪里的时候,安柏的到来真是帮了大忙。

  安柏既然答应了柯莱帮忙留意自然不会敷衍了事:“找须弥来的那几位客人吗?恰巧他们也在找你呢。”

  认真负责的侦查骑士不打算擅离职守,她为安度西娅指完路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提纳里正在读书。

  艾尔海森刚才领了个同学回来,但那好像不是个老实的人,对方吵吵嚷嚷的结果就是只有他的耳朵不得已受罪。

  “请问里面现在有人吗?”

  一直吵个不停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前臭着一张脸拉开门。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似乎还是开心的。

  看着为我开门的流浪者,我道出此行的目的:“我找艾尔海森。”

  大门“嘭”的一声又在我面前合上。

  “……?”

  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开门的人已经换了一个,我看着顶着一双狐耳面容依旧稚嫩的提纳里再次问道:“请问艾尔海森在吗?”

  “他在楼上。”

  少年领着我路过的时候,我还听见抱臂站在一旁的流浪者冷哼一声。

  “想找我问奥罗拉的事情?”

  戴着耳机的男人抬头:“这个名字之前在教令院里应该算是保密程度很高的信息。”

  他对这个名字印象颇深还是因为小吉祥草王在不久前特意找出了相关资料为这个人正名。以这位学姐离开教令院之前所担任的职位,她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的。

  “不过现在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隔着遥远街道传过来的喧嚣声稍微打破住处的宁静,艾尔海森瞥了一眼赖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卡维,这才看向提纳里:“你不去送送她?”

  “以后应该就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

  聪明的须弥狐狸早就得知了卡维的遭遇,所以只是看着窗下的背影回答艾尔海森:“她这时候大概不想与我叙旧。”

  或许因为赶上了风花节,连游戏里鲜有人来的摘星崖此时都不乏往来的情人。

  我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然后低头看在来路上折下的一支塞西莉亚花。

  来时遇到的人又诶嘿一声坐到我身边。

  温迪抱着他的风琴歪头问身边坐着的姑娘:“要听听我新写好的歌吗?”

  他自然是不需要回答的。

  远处山巅还坐着正互诉心意的恋人,正衬着他拨的曲调也多了一丝多情。

  但是已经写好的歌词却不会为此临时再做出改变。

  “远方的风吹来了新的种子……”

  微风随着少年的心意一起被拨动,绿茵与唱响的诗篇交互辉映。

  我听他唱到最后。

  “少女带着一腔孤勇冲到天上的岛屿

  她终于回到了家”

  “时间还是到了。”少年的指尖停在琴弦上,“所以你该回家了。”

  “我的小珍珠,祝你有个好梦。”

  “再见。”

  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摘星崖上,少年伸手接住自半空中落下的塞西莉亚。

  *

  窗帘将城市的灯光一同阻拦在外面,黑夜里突然惊醒人从床上坐起来。

  我先是抱着自己猫蹭了蹭,然后看向游戏屏幕里还在被操控的角色。

  在那里面,风色诗人正拨动着琴弦。

  那大概只是一场梦吧。

  ……希望那只是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写到这里算是真的写完了,感谢一路追读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你们是这本书能够完成最重要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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