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此时正互相望着。

  真不知道这是谁,但她已经认出方才被少年收起来的金羽。她环视一周,不难发现这里所有人面容上都没有惊讶。

  在场的诸位大抵都互相认识。

  散兵来之前已经去过天守阁一趟。

  于是他首先做出了判断。

  看清楚来人的影已经收起薙刀,但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她听到身旁的人叹气,然后向前伸出手道:“阿散,过来。”

  少年抱臂站在远方,他根本没有理会说话的人。

  真像啊。

  比起巴尔泽布,他显然跟面前这个女性魔神更像一些。

  今日韦丝娜的耐心似乎格外好。

  他没有应声,于是她的呼唤就没有就此停下来:“阿散?”

  倾奇者已经死在了御影炉心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愚人众第六席散兵。

  他为何要回应为了她人的呼唤。

  真按住自家眷属:“无妨。”

  那少年不知为何莫名排斥她,整个人身上充斥着一股恶意。

  我终于放下空荡的掌心:“他向来有些任性,真不要与他计较。”

  散兵看着对面的姑娘低头在那人耳边说些什么,而后掩唇轻笑。

  在她将手收回去之后就不再看他,连带着那个陌生魔神的视线也不再往这个方向过来。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在真正得到结局的时候依旧会不甘心。

  他比那个女人差了什么?时间、机会?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而人偶没有心。

  少年身后将帽檐朝下拉,……那就用什么东西填满那里。

  即使被千鹤与神子三言两语就带歪话题,但是真依旧没有放弃观察不远处站在原地的少年。

  她的视线跟那位被称作阿散的少年对上,然后跟她对视的少年飞快移开眼神,他转身将浅金色的帘子留给身后的人。

  那样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身上时与韦丝娜的相似极了。

  有粉色花瓣越过帘子落在他肩上,散兵伸手挥开那花瓣,头也不回往深处去。

  真并没有让在场的人轻易将这话题揭过去。

  在少年走后,方才突然活跃起来的气场仿佛一瞬间就停滞住。

  她见到自己的眷属端坐,影又恢复了之前不说话的样子,至于神子,这只狐狸一只手搭在影肩上不知道在说什么非要避开她的悄悄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神子只是叮嘱影不要说话,千鹤在这里,她会将这件事完美圆过去。

  甚至不需要撒谎,只需要稍微用一些语言修饰一下。

  果不其然,比起她来,这位殿下对散兵的了解其实更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千鹤跟那位叛离稻妻的人偶显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真听着出自眷属口中的解释,没有从倾听的影身上察觉出异常,至于神子,她将狐斋宫身上的本事真是学去了不少,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足够沉稳可靠。

  她确信千鹤不会骗她,但是这话里有多少是为她好却是个未知的变量。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是问题。

  本来就是她的错,是她没能给身边的人以安全感,是她当初的重伤与沉睡造就了如今的结果。

  紧张、无措,这些并非是只有她身上会出现的情绪,坐在这里的四位或多或少必然都有这样的想法。

  我看着身边做认真倾听模样的真,突然止住自己的声音。

  指尖划过扣在腰间的扇子,手也跟着嶙峋的波纹上下起伏,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转头过来用眼神询问的真。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我的手从扇子上滑落,“稻妻如今正在闭关锁国,借着今日的祭典,我已经为此做好铺垫。”

  等到祭典落下,由雷神亲自下达解除锁国的消息便会下发到稻妻各处,那些被困在离岛许久的商人也该带着感激与思念之情回到故乡,带着雷神的消息走遍七国。

  这件事必定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提瓦特话题的中心。

  带着话题遍走诸国的商人会将我要送出去的消息递给早先就埋好的暗线。

  蒙德的千风神殿、璃月的望舒客栈、沿着稻妻的离岛一直到须弥的教令院,那会是荧身为旅行者一一经过的地方。

  喧嚣的风大概已经为风神送去不可忽视的信息,他那被毒血污染的眷属已经苏醒,此时正徘徊在蒙德上空。

  烟花于此落幕,下方的神楽舞也到了尾声。

  聚集在台前的民众没有错过维护秩序的天领奉行在公告板上张贴新的公文,于是便跟着一起上前查看。

  待到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胜过烟花声音的喧嚣便如同嗡鸣声聚集,霎时间便汇成洋流飞快朝前方而去。

  那扇子引着真的视线朝下,我示意她看下方由祭典处朝外扩散的灯海:“你看。”

  转头看着认真往向远方的人,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往四方传递你苏醒过来消息的人群。”

  这本就该是稻妻普天同庆的喜事。

  随着难得的祭典落下,稻妻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刮来一股滚烫的海风,温热的气氛掀起名为狂欢的潮流,这也让最近的稻妻城热闹极了。

  九条裟罗对此颇有微词,因为最近天领奉行多了不少事情,那些闹事的地痞流氓最近还是要由他们押送进大牢。

  譬如有个叫荒泷一斗的混子,自从拿回神之眼,他已经到大牢里做客不下两回。

  她刚进奉行所,迎面见到准备离开的鹿野院平藏。

  这位同心近日的行动轨迹突出了一个消极怠工。

  但是问起来的时候他总有话搪塞,譬如说念叨着只有重大案件才配得上他这样优秀的侦探出马,亦或者他的年龄不适合在街上去抓那些地痞无赖。

  “哎呀,大将干嘛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少年退后一步让开道路正中间的位置之后才开口辩解,“今日本同心可是真的有正事在身。”

  九条裟罗明显没有相信他嘴里吐出来的话。

  但她还有急事要办,没空在这儿跟他扯皮。

  至冬国的使臣就快要到了,听说来人是愚人众第二席,那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存在,近日稻妻的布防还是要布置的更加严密一些。

  ……

  将军、散兵。

  而自机人偶的技术不可能有第二个来源地。

  影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所以只是一盏下午茶的功夫,她所知的信息就被真套了个全乎。

  神子低头不肯吭声,至于千鹤,她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现在不在这里。

  听说是去送人了,想必那也能称得上是她的朋友。

  离岛的港口已经停满往来的船舶,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死兆星号。

  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搭乘这艘船,没想到送人的时候万叶也要登上它。

  “北斗船长。”我伸手与北斗打招呼。

  豁达的船队负责人稍微打量我,她在我肩上排了两下才感慨道:“看来你这段时间过的不错。”

  ……那大概能称得上相当不错,稻妻还有谁能比这位殿下过得更好。

  旁边的友人在心里接上这样一句话。

  不过他并非是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今日一别,他之后会继续在稻妻游历,而万叶则选择出海,之后大概便是有缘再见了。

  北斗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到海面上传来嗡鸣声,有新的船队到了。

  她跟着眼前的少女回头看向后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船队上悬挂着的至冬愚人众的旗帜,这艘驶至离岛的船,上面坐着来自至冬国的外交团队。

  ——来了。

  但是比散兵之前告诉我的时间整整提前了有两日。

  这几天少年都没有露出行迹,自从那日转身从樱林离去,他的身影就仿佛消失在稻妻的土地上,至今毫无音讯。

  猫猫这种动物有时候虽然调皮捣蛋,还会离家出走,但总归还是一种十分乖巧的动物。

  外交使团到达离岛的时间比递到社奉行那里的文书上标注的内容提前了三日有余。

  这样遥远的路途,却赶得这样紧急。

  “抱歉,我怕是没空与你多聊了。”我朝北斗颔首致歉,抽出腰间的扇子往眺望台上去。

  北斗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少年,他的视线从远处的来船落到远走之人的背影身上。

  她向来是个通情达理的好船长:“今日死兆星号要在离岛休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跟过去看看。”

  万叶点头,遂又摇头:“不了,她那里应该不需要我。”

  伸手将他排了个踉跄,北斗才继续道:“小兄弟,别人需不需要跟你做不做是两回事。”

  既然关心人家,与其留下来忧心,还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远方的泊船上,带着面具遮掩容貌的男人抬头,他正朝着港口的方向眺望。

  他的奥罗拉就在这里。

  在传回至冬国的信件上,第六席并没有隐瞒他之前发现的细枝末节处消息,尤其是其中稻妻变化颇大的原因。

  虽然有没有这封来信都不影响他这一次来的目的,但是斯卡拉姆齐的信恰巧为他解开不少疑惑。

  离岛的眺望塔算不上高,在雷神声明的威慑之下,负责外交的港口很少有闹事的人。

  毕竟八酝岛的无想忍狭间至今乃是一道奇景。

  我刚登上眺望塔,就听到底下传来熟悉的少年音:“哟,真巧啊,又见面了。”

  鹿野院平藏在底下跟我招手。

  我朝他点头,然后很快望向渐近的船只。

  最不想见的人往往是来的最早的。

  多托雷现在来,想必是连七百年前稻妻的旧事都已经摸索出了个大概轮廓,我讨厌这种追根究底还非要缠着我不放的人。

  愚人众的船已经靠岸,像是在宣告他的到来,已经能模糊见到轮廓的执行官转头,他看向我的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回身下船。

  远方的使节都已经到来,我又怎么能不迎客?

  温凉的扇骨落在掌心,我亦转身。

  不知道何时过来的万叶已经定身在与平藏攀谈,两个少年在我下来后齐齐止住声音。

  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孩子确实也是到了该说悄悄话的年纪了。

  我越过他们,顺着由勘定奉行方才在周围迅速劈开那条空闲的道路朝前走,最后停在港口最前方。

  从甲板上下船,多托雷就见到安静站在那里等他的人。

  奥罗拉很少不笑,这证明今天她见到他是一件很不开心的事情。

  他耳朵上挂着的耳坠里封存着一种特殊的试剂,哪怕是在阳光下也会吞没所有照射上去的色彩。

  随着男人的脚步轻移,那只耳坠也跟着一起摇晃。

  多托雷站在他想念了许久的人面前明知故问道:“怎么,见到你的盟友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