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眨眨眼：“原来是和春天与黎明相伴的姑娘，这个名字跟你的搭配度相当高。”
他朝我伸出手，脚步稍朝前，带着漂亮的辫子跟耳坠一起摇晃：“要跟我一起上去聚个餐吗？你跟戴因应该是朋友吧？”
我怎么敢跟卫队长称朋友。
“不了。”我摇头拒绝他的提议，“天色已晚，我还要尽早回去。”
至于之前打算在外面过完夜再回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他。
空放下邀请对方的手：“好吧。”
“再见。”他和对方道别，并没有纠缠心生退意的人。看来刚才应该听戴因讲完话再下来，就这位姑娘的表现来看，她跟戴因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是那么愉快。
我看着少年身姿敏捷很快回到楼上，他似乎不喜欢走大路，都是直上直下。朝回望的空挥了挥手里的团扇，我没将目光分给站在他身边的卫队长。
既然每次见面都要闹些不愉快，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见面。
趁着还未到午夜，王庭中的宴会正在最热烈的时候，不如赶快回去吧。
实验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灯，我推门进去，莱茵正挑灯夜战。杜林依偎在她身边打着瞌睡，小小一只龙诠释了什么叫我来替你犯困。
似乎是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坐在书桌前的莱茵多特回头：“这么早回来？看来是遇到戴因了。”
我用沉默给他答案。
“既然你不想提，那我们就不说他了。”莱茵回头将精神放回到手里的材料上，“所有尘世可以获得的材料都被堆在我案前，可我对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却一筹莫展。”
我走到她身边将挤在她座椅上的杜林抱起来：“相信我，你的成就已经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要为前景苦恼，庸才要怎么活呢。
“我不需要举世无双的头衔。”莱茵请转手里夹着的羽毛笔，“生命的诞生与延续是个无比神奇奥妙的课题，但王显然更喜欢延寿这部分。”
比起延寿，她更喜欢创生。
可天才并不意味着不通人事，她当然知道那些人眼巴巴将最好的材料送到实验室里图的是什么。只有长久的产出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所以名为延寿与长生的课题不能就此放下。
她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奥丝塔拉，真的不能让我研究你吗？”
“不可以哦。”我笑着再次拒绝她。
似乎是被我抱着的姿势不舒服，杜林在我怀里乱拱。
“造物随主。”我将它放回到莱茵的桌子上之后它很快又甩着尾巴老实趴下，“我有这么不讨喜吗？还是说这小东西也能看出来比其它你更喜欢我，所以只在我面前耍小脾气。”
莱茵否认我的想法，并将事实掰碎灌输给我：“它只是在欺负你脾气好而已。”
我愣住，然后问她：“我脾气很好吗？”
“当然。”莱茵手里的羽毛笔落到纸上构建公式，“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还从来没见你生过气。哪怕是戴因，因为你来历的问题他之前应该纠缠你很久了，但你对他都没露出个恶脸。还记得当初我问你时你给出的评价吗？那太过直观正确，是中立的观点，里面没有裹扎丝毫的个人情绪。”
“奥丝塔拉，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她说完停下来，很快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如果你真的是个人。”
“不要学卫队长，总心心念念着想要取消我的人籍。”至少我自认为自己是人类。
“完美的外形，波澜不惊的心态，极佳的身体素质。”莱茵终于从纸页间抬头回望我，“你像是个被捏造出来的完美的人偶。”
往事像是毫不留情的刀锋。我也曾经活泼过，但有些东西被从骨头缝里一刀一刀刮出来，然后被用其他东西填满，成为支撑着我的骨骼。怨天尤人不是我的性格，我也不怪任何人，因为每一步都是我的选择。
“人是不能把自己活成神的样子的。”莱茵多特点醒漫无目的的旅人，“奥丝塔拉，你从哪里沾到了神性呢？甚至那些东西已经在尝试压倒你体内的人性了吧。”
只有生命漫长的神明才会把自己煎熬出悲喜无关紧要的样模样来。
她没有放过陷入沉思中的人：“你还有自己的悲欢喜怒吗？”
“当然。”唯有这个问题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
或许是上一次转生的经历太过美好，又或者我被温柔的人改变，连带着自己为人处世也发生变化。
“可是我看不到。”莱茵将凑近撒娇的杜林推开在它头上敲了一下，“单看你浮于表面的情绪，会给人一种你是假象的错觉。”
像是倒映在水里的月亮，镜花水月一场空。
至于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的情绪变得繁杂且迅速——
莱茵开始给我出馊主意：“或许你可以谈个恋爱？虽然王室那些青年才俊都不怎么靠谱，但是等将来你把他们甩掉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兜住底。”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建议啊？”这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
“不客气。”莱茵自我感觉良好。
戴因带回世界之外来到提瓦特的旅行者这个消息如燎原烈火很快传遍王庭，连很少出门的莱茵都听到这个消息。
她盯上了那位异世界的来客。
莱茵甚至放下了手里的炼金素材：“你说他会不会同意我研究他呢？”
我觉得不太行：“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陌生人这种奇怪的请求吧。”
莱茵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可是我们都这么熟了你都不同意配合我做一些实验，万一他是那种非常热心的人呢？”
她很快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还顺便拉上了我一起。
会被当做怪人的吧，我捂脸，想起之前遇到那位旅行者的时候。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足够我了解到那是一位相当耀眼且温柔的少年。
莱茵的想法说不定还真能歪打正着。
空面对眼前热情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有过一面之缘的奥斯塔拉小姐脚步停在远处不肯过来。于是他只好仔细倾听这位……炼金术士的请求。
如果只是邀请他参与几个普通的实验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行的。
隔着老远的路我都能感受到空身上的迷茫，莱茵的嘴一直没停，估计马上就能把人忽悠到手了。
但是很不巧，刚走的卫队长杀了个回马枪。莱茵过来的时候还刻意先打听了他的行程，在得知人不在之后才敢去正大光明忽悠小男孩儿。
戴因越过我走到空身边，帮他拒绝莱茵多特：“我想空大概不能配合你完成研究。”
到手的鸭子想要就这么飞走，莱茵不甘心：“这位旅行者在刚才已经答应了会配合我。戴因队长，这是他本人的意愿。”
可惜卫队长不想旅伴跟她相处的态度坚决：“被你引导出来的意愿吗？”
莱茵无功而返，整个人像是一只想要爆发的气球。
“不行，能制住戴因的只有王。”莱茵多特还是不愿意放弃：“只是几个对身体无害的实验而已，我去找王说服他。”
这哪是要‘说服’他，怕是想要逼他。
王的身体在逐渐衰老，他等不了太久，所以只要莱茵提及，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大概都会得到准允。
至于戴因斯雷布，他似乎很不情愿莱茵多特跟那位旅行者单独相处。
趁着莱茵去王所在的宫殿，我抽空去了一趟王庭的图书阅览室。
这里一般只对拥有王庭血脉的人开放，好在我之前帮莱茵过来找过几本书，从她那里得到了暂时的阅览权。
我从莱茵那里学到的大多是跟着她打下手时接触到的生命方向相关的炼金术，想要学习其他的，还是要主动寻找教材自学。当然，如果有难以理解的问题，莱茵一般也不会拒绝为我解惑。
这可是能将石头转化为黄金的技术，能够通过繁杂的实验彻底改变事物的基底。连仙术与妖术都无法做到类似的事情，可见人类智慧的结晶潜力无穷无尽。
将感兴趣的书摞在怀里，我回头打算去做登记将这些书暂借一段时间。
但刚回头我就撞到了人，脑壳跟书脊碰撞带来的感觉称不上好，如果不是我涵养实在优秀，估计已将开始骂这种走路每个声响的幽灵。
定睛一看，这居然还不是陌生人。
这次真的是偶遇。
藏书室本来就是戴因今日本来的行程，莱茵找空的插曲绊住了他的脚步，使他前往这里时比预计的时间迟到不少。
他并不打算带什么重要的东西出去，除了常看的军事理论之外只拿了一本风俗相关的资料，那是为来到提瓦特不久的旅伴准备的。
他本来是可以避开这一撞的，前提是他背后站着个正常人。
两个悄无声息的人因为意外撞在一起，不约而同将罪责怪罪在对方身上。
这个大个借阅室为什么你偏偏在这里？甚至连走路都没个声响？
“我记得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戴因首先开始发难。
“莱茵最近没空，我来帮她借书。”这应该不算撒谎，毕竟怀里抱着的书里确实有一本是这两天莱茵说要抽空来借的。
戴因斯雷布不懂炼金术，但是他不瞎，看得清被抱着的书封上印着的几个大字。
《化水为晶——炼金从入门到入土》
以莱茵多特的水准，怎么会看这种像是入门一样的书籍。
我也没错过他手里正握着那本差点被我撞到地上的书。
《尘世七执政》
卫队长这跑出去一趟是把心跑野了吗？居然会找这种书看。
就像我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变化，很显然，戴因也没有错过我的眼神：“你那是什么眼神？这是我打算借给空看的书。”
“哦。”我将最底下那本帮莱茵拿的书翻到最上面，“我刚刚那本是借来帮杜林启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