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岁的时候,

  初糖大学毕业,参加过实习,入职过正式工作。

  也谈过两个男朋友,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未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继续追寻梦想、赚钱、结婚、旅游……

  普通而又独属于自己的一生。

  一切地基才刚刚打好,未来的发展也才刚刚起步。

  但就是这么突然而然的一次意外。

  等她从医院醒来后,

  家人没了,自己也瞎了。

  天,

  黑了。

  ……

  初糖的听力很好。

  但,在瞎了之后,

  有一段时间内,她的耳朵几乎失聪。

  只觉世界好吵闹,人们的说话声,各种器械的运作声……

  就连曾经喜爱的音乐,都变得如此刺耳。

  好吵啊。

  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拿着小刀扎她的耳朵。

  世界嗡嗡嗡的。

  连同她的心,也一起瞎掉了。

  她只想回自己的家里躲着。

  不敢出门,不敢听到任何声音。

  用耳塞把耳朵堵住,用钥匙把自己锁在屋里。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会被小凳子绊倒,会被菜刀割伤,厕所的地面也变得狡猾无比。

  她摸不到筷子,找不到自己的嘴巴,

  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白天和夜晚。

  闹钟也不会在清晨六点把她吵醒。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要去疗养院吗?”

  “我认识一个阿婶,人很好的,让她来照顾你吧?”

  “有一只很可爱的狗狗,可以给你带路的……”

  他人的问候与关心,却让她觉得很是刺耳。

  仿佛在一遍遍的提醒着她,

  你成了废人。

  你废了。

  你还想去旅游,还想去见高山流水?

  你做梦吧。

  这个世界的精彩,再与你无任何瓜葛。

  因为,你连走路都不会。

  ……

  赶走所有人,

  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小屋子里。

  初糖摸着脸上的泪水,在心里问着自己。

  怎么就这样了呢?

  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还是我吗?

  他们明明在关心你啊。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关心你的人呢?

  你是什么东西?

  初糖,

  原来你是这么脆弱,这么不知好歹的一个人吗?

  你怎么这么令人厌恶呢?

  你是真的想被所有人抛下吗?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瞎了,你也听不清那些动人的音乐了。

  你什么都没有了。

  你什么都没了。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昏暗的屋子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传出欢快的生日快乐伴奏。

  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妈妈生日快乐!嘻嘻嘻~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们都要一家人一起过!”

  一个妇女的声音笑道:“都要上班呢,哪有这么多时间聚在一起。”

  清亮的声音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计划好了,明年专门写一首歌给你们……爸,你说好不好?”

  “哈哈哈,”男人的声音有些爽朗,

  “我看行!你妈嘴上这么说,其实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什么时候放假哈哈哈……”

  妇人:“哎呀就你多话!”

  一阵嬉闹后,

  所生日伴奏音结束。

  屋内重新归于安静。

  床上的初糖动了动,死鱼一般的身躯,缓缓坐了起来。

  她要做点什么。

  至少,去墓园看看……

  买一束花什么的?

  买什么花呢?看不见……

  那是自出事以来,初糖第一次主动联系朋友们。

  她,想要试着,出门。

  从墓园回来后。

  她接受了朋友们的建议,养了一只导盲犬,请了一个保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只有她知道,并不。

  她依然,没有什么自理能力。

  有一次,保姆生病了,临时请了假。

  狗狗也好像病了。

  她试着一个人出门买点东西,询问路人的帮助。

  努力的听着其它人的脚步声,跟着他们一起,穿过马路。

  却被突然开来的骑车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喇叭声近在咫尺。

  她险些尿了。

  后来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只记得,

  保姆第二天就回来了,还带导盲犬去了宠物医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她很抗拒出门,

  保姆也不勉强她,只是每天带着导盲犬出去遛一遛。

  但初糖却莫名的,感觉奇怪。

  半夜里有时候会听到奇怪的声音,保姆说的话有时候也很奇怪。

  因为怕狗狗绊到她,她也几乎没怎么碰到过导盲犬。

  世界好像越来越孤寂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耳朵似乎在一点点的好起来。

  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直到某一天,

  她听到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很小,像是乘着风飘来的:

  ‘她在骗你。’

  ‘你是傻的吗,这都不会分辨。’

  ‘你家的东西,还有狗子,值钱的都被她拿出去换了便宜货。’

  ‘要是我,早就给揍一顿,然后律师函送上了!’

  那声音飘荡在耳畔,听得不大真切。

  就像是……恍惚听错了一般。

  ……

  到了晚饭时间,

  保姆说,菜市场的菜价又涨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可能需要增加几百了。

  话落,那个缥缈的声音再次出现。

  ‘这女人钻进钱眼里了!’

  初糖猜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面上依然平静的对保姆说道:

  “嗯,我会跟我朋友说的,让她打给你。”

  吃完饭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王姨,我床头柜上的那几个兔子摆件,是你收起来了吗?”

  黑暗中,

  王姨的声音带着些许措手不及,“啊?兔子摆件?哦对对,收起来了。我之前怕它掉下来绊着你。”

  初糖点点头,“那是我爸送我的毕业礼物……是红色的吗?我记不太清了。”

  王姨:“是黄色的。”

  “我都忘了。”

  她喃喃着,徐徐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那个声音……大概说的是真的吧。

  当晚,

  初糖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当场戳穿了王姨的谎言,和她争执起来。

  还说要去告她。

  但就在她准备行动时,眼前忽然一黑。

  王姨的样貌,也变成了一团漆黑。

  她刚走两步,就被绊倒了。

  王姨拿着花瓶从后面走来,狰狞道:

  “这是你逼我的!”

  砰!

  花瓶破碎,伴随着剧烈的头疼。

  然后,她被绑了起来。

  王姨让她给朋友打电话,不准告状,还要多打些钱过来。

  否则就杀了她。

  初糖被绑在椅子上,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样,一点点的,一点点的,

  被囚\禁、欺\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