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在圣女的祷告中被处死, 本该在明晚到来的“进食日”也成功往后推延了三天。
这无比顺利的开场让众人笃定,他们绝对能在时限内找出所有的怪物。
遂处于这样安定的氛围下,第三天的玩家们又在别墅里狂欢了一整个白天。
他们在餐桌前胡吃海塞, 要么在宴会厅打开古典的音箱,用早已备好的唱片跳舞交友, 亦或是在三楼的棋牌室里打个一天的麻将, 而账单就记在他们各自的手机上,等离开了副本有了信号就互加好友。
每个人看上去都陷入了极度的狂欢与喜悦之中,甚至认为神明的游戏也不过如此。
大家都没心思找怪物, 池昱便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补觉, 结果这群混蛋嘻嘻哈哈玩闹了一天, 噪音之大让他几乎难以入睡,直到夜里十一点左右, 这热闹的气氛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但现在池昱已经完全熬过了自己困倦的点, 他的眼睛疲累到好像马上就要粘起来了,但他的大脑依然精神抖擞。
眼看着旁边又记了一天笔记的严律毫无睡觉的意思,池昱翕动干涩的唇瓣,痛苦地主动搭话, “今天晚上不去祷告吗?”
进食日为三天一次, 但祷告日是只要每天午夜过后的一小时内就能进行,如果玩家比较聪明, 那么只需五天他们就能成功通关副本。
当然,见识过一大堆猪队友的池昱对这群家伙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好不容易进食日推后了, 适当放松下心情也可以吧, 神经太紧绷会思考不出东西。”严律一边翻看着笔记本, 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复池昱。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二十七天, 如今一个怪物已经被找出来了, 他们确实没必要着急忙慌地去找下一个,况且连证据都没有。
见到最急性子的严律都这么淡定,池昱也不再自讨没趣,他头疼地躺回床铺,这会儿周围都安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睡着了。
……
嘡,嘡。
午夜过后的钟声敲响,正在睡梦中的池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但梦里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紫黑色的黯光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冥冥中似乎有谁在指引他往前走。
再然后池昱就醒了,他挠了挠自己的肚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被子又被他给踹了,此时只有堪堪一半还挂在围栏上摇摇欲坠,像是在指责池昱恶劣的睡姿。
少年本想合上眼睛继续入睡,但他稍一转身,喉间就升起股难以言喻的干涩,如一条毛虫在他喉管上爬动,难受得让他想要掐死自己。
不行,他真的得喝点水。
池昱掀开被子起身,万般不愿地下了床,彼时的严律也已经睡着,他的长发从枕边的缝隙处如瀑般散开,偶有几缕落在了围栏外,随着半掩窗户拂过的微风而幽幽飘动着。
“……”池昱的瞳孔缩了缩,乍一眼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女鬼,不过很快他就因失神而一脚踩进了严律所设计好的机关。
嘎吱——
那是一只不知从哪儿被淘来的充气小黄鸭,随着池昱的松脚,那玩意儿迅速充气复原,看着动静不大,但发出的噪音足以吓醒隔壁房间的住客。
“有怪物!哎哟喂……!”床上的严律瞬间跳了起来,额头还撞到了天花板,疼得他龇牙咧嘴。
意识瞬间清醒,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去了枕头底下,目光紧紧咬着黯淡月光下那黑影的轮廓,直到看清楚对方是一脸无语的池昱。
“……什么啊,你大半夜的在干嘛?”他松了口气。
虽说踩到机关的人是池昱,但为了防止被严律再啰唆,他马上倒打一耙,“谁让你造那么多没意思的陷阱,我说了半夜要是出门上厕所会很麻烦。”
严律瘪瘪嘴,被人训得有些委屈,“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啊。”
“怪物真来了你也挡不住,这东西只会让我烦躁。”池昱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他不耐烦地拿掉了门把手上的玻璃杯,门框上悬挂着的水盆,以及用来卡住大门的木棍。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严律到底是怎么在一个全新的副本里找到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但好在刚才踩到机关的人是他,而不是怪物。
“我要去楼下喝水了。”池昱交代了一句,就转身推门出去。
但他已经到走廊了,身后严律又急急忙忙地从铺上爬了下来,追到门边冲他的背影嚷,“你等下进来记得敲门啊,这些机关我先复原了哈,防怪之心不可无!”
少年颇感无语,连头都没回地就下了楼,懒得和这白痴多说话。
一楼的宴会厅没有开灯,彼时的别墅静谧一片,钟箱里的指针咔嚓咔嚓流逝着时间,成了这黑夜中唯一的动响。
池昱踩过有些凌乱的红毯,借着月色走到了餐桌旁,这里有酒桶式的饮水机,平时不限量供应酒水与饮用水,也算是玩家们消遣的一块地儿。
他拿过一旁洗干净的杯子,按着就近的出水口接了满满一杯,结果刚喝一口就全部吐了出来。
“什么鬼啊,怎么是酒……”他刚才脑袋还迷糊,再加这儿光线太差,居然不慎接错了水。
但他正想着把杯子拿去好好洗干净的时候,他才靠到厨房的窗边,就见一抹巨大的黑影倒映在了墙外的地面上。
它似乎就站在厨房的拐角处,与池昱仅仅相隔一堵墙的距离。
从倒影来看,那东西背上生着一排尖刺,头部宛如蜥蜴的骨骼,它扭曲着的利爪在胸口的凸起物上不断抓挠着,看着就像是在进食什么东西,而这种浮夸的体积也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尺寸。
片刻后,刺耳的咀嚼声倏然停下,夜色寂静,唯有洗手台的自来水还汩汩流淌,冲刷着池昱手中早已被洗净的水杯。
怪物出现了?
可他们不是才把那个怪物票死吗,按理说进食日要至少到三天后才——
池昱想到这里的时候,刚才还皎洁耀眼的月光忽然消失,漆黑的阴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洗手台的窗户前,遮挡了他本该敞亮的视野。
混浊的空气被谁吐到了他的脸上,掀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它靠过来了。
“洗不干净,好怪啊……”
隔着那扇脆弱的纱窗,池昱低着头兀自嘟囔,他冰凉的指尖反复摩擦着毫无污渍的杯壁,好像试图能洗出些什么,然后——
滴答。
豆大的汗珠从少年的鼻尖滚落,拍打在他握着水杯的虎口上又被冷水快速冲走。
他的呼吸在发抖,甚至分辨不清吸与吐的节奏,隐约间淡淡的红色在他眼角余光一闪而过,那是怪物猩红的瞳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池昱也不想这么窝囊地玩“你看不见我”的游戏,但在怪物与玩家之间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能活着都是值得表扬的。
一人一怪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在池昱的手都快被水冲得蜕皮前,那东西忽然动了动身子,贴着窗户的侧边往阴影里走去了。
空气中令人头脑发胀的腐臭与血腥味逐渐散去,池昱重重吸了口气,颤抖着指尖关掉了水龙头。
它走了吗?
他在心里如此小声地问着,又悄悄地贴上窗户试图看到怪物的背影,但彼时月光下的别墅外空无一人,寒风吹着路边孤零零的玉兰树,落叶飒飒飘了满地,尽是萧条。
刚才的画面让池昱心有余悸,彼时更加口渴的他又灌了一大杯的清水顺势仰头饮下。
水杯上未被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流向下颌,又沿着他滚动的喉结被送去了锁骨间,在他肌肤上晕开一片刺骨的冰凉。
就在他好不容易压下胸腔里那颗疯狂乱跳的心脏时,天花板又传来“呯”的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在二楼的地上被摔碎了,旋即是金属物落地以及棍状体滚走的怪异动静。
几乎在顷刻间就脑补出发生了什么,池昱连水杯都来不及放好就狂奔上了楼。
此刻二楼无人的走廊里灯光全部被点亮,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偶有几个玩家的脑袋探在门外,似乎是在好奇发生了什么。
“严律!”被曾经的汪明哲感染了般,池昱惊呼着这位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的人的名字。
但对方并没有给予答复。
池昱踏上铺满了红毯的走道,而在道路的尽头处,他们卧室的房门虚掩着,有大量赤红的血迹呈喷射状散落在墙面,激起一片触目惊心的色彩。
他的脚步因惊惧而顿住,那些玩家也纷纷离开了房间向发出噪音的地方聚集而去,试图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池昱跑到尽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倒在门口的那血肉模糊的半截身子。
严律制作的陷阱凌乱地撒了一地,放在门上的水杯被摔得粉碎,玻璃碎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血光。
那人的胳膊挂在门上已经与肩膀完全断了开来,但他按在门把上的那只手掌如鸡爪般狠劲地扣着五指,可见当时他的求生欲望是多么的强烈。
浓郁的血腥味逼得在场的众人不断作呕,更不要说眼前这足够他们做上几天噩梦的画面,他的死状可比第一个死者要来得凄惨许多,简直就像是被野兽分食完后的残渣。
这家伙的头没了,池昱完全分辨不出他的身份,但幸运的是他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墙边呆若木鸡的严律。
青年也是被吓醒的,他披头散发地赤着足站在冰凉的瓷砖上,手指还按着电灯的开关,显然刚拥有了光明就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得魂飞魄散。
“池昱……”许久,他才动了动嘴唇,漾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来,“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他还以为这个人是刚才出去找水喝的池昱,不过现在见那少年平安无事地站在对面,严律莫名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总不能是他摔了一跤就变成这样的吧?”
“严律,他是死在你房间里的,你有看到什么没?”
有人追问,有人质疑,也有人已经开始调查事件的真相。
好在严律常年接触这些叫人毛骨悚然的案件,此刻的尸体虽然触目惊心,但他很快就从惊吓中缓和了过来,镇定下语气道,“我刚才听到走廊里有人在求救。”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池昱在楼下迟迟未归,严律心想着一会儿还要给他开门便特意没有睡觉,而就在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等待舍友回来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
似乎有人在奔跑,但因为走道上地毯柔软的质地,他的脚步声并不明显,最后他停留在两人房间的门口。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未上锁的门把也被那人疯狂转动,门框上严律所设置的陷阱在这样的冲击下全部触发造成了剧烈的响声。
“但当时窗帘拉着,房间很黑,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再开灯的时候就只看到他的尸体了。”严律不是会说谎的人,他说到这里时还特意摊开双手叫众人看清楚了他的掌心。
男人的双手干干净净毫无血污,明显是在这人遇害后才到达的现场。
“你们看他身上的伤口,感觉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给生生撕开一样。”
“是啊,如果只是普通的凶杀,那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到底去哪里了……?”
有几个胆大的玩家也俯下身开始检查尸体的死因。
但听到“爪子”和“缺少肢体”这样的关键词时,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池昱脑袋里已经慢慢浮现出了凶手的模样。
“恐怕是怪物干的……”
“怎么可能,不是说把怪物票出来就能推迟进食日了吗?”
“难道神明给的规则有误?就算票出怪物也要经历进食日?”
“也不排除怪物在非进食日里会袭击玩家的可能啊。”
一时之间关于这桩惨案众说纷纭。
池昱亲眼见证了怪物的存在,再加上尸体身上的伤口痕迹,他可以明确这位玩家是死于魔物的利爪。
而且经过第一次的副本,他对那位神明的做法已经有了些许认知。
神明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但在游戏规则这方面,祂从来不会给予假提示,只会诱导玩家的思维形成对现实认知的偏差。
“喂,别光急着破案啊,先来人处理一下现场行不行?”严律一边托起地上那不成人形的尸体,一边向附近围观的人求助。
害怕血腥的人早就躲去了自己的房间,只余下几个不怕死的玩家还留在这里。
严律的房间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隔壁就是住宿区的洗手间,想着不帮他清理,晚上他们上厕所也要经过此处,遂这群人权衡再三还是帮着严律把尸体扛下了楼,暂时决定将这位可怜的玩家掩埋在庭院的花丛下。
池昱也顺手取了块抹布,趴在地上开始认真地清洗血渍,毕竟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也不指望有谁能替他免费打扫。
洁白的布料在掩盖上地面的那一瞬间就染成了血色,池昱将它在水桶旁拧干,那些没能被他甩进桶里的血液便顺着他的腕骨一路往下流淌。
他浑然不觉,只机械地重复着擦地的动作,脑内不断地分析着他所知道的信息。
就基于神明不会给予错误规则的前提下,祂提供的信息是:
只要玩家票出怪物,亦或是将普通玩家转换成怪物,就会将进食日往后推迟。
那么这条规则的结果是“推迟进食日”,而促成结果的条件是“怪物被票出”或者“有玩家转变成怪物”。
首先是成功票出怪物的可能性真的很低,因为这不过是副本的第三天,互相之间谁都不熟悉谁,撇去根本没有投票权的怪物,剩下的玩家们又该如何做到,没有任何交流的前提下,统一认为那个死者就是怪物?
另一种可能,如果他是因为被票错而转变成了怪物,那就更加不切实际了。
因为这是神明明确说过的,玩家会从身到心完全变成怪物并悄声无息地融入人群替代原主的存在,可这家伙不仅动静巨大,甚至还惨死现场,完全与神明的说法相悖论。
现在怪物已经出现,而两种推论都有绝对的不成立证据,唯一的可能只有这怪物不受到规则限制。
思考间,换洗的清水已经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池昱手中的抹布也只能挤出淡淡的血色,他才疲惫地坐在锃亮的地上,望着窗外已经朦胧泛白的天色感到困倦万分。
“人不睡觉可是会死的啊……”
他喃喃着,脱去了沾染了脏污的外套,抱着能睡多久是多久的心态爬上了床,也顾及不上要开窗散散屋里的血腥味。
但他刚合上眼睛,就听到走廊外传来了一声门被重重撞击在墙面的巨响。
池昱:“……”
他希望自己在副本里的死法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猝死。
“你和死掉的玩家住在同一个房间,难道你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有人在大声地质问着谁,嗓音粗犷凶狠。
他的怒吼掀起了回音在走廊里反复地回荡,听得池昱头皮发麻。
“我真的不知道,我太害怕了……”回答他的人是个声音发着抖的男性,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知道今天这觉是没得睡了,池昱认命地套上衣服,决定也去走廊上围观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他推门出去时,发现大家几乎都没睡觉。
他们聚集在走廊上,而几个玩家正气势汹汹地围堵在某间房的门口,对着那吓瘫在地上的家伙进行“大记忆恢复术”。
即“你不说,我就打死你”的威胁。
“算了,别这样强迫人家,他可能一时受到太大的刺激就忘记了,我们过会儿再来问他吧。”
通情达理的总是女性居多,见那人缩在地上抽噎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这位女玩家便一边口头安抚着两方,一边将那几个为难他的家伙给拉出了走廊。
临近早上七点,天色已经足够敞亮,许多玩家在遭遇了进食日的袭击后就无法入睡,所以早早地来到宴会厅里等待黎明的到来。
这其中也有刚埋好尸体的严律,男人身上都是血污与泥泞,刚一走进大厅就被人嫌弃地睥睨了一眼,接着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与他拉开了距离,生怕衣服被他弄脏。
严律倒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大大咧咧地扯过张椅子到了池昱的面前,然后反坐上去将两手靠在椅背上兀自道,“根据我多年的探案经验,我们应该是在祈祷日当天票错了玩家。”
没想到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一边处理死者的后事一边还能满脑子思考问题。
“可祷告仪式上死去的玩家该作何解释?如果真的只是票错,那玩家是不会死亡的。”池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也是他种种猜测中最不和谐的部分。
这个死去的家伙就好像是多出来的人一样,不管是塞在怪物还是玩家的哪一方都不合适。
如果是怪物,他为何没有在死后化成原型?
如果是人,他又为何没有转变成怪物而是直接死亡?
还是说,被玩家们投票的家伙其实另有他人……而这人不过是正巧死在了同一时刻?
“干脆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问问他们之前投的都是谁,如何?”始终坐在附近旁听的男人说话了,声音听上去意外的冷静。
白墙上他也写了自己的名字,莫云帆,是焦月的男友。
“你白痴啊,神明规定了,不允许交流投票对象,否则后果自负!”
“呜呜,我也只是提个意见……”
在大家都以为莫云帆会比自己女友靠谱的时候,他被焦月忽然捶在肚子上的一拳给打回了受人欺负的小媳妇原型。
“……”
分不清楚这两家伙到底是秀恩爱还是真仇家,池昱无语地眯了眯眼睛。
但就算神明在这件事上不加规定,贸然分享自己投票的对象也是不理智的。
“不可行,现在大多数的投票都采取匿名形式,就是为了防止被票人会有过多的想法。放在这里也是一样,虽然游戏才刚开始,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内讧肯定是越少越好。”
该说不愧是和自己住一个宿舍的吗,严律居然又和他想到了一起。
譬如A在祷告时投票了B,认为B是怪物,虽然最后得票最多的人是C,B幸免于难,但因为B知道A在投票时选过自己,B必然会对A怀恨在心,导致下一次的投票他可能会为了报复A而不加思考地就选A,这样绝大概率会影响后期投票出怪物的节奏。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办法分辨怪物和玩家的区别在哪里,怪物也不会傻乎乎地承认自己是怪物。
“那我们找个人尾随怪物如何?”方法总比问题多,又有人想到了新的出路,“利用进食日当天怪物会露出原型,并且只袭击一个玩家的设定,我们让一个玩家作为诱饵,另一个玩家负责尾随怪物,直到怪物恢复人形。”
“有道理啊,这样他就能看到怪物的人形到底是谁了!”
“好聪明的办法,要是跟得紧些说不定还能一口气找出所有怪物的身份!”
大家对他的方法表达了赞扬,甚至感慨到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
但人多的地方想法也会更多,很快这个意见也得到了反驳。
“首先,你们得找一个心甘情愿被怪物杀掉,愿意让我们这群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安全离开副本的奉献者。”严律幽幽开口,打断了众人欢快的氛围。
他的指节敲打椅背发出“哒哒”的声响,暗红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虽然这样的方法能找出怪物,但那个诱饵绝对会死在怪物的利齿下,因为玩家的实力不可能与怪物匹敌,一旦被它们追踪,根本逃脱不掉。
“其次,你们又要如何保证前去跟踪怪物的玩家就真的是玩家?”而这个问题才是最犀利的。
如果被派去尾随的玩家也是怪物,那它肯定会为了包庇同党而胡编乱造,导致所有人离真相更加遥远。
气氛一如既往地陷入僵局,但因为严律提出的问题实在是无法反驳,众人只能脸色苍白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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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披着黑羽的乌鸦叼着桌布在半空旋转了两圈,为玩家们带来了美味的早餐。
“请各位好好享用。”它就像是一位藏在鸟儿身体里的绅士,优雅地向众人行礼,然后消失在了旋转着齿轮的钟箱里。
玩家们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与悲伤之中,面对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此刻都没什么胃口。
但池昱不会。
他没心没肺,不会被良心谴责也受不到气氛的影响,他毫不客气地抱着披萨大快朵颐着。
既然别人不吃饭,那他就多吃两口,把别人的份都给吃了!
不过说实话,池昱并非觉得自己是毫无感情之人,要不然他看到怪物也不会本能地恐惧,更不会因为之前汪明哲的死而感到胸口闷堵。
只是这些感情对他来说后劲不算太大,他会在事情结束后的没几天就彻底忘记当时的感受。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那块馅饼。
包裹着香葱与牛肉的面食被煎炸得金黄酥脆,一口咬下便在齿间咔嚓作响,肉汁与油香满溢于舌尖。
池昱正感叹着美食的治愈力,一旁严律却好笑地揶揄他一句,“都这种时候了,也真亏你能吃的这么香。”
小少年愣了愣,目光下移,看向了严律盘中那一大堆去了肉的鸡翅骨头,还有他嘴角的面饼碎屑,然后他默默地补了句,“你也不赖。”
“我这是在补充身体能源,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子嘛。”严律眨了眨眼睛,义正辞严的。
兴许是被这两个爱吃还爱找理由的家伙给带动了气氛,其他人也慢慢围了过来开始用餐,毕竟现在光悲伤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倒不如好好安定现状,以准备下一次的变故。
不过这般和谐的景象没持续多久,餐桌上的盘子忽然晃动了几下,接着众人杯中的饮料也跟着震动而摇晃溢出,在桌布上留下一滩难看的污渍。
咣当!
来不及众人有所反应的,餐桌一角的盘子忽然被人全部掀翻在了地上,玻璃被敲碎的巨大声响吓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动静完全停下了,他们才不安地回头去看,就见杨友淳把那个与进食日当晚的被害者的同住人给踹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因为室友的死亡而恐惧万分,此刻还被人当众这样对待,男人一双眼睛都布满了血丝,但他力量弱小无法对抗杨友淳,只能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上,双腿颤抖如筛糠。
饶是谁都无法忍受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死人的别墅里住上一个月,更何况明明大家能够通过游戏规则来结束现状,可偏偏有人不愿配合。
“你他妈的,大家都在等你说怪物的身份是谁啊!跟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被怪物杀掉,死状还那么惨,你怎么可能会没看到怪物的长相!”
杨友淳发起脾气的样子着实恐怖,他额头青筋暴起,脸部面色涨红,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修罗鬼神,望久了就忍不住心生惧意。
虽然大家都心急怪物的身份,但无奈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便有几个试图息事宁人的玩家站起身走到他们的身边进行劝慰。
“直面室友被杀确实很有冲击力的,他会感到害怕很正常。”
“你不要逼他啊,等他缓解过来了,自然会说的。”
“缓解过来?”杨友淳重复着关键词继续叫骂,“要不了多久就又是进食日了!他打算缓解多久,是等到第二次怪物出场的时候再说?”
“……”试图安慰他的玩家们不说话了,正如他所说,所有人的内心都很焦灼。
“啊啊啊!!!”此时被杨友淳针对着的男人也忽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到了楼上,随着“呯”的一声关门的巨响,全部的声响都在这一刻静默了下来。
众人再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