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水仙花开了。
韩晔从楼上往下望去,发现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
他没准备多呆,只是回来拿个衣服,还是要到医院去。
医院和公司两头转,尤其是韩释回来给他施压,已经是连着一个星期没有睡过好觉,人也消瘦了不少。
韩晔此刻看着娇嫩的水仙缓缓绽开的样子,心里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戚时序今天会醒过来。
可能是这个假设太过于让人心情愉悦,韩晔去医院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等他迈着步子进入戚时序的病房,却发现一个不速之客。
戚苑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着来人,像是觉得稀奇:“怎么?你现在还要护着他?”
韩晔面若冷霜,并不答话,只是把从家里带回来的衣服一一放好,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看来戚阳的劝告在您这里也不管什么用。”
戚苑先是愣住觉得小辈伶牙俐齿的厉害,反而是轻笑出声。
自顾自地说道:“看来小韩总还是喜欢我家小七的,只是不知道期限是多久,毕竟上一个也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忘记了呢。”
韩晔总算是顿住了动作,只是他回头看向戚苑的面容依旧平静:“您还真是操心晚辈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您也知道我和崔旭的事?”
戚苑倒是没想到韩晔会这么问。
事实确实如此,韩晔除了多年前在崔旭死的时候向父母出过柜,倒是没向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崔旭。
后来看到戚时序的时候,通知了他一下替身的身份,这才算是勉强多了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戚苑会知道呢?
崔旭对于他的心思,应该是只有戚时序和他知道的。
戚苑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戚苑挑了下眉,艳色的口红涂抹在她的脸上,在气势上更加增添些咄咄逼人:“我想这不是秘密。”
确实不是秘密。
不过是前几天韩释与她见面时提过一嘴。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当年爱过的人,戚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还爱着,那么便不会有戚阳的存在,也不会有林行之的存在。
可是如果不爱了,为什么会有恨呢?聪明如她,到至今却也没有学会什么叫释然。
所以她回避了韩晔的问题,笑着说我认为这不是什么秘密。
韩晔不置可否。
“所以,您的话说完了吗?应该是可以出去了?”
戚苑的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自信了吗?戚时序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你的功劳?”
韩晔将手上的湿毛巾折叠着翻了个面,闻言却是笑了:“当然有,不劳您费心提醒。”
韩晔顿了顿:“不过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很自信。而我自信的底气全来自于戚时序。”
他笑得粲然面对戚苑:“不如您多操心操心下自己吧,您觉得我不允许的话,戚时序会给您的宝贝儿子捐肾吗?”
戚苑哑口无言。
韩晔的一句话确实点醒了他。
如果韩晔从中阻拦,戚时序会同意吗?
戚苑目光森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韩晔啊,咱们现在兜圈子没有意义。你弄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么?你对着戚时序的脸会不会觉得那是崔旭啊?你认为他还会再次回到你身边吗?”
韩晔已经懒得再搭理这个聒噪的女人,看向戚苑的神色也不再客气,反而是直白的厌烦。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特别清楚了,戚时序就是我的底气。他会回到我身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特别是你。”
他还要怎么怀疑戚时序对他的爱?
那个傻子自己疼到吐血却害怕他见到血后心理不舒服,兀自强撑起来不让他看。
他能怎么质疑,剖出戚时序的心吗?仔细看看里面是不是刻着“韩晔”二字?
没有人可以怀疑戚时序对韩晔的感情,韩晔本人也不被允许。
他比任何都要笃定,戚时序不会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也比任何人都要坚信,只要他需要戚时序,戚时序一定会回来。
对此他深信不疑,就像是那天手术室外,他虽然害怕、震颤,却从没有担心过戚时序会不出来。
他知道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担心,戚时序舍不得......
他一个卑劣至极的人,就是要利用戚时序的舍不得,就是要戚时序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韩晔看着戚时序的目光带着深刻的眷念。
过往终于挣脱了出来,他的心境无比的平静。
他知道现在的风暴将会是什么。
可他只要看到那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真相,他便不会让戚时序再受一分委屈。
听到戚苑气急败坏摔门而去的声音,韩晔低头虔诚地亲吻了一下戚时序的眉心。
这个吻不掺杂任何的情色,温暖又熨帖。
韩晔惊喜地看着戚时序的眼睫颤了颤,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他有点心疼地调整了下戚时序枕头的位置,盼望着他能躺得舒服些,又担心戚时序醒过来会饿,又跑到里间去料理。
韩晔一个人鼓捣了半天,在橱柜里发现了几个陌生的瓶子。瓶身上全是德文,他只看得懂几个单词,下意识地将其拍下,传给吴伊。
吴伊那边似乎把自己设置成了特别关注,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治疗重度抑郁的药,副作用很大,依赖性不强的话应该即时停掉。”
韩晔的心悬了起来。
“是戚时序的吗?”
“那可能......”
吴伊那边似乎有所感应,不再发消息过来。
但是寥寥几语,韩晔也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既然副作用这么大,还几瓶几瓶的备着,说明已经成为了必需品。那么,对于戚时序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样的情况下,戚时序被自己恨着,被亲身母亲逼着,被自己的内心谴责着,哪里好过过哪怕一分呢?
这些事是不是像一座山压抑在他的心头,甚至连大口的呼吸都没有机会?
韩晔一想到这,就有种止不住的难过。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韩晔行动快过思维,冲出去的时候,发现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地上,却安静得连一声痛呼都听不到。
韩晔颤抖着连忙把人揽在怀里,声线发颤:“小七,小七你终于醒了......”
戚时序艰难地聚拢涣散的视线,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只是阿晔的眼睛红了。
不要哭,阿晔。
他着急地想喊他的名字,想安慰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用手紧紧捉住韩晔颈部的衣服,方才使自己不至于滑下去。
韩晔终于从狂喜中察觉出来不对。
他的小七太安静了,一丝声音也没有。
韩晔将人半搂半抱地放回到床上,安置妥当,就联系医生到病房里来。
戚时序在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时,眸色很明显的黯淡了一下,整个人却维持着镇定的样子,乖巧得不行。
韩晔抚摸着戚时序卧床几日消瘦的脸颊,止不住的心疼。
“小七,别担心,医生马上就来。”
戚时序有点着急,随着大脑意识的恢复,逐渐回想起韩晔要走的一幕——他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韩晔瞧着眼前的人自我厌弃的眼神就难过得嗓音发哑,却也知道现在自己的伤心要是表现出来,戚时序估计会更加着急,正巧碰上桌子上的纸笔,顺手拿过来递给戚时序。
戚时序眼睛亮了一下,想用力地握住笔,却没什么力气,手指甚至都无法蜷缩起来捏紧。
韩晔安慰着:“别着急,我们慢慢来,先喝口水好不好?”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握紧了戚时序的手,再一次重复:“不要着急,我不走,陪着你。”
戚时序的眼眶瞬间湿润。
这一刻,韩晔终于了解了戚时序。
你看看他,一个人醒过来的时候他没哭。
之所以摔在地上,连身上多了个口子都没发现,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昏迷了那么久,还以为是那天午后他昏睡过去,自己已经走了,所以才那么着急,着急下床,着急拉住他,着急给他解释,怕自己真的不要他。
结果,没有体力摔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还是没哭,他挣扎着要起来,却没想到向周围的人求助,不然也不会认识到自己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戚时序看到他走过来,没有委屈,反倒是担心他的情绪,安慰他不要哭。
可现在,只是简简单单地,他在他面前说了一句,一句毫无力量的话,就泣不成声。
他的小狐狸呀,怎么就那么好?
而这圈包括他自己的坏人却总想欺负他......
韩晔把人拥入怀里,感受到戚时序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上。
韩晔又想起自己回答戚苑的话:“戚时序就是我的底气。”他忍不住想叹气,带着些埋怨:“戚时序,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做你的底气?”
韩晔感受到怀里的小狐狸全身绷紧,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解释就心软得不行。
他怎么忘了,自家的小狐狸现在还不会说话,韩晔低沉地笑了声,攫着戚时序的唇,吻得很凶像是要把内心的缺憾全部都补回来。
分开时,戚时序的唇色终于粉嫩起来,韩晔心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