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有些俗套。
韩晔听到歌词的时候表情微微怔住。
戚时序说过自己唱歌不好，所以一直推脱着公司想为他准备的专辑，可是就凭借他那副嗓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戚时序说唱歌好像只是直播期间的心血来潮一样，可是这首连伴奏都没有的歌曲，真的毫无意义吗？
春见与不知火。
这个名字......
韩晔不知该作何表情，屏幕里的戚时序依然笑着，只是不再面对镜头，他弹吉他的姿势不是很熟练，可此刻一个个的音符却像是打磨了无数遍。
所以，小七，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脚步下是川流不息，头顶上是钢筋穹顶，戚时序当时笑着跟他说这句话，问他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他不知如何回答，亦或者戚时序从来不需要回答。
以爱作茧自缚，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对吧......
百度的解释足够浅显——“丑橘有两种，春见与不知火......”
韩晔低垂着眸子，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惯来会做所谓的阅读理解，其中的含义或许已足够浅显。
不是他放不下，是他们都放不下。
戚时序悠扬地拉了个尾音，再次抬头时原本苦涩难辨已经改变。依然对粉丝们笑得温暖。
他不知道韩晔会不会听出来他的意思，其实他本没有什么意思，不是嘲讽不是挖苦，不过是十几年卧薪尝胆，太苦了，苦到想要扒开点缝喘口气，一点点心思叙说出来就成了耳边的歌。
他原本以为是没有机会唱的。
戚时序看着粉丝们的道别，关闭了直播设备，仰躺在椅子上。
他既怕韩晔听出来会生气，又怕韩晔真的就“一无所知”，他从来不是表里如一，他是个人，也有心思，也会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会费尽心机的去争取。
说来卑劣。
可是韩晔知道这个样子的他吗？
戚时序想到那个深锁在柜子里的秘密，突然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来了断这时日已久的折磨。
送给韩晔？
给他看看当年的情投意合？
戚时序苦笑不已，却仍然自虐般的想着，此时摆到韩晔的嘲讽他吗？告诉他世事弄人，还是笑他两厢情愿，结果被一个卑贱的小人使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硬生生变成了不知回答的单相思？
他并无此意，眼下想来却只剩下讽刺。
如何开口，如何袒露真相，又如何告诉他当年崔旭也是爱你的，爱你了很多年，你原本有机会听到他的回答......
然后呢，然后他指着墓碑，笑着跟韩晔说祝你终成眷属？
他舍不得。
从一开始就舍不得。
说不清当初是私心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可是无论怎么解释，重要的是韩晔怎么想。
爱是锁链吧，应该是。
崔旭死了，韩晔如果整理遗物时，发现那样深刻的爱意，还会在余生接受另一个人吗？
这是他的私心。他想要一个机会，他想也有机会可以站在面前，说自己当年的一见倾心。
看到之后韩晔是得偿所愿多一些，还是自懊自悔多一些？会不会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察觉彼此的心意，会不会意难平之前时光里，他们都没有好好的当一次恋人？会不会觉得怪罪自己没有把崔旭拦住？
一定会的吧，他会一遍又一遍的恨自己。
他不希望韩晔这样。
这是他的心疼。
可是时光流转，未曾慢一些，往事好不容易忘却，他却想贪心想确认这份爱的真挚，来撕扯开韩晔的疤，还要问一句：“这样呢？韩晔，这样你也选择爱我吗？”
残缺的，破败不堪的，满腹心机的，那样那样不好的我。
还是觉得错付呢？怪罪自己没有坚持对崔旭的爱，鬼迷心窍地找了替身又没心没肺地爱上别人？
还是会选择崔旭吧，温暖的，热情肆意的，纯粹赤子的，那样那样好的崔旭。
太容易做出的选择。
苦涩的液体似乎带上了海水的盐咸，像冬日夜里的雪下落的无声无息，一滴一滴，等白昼来临，推窗而看，满目雪色大抵已经昭示了所有的结局。
戚时序颤抖着，按下了拨出键。
韩晔被无法言说的心疼折磨着，来电显示聒噪不堪，在瞥见拨号人时却也只能无奈地接起：“戚总？”
戚苑似乎带着笑回应着：“小韩总最近很忙？”
韩晔心里有事，语气冷淡：“倒是还好，不知道戚总有什么事要细说？”
戚苑好看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显得饶有兴致，听出了韩晔语气里中的距离，并不怎么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应该查到了吧......”
韩晔不置可否。
戚苑却忽然大笑起来：“我和崔停？”
“其实故事很简单，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露水情缘或许是别有设计也不一定，但是我不爱崔停，崔停也不爱我，陈年旧事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可是看着戚时序好像挺不想让你知道的，我就特别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戚时序？这和小七有什么关系？”韩晔被刺耳的笑声激得耳朵生疼却还是捕捉到了戚时序的名字。
电话那头是故作夸张的惊讶：“他没告诉你？”
韩晔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来之对方的恶意，知道问不出什么反倒是安静下来：“他不必什么事都告诉我吧......”
戚苑依然是在笑：“是啊，不过你在意不是吗？”
韩晔皱着眉，搞不清楚戚苑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只想快点打戚时序的电话，问问他直播完了的半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苑很明显地察觉到韩晔不想和他纠缠的意思，却并不准备放过他：“告诉你个秘密？”
“哈哈哈哈，被人蒙在鼓里耍应该是很有意思吧？”
韩晔不悦，一句质问还没来得及脱口，就听到了挂断而出现的忙音。
心烦意乱。
理智告诉他快点联系戚时序，可拨打出去的几个电话却都没有后续。
“砰！”
韩晔将手机摔在桌子上，无力地跌坐在办公椅上。
他的父母马上就要回国，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戚时序的事，可现在却是戚时序先出了事。
他该怎么办......
戚时序独自一人来到戚苑指定的医院。
像以前一样，孤身一人，目的也不是为了自己。
反反复复的配型成功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得天独厚之身，可电视剧里那什么天灵地宝的珍贵之物不应该是人人供着吗？只有他，是上赶着让别人用，有些讽刺罢了。
阳光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待久了，总觉得天不应该会这么冷，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为什么眼前的树叶还在败落。
他骗了韩晔。
他与戚苑见过。
甚至是在韩晔与戚苑相见之前。
这么些年，戚苑在国外，倘若说是仍然孤身一人也不太现实，但他还是在看到一人其乐融融时不免一窒。
他当然祝福她。
戚苑看着戚阳的目光无比的柔和，这是她的孩子。
戚阳不明白戚时序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本想招呼他过来，却又见着戚时序向他们这边走。
戚苑介绍道：“你的弟弟，戚阳。”
戚时序小声地念了一下“戚阳”，随后笑着说：“好名字。”
戚苑不在意戚时序的反应，斟了杯茶递到戚时序的面前：“我其实不想见你的。”
戚时序捧起茶杯的手颤了一下，却还是稳住杯里滚烫的茶水，没渗透出一滴。
戚时序捂着杯子汲暖，他身体不好及怕冷，也不搭戚苑的话，近乎低眉顺眼：“我知道。”
戚阳左看看又看看，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总是精力旺盛，但此刻也被戚苑和戚时序之间的诡异气氛摄住了，坐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
戚苑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不满地眯眼：“你倒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杯里的水热气散得很快，他太冷了，不太想继续这些彼此试探的话题。
于是他很直接很直接地盯着戚苑问：“戚阳生病了吗？”
戚苑的神色一变。
“注意你的言辞！”
戚时序毫不在意，笑得浅薄：“那可能也得赌一下运气，我有些零件也已经坏了，不知道换不换得上去。”
戚苑也是没想到戚时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又惊又怒，却顾念着戚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发作，反倒是她身边的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出来控场。
男人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我是林行之，戚阳的父亲，你好。”
戚时序低垂着眉眼，没有伸手：“我觉得我们应该没什么认识的必要吧。”
戚苑看着针芒毕露的戚时序反而是笑了：“果然，这就是你人皮底下的真实面目？不愧是我戚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疯呢？韩晔知道你这个样子？”
可能是语气太刻薄，没把戚时序先恶心到，倒是小少爷戚阳拉拉戚苑的衣袖，喊了声：“妈妈......”
戚苑稍稍冷静过来，唇角却挂着一丝讥诮。
戚时序终于放下了毫无温度的杯子。
直视着戚苑的眼睛：“他不知道，我也不疯。我只是在想在，这么些年不见，您喊我有什么事，大致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利用价值，很可惜的觉得您应该没什么能看得上的，就用着试探了下，没想到真的对了。”
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可笑：“我没有推脱的意思，您别担心。”
戚时序眼中含星，笑得认真：“是真的担心有些零件质量不好，怕您这一趟是一场空。”
说罢，戚时序也懒得去看戚苑的表情，扭头就走了。
只不过背过身的时候，听到了戚阳的一声：“哥哥。”
戚阳和崔旭一样都是很温暖的人啊......